与天谋-第6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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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滴看他挣了两下,着实多有不便,少不得依言把杯子送到他口边去。
砜洄可又不忙着喝了,眼角看他尚背对着自己。只向水滴笑道:“好孩子,你叫什么?”
“我……”才方开口,眼前之人,突然一手发力扣住自己手腕,孩子一下子吃不住劲,直往他身上跌去。方惊呼得半声,眼见着那人脸上还是带着笑的,另一只手中却执出一道寒光向着自己脖子上横去,这一下连惊带吓,那声呼救便哑在了口中,只想着没救了,乖乖的闭眼等死。
他还是头也不回的,却甩手丢来只杯子,不偏不依正撞在砜洄脉门上。砜洄本没什么力道,吃这一撞,手里剑叮一声便落到了地上。
“什么起不了身,这不是很有精神的么?”这片刻间的工夫,另一只手里一松,本来扣在手心里的孩子已经被他拉了过去。抬头见他脸上淡淡的,眼里却有了三分怒气。
“你儿子?”一月里跟他在一起的时间太久,老跟他冷着脸横眉相对也不是长久,少不得慢慢说起话来,慢慢的把这番走失了要囚,反遭追击的事细细想想,一心报国的热情先凉了一半。也不再觉得他是如何的穷凶极恶。没再想着把这人如何如何的绳之与法。反倒觉得做做朋友也不错。见着这孩子来,跟他又很亲切的样子,忍不住就想作弄一番,吓吓他也好。
砜洄仍是嘻然一笑,抚着手腕的脉门,那一下撞得狠了,手腕还隐隐的作痛着。看来他真是恼了。“我不过开个玩笑罢了,也不会真跟孩子下狠手。”
看他脸色沉下去几分,也懒得跟砜洄解释。只冷冷哼了一声。把一边的杯子递上来。
砜洄却也干脆,接过来看也不看,抬腕便喝了。待得把杯子放下来,见一边的水滴到现在才敢张开眼睛看看,一眼见他在自己身边,慌慌的伸手紧紧抱着,再不敢放开。不由笑出声,放下杯子再次向着孩子招招。
水滴以为自己这番差点不明不白的被人骗去害了,再看眼前这人还是笑着向自己招手,只恨不得拾了地上的剑上前去捅他十剑八剑。那里还肯靠近。眼见着他已经把杯子喝了个底朝天,心里是又怕又恨,只觉得眼前的人比善袖姐姐更可恶了十倍不止。这一口气憋着,把水滴小脸气得通红。
“我让她走了。”觉出孩子的紧张,下意识的伸手拍拍。揽了孩子坐到一边。却是向着砜洄说着。
“哦。”砜洄稍顿了一下。语气却淡淡的,也没有如何的不舍。“走了也好!”
“你记着你答应过我,不管我能不能救得了你,今后你是生,是死,你都不会在见她一面。”他也没有什么感慨,语气冷冷淡淡的。
“君子一言,自然当言而有信。”砜洄淡淡的笑笑,语气却多少有些落寞。转了话头。“对了,你也真的不知道,你那天救去的那妖物身上有什么秘密么?其实眼看着关了它那么些年,那东西却也温善得很,也没见敢有丝毫反抗。每次拷问都很机密,也不知道到底想要问出个什么来。”
“不知道!”他微微一皱眉,忍住了不悦,他向来心性纯善,同为隶族,听着砜洄一声声的那东西,竟有些如感同身受。可想想确也认不出那是人非人的到底是什么生物,被砜洄说成是东西,他也找不着理由发作。
“真的被你放走了?你真的不知道那东西去了那里?”砜洄却仗着他性情好,也不怕他恼怒,口口声声的问个不休。
“不知道。”妖怪有善袖一个已经够自己头疼的了,再来那么一个不言不语似人非人的,可受不了。他是碰巧了追着那一丝恶灵去,正好遇上,心下不忍。到底带出来了,那生物想要自己走,他也就由着他自己去了,反正那生物入了深山老林,纵有万人想找他出来,早是有如海底捞针了。
“那么到底你们身上有什么秘密啊?”砜洄看他样子不像作假,自己也拿他无法。却还是不死心。“为什么非要安排着我们去虚情假意的骗人家的感情啊?”
“不知道!”这次真有些烦了,一见面时砜洄冷冷的,却不想是个这般多话多事的主。他本来性情淡静,却不想遇着善袖砜洄一个两个都是喋喋不休的。善袖让闭嘴就只有乖乖闭嘴。这一月里日日对着砜洄,早早晚晚听他又是劝降又是恐吓的废话,心里又忧虑着病情,早是疲累不堪了。
“连你也不知道,有什么秘密是到了情至深处才会说出来的?”这几日里猜想他身份不一般,以许知道个大概也不一定。
他连不知道都懒得答了。干脆闭了嘴听着,砜洄自己说得无趣了,想了想,不由得叹:“这样要打听什么都不知道,怎么问得出来?反正魔国是降了。还不如当初攻城之时,就多带几个要紧的知道关键的魔族来。又或者当日就逼着魔国把那什么要紧的秘密交出来多好——”
话到了这里才发觉他神色不对,拂衣而起。如方才戏弄水滴时见他恼了三分,眼前就当是十二分隐怒。当下急忙拉了他:“我也不是那个意思。其实可能的话,倒很想跟随你做朋友——”
“我们做不成朋友!”他手腕一翻,甩掉砜洄的拉扯,狠狠把他掼在床上。转身出了门去。冷冷丢下一句,“你若是好了就快滚吧!”
水滴见着大仇得报,愤恨地丢下一眼,才急急的跟着他他去了。
若不是药的禁锢还在,你以为我喜欢呆在这里么?砜洄半天才挣扎着平躺下来,一边揉着方才撞痛的地方,却还是冷冷笑首。当真是软软硬硬都问不出他的话来,倒不如先走的好。
那日喝下的却也不知是什么,倒很有效,不出几日就好得大半,只是这病拖得这近月,早是元气大损,要想恢复如初,却是要不少的时日。
他还是天天来看顾着,神色却是冷冷的不悦,有时孩子也会来,却再不敢离他半步,一双眼睛恨恨的瞪着。看着砜洄好了些,那神色里的意思,分明就是滚吧滚吧!见他也不留,砜洄自己打算着,倒也想就此一走了之了。
善袖看他这次当了真,方才开始收拾家当。问他要去那里,总只见着他淡淡笑笑。狐狸到底学乖了些,怕他把自己丢下,也不管他烦不烦,几天里小心翼翼的盯着不放。
初冬时节,真的很冷!难得水滴不来,狐狸借口升火,在他的屋子里懒着不走,其实真的很想蹭上他的床。他依在床上倦倦靠着。这几天心里一松,还真的觉得累了。也由着善袖忙去。
“饿了。”一见善袖胡乱的生起火来,笑眯眯的凑近来,却听他轻轻的一句。
“饿了?”这几天他确实吃得少,可是早不饿晚不饿,该睡觉的时候他说饿了?狐狸当下傻眼,这一段时间来学会的也就是升火而已,要善袖她做出顿能吃的饭菜来估计还是下辈子的事情。
“那你去找呼灯,煮点东西来吃。”他也知道这事难为她了,好心的给她出主意。
“好。”善袖憋气了半天,愤愤的应了下来,心里倒真是下了决心要学做饭了。看着他淡淡的笑着,满怀期待的看着自己,潜意思里小小声的告诉自己这次一定又是被骗。可是自己偏偏又舍不得不答应他,可恨哪!
看他见自己应了下来,径自就往里边靠下,分明就是把自己打发出门去就准备睡觉了,根本就不会等着她从呼灯那儿回来。可看着侧对着自己瘦伶伶的肩头,怔了一怔。就当是心甘情愿的被他骗吧。偷偷靠过去给他拉上被子,再把火盆轻轻扣上——毕竟狐狸差点烧了房子也不是一次两次,多少也会小心一点点了。
确定没有问题了,方才忿忿不平的出了门,去给他找吃的。
才出门,便见着了夜色里不远处有人影一闪,善袖好歹也是七百年妖怪,倒也看得分明,根本就是那天被赶出去了的浅草嘛?打了他还敢回来?一见之下很想动手帮他讨回那一巴掌的仇来,只恨有血咒禁着。无计可施。
再一想想,这浅草来了他怎么会不知道,把自己赶出来,是想让这两人最后见见面吧。虽见他那天说得狠绝,却也不是冰石的心肠,砜洄到底是好了,他是想装作不知道让这两个人悄悄走掉?
狐狸依着自己的脑袋瓜想一想,也是觉得让这两人在一起最好。至少不会再来缠着他。这些天可把善袖她冷落得够呛,现在这两个人卿卿我我一边去了,自己这一家就能乐得安安生生。这一想到,不由得兴高采烈。可好歹还记恨着浅草打他那一巴掌的仇,少不得强板着脸,忍着一肚子的欢天喜地,趾高气扬的装作没看见,颠儿颠儿喜滋滋的去了。
正文 第六十二章 红莲化尘归(三)
善袖野性惯了,也不顾深更半夜扰人清梦。闹哄哄把人叫起来,生拉硬拽的要呼灯给她做饭去。
好在狐狸到处混吃混喝也不是第一次,呼灯和她也混得熟了,当下只得老老实实的揉着眼睛起来听她使唤。一边就着火光,看着凑在一边的善袖帮忙。做着她唯一会做的生火,不知正想着些什么,迷眼抿嘴的暗笑个不停。心里倒也佩服起善袖,居然是这么久的时间都学不会简单的做饭烧菜的事。
善袖可想不着这冷天里被从睡梦中拉出来的人想些什么。猜他也必不会真的等着她回去。问过呼灯不吃,便先顾着自己吃了一碗,想想名义上总是来给他找吃的东西,也给他带上一碗。又想到这番回去大概就见不着那两个碍眼的人,大可以过回她从前那般的快活日子,不由得心情大畅。一直就笑着的脸上更是容光焕发,在这寒季里是反常的暖和,当下不管呼灯看得大惑不解。也不怕黑,打过声招呼,就端着粥碗一蹦三跳的出了门,竟是连个谢字也没落下。
呼灯也没那许多讲究。只不过是奇怪罢了。看着从墙隙里透过来的淡淡的红光,这不天都快亮了。倒不如干脆等一等天明做早饭就是,何必这么大半夜的把人拉起来折腾?只是不想,这一晚却是过得这么的快,她倒还只觉得倦得很。一边懒懒的站起来。想往锅里加些水,借着余火热些水洗漱了便算一天的开始。
可只这懒懒站起来的工夫,那红光竟陡然盛了很多,照得呼灯小小的陋室里一片淡淡的通明。被那样一下子明帮起来的光泽一刺眼,呼灯却是一怔,手里边的水瓢似握不住般,无知无觉斜了去。瓢里水顺着她的袖子流下,终还是洇透了她粗糙但还算厚实的衣物,冬日里冰寒的凉水,针似的冻了一下手臂。
然而呼灯却像是被火烫到一般,猛然一下惊觉过来,一把拉开了善袖也不曾好好掩实的门。跑到了房外,看着远远的,善袖离去的方向,有艳艳的毫光跳跃,透过翻卷飘淡的夜里寒雾,凄迷邪冶的一片淡然惨红。在墨似的暗夜里虚无模糊了真实的远近距离。
那是——失火么?一时便慌了,急急忙忙的找寻了家事,唤起人来。
善袖却是走了半天,笑了半天,再看着远方跳跃的红色半天,才反应过来。那地方应该是她的家,那样子艳红的光华应该是火。
火?烧了她的家?那也是他的家吧?
他呢?
来的时候记得他爱理不理的睡下了。还记得自己小心翼翼的扣上了火,也记得出来的时候还看见浅草悄悄的掩在夜色里,记得自己当时满心欢喜的想着这两人走后的清静日子。
她来时,他明明好端端的睡下了——
那么现在呢?
他是借着把她叫出门去的机会甩掉了自己,烧了房子走了么?可是来得时候,他是睡下的,睡在那一片眼前有生命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