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云惊澜录-第10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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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辛雨摘下花环,放在手里,借着月色,细细打量。宿雨也坐在草地上,双手支颐,望着白云中半现的月亮。文辛雨走到她身边,和她并肩而坐。夜深人静,四下里半点声息也无。两人并肩坐在车中,望着湖水。宿雨伸过右手,按在文辛雨左手的手背上。文辛雨心中一动,并不缩回,想:“若得永远如此,不再见到武林中的腥风血雨,便是叫我做神仙,也没这般快活。”
宿雨见他若有所思,问道:“你在想甚么?”
文辛雨将适才心中所想说了出来。宿雨反转左手,握住了他右手,说道:“那,以后,你愿意永生陪我吗?”文辛雨叹道:“或许吧。人在江湖,有太多的无奈。”
宿雨将头枕在文辛雨肩上,道:“你能说出或许,我已经不枉此生了。我真的怕有一天,你看见别的漂亮女人,就把我给忘了。”
文辛雨轻笑道:“便是天下第一美人当前,我也不会理睬。”宿雨心中喜乐无限,依偎到了文辛雨的怀里。
文辛雨正要伸臂搂住她,忽然想到“天下第一美人”六个字,全身一震,心中道:“宫长王琦国旭落到今天地步,八成是宫长王琦所害。美人计,这是阴魔惯用的伎俩了。我和宿雨从未经历过什么,之所以动情,全是因为她待我好。这自然是阴魔的吩咐了。我只想着玩玩,没想到真的动了感情。我若娶了宿雨,岂不是成家立业后,还在身边埋下了个隐患?”想到此,受欺骗的屈辱感顿生。
宿雨轻轻地道:“直到此刻我才相信,我终于是在你心里了。”从山上向下眺望,山下一马平川,官道旁都种满了高粱,溶溶月色之下,便似是一块极大极大的绿绸,平铺于大地,当真好景致。
文辛雨却推开了宿雨,昂然站起:“好了。该玩的也玩够了。我们缘尽于此,你这就走吧。”
宿雨一时愕然,惶急道:“文辛雨,你……你是……”
文辛雨冷冷道:“想我大好男儿,还不至于要娶一个ji女。你情我愿,玩玩也就够了。现在我玩腻了,想换一个。你从哪来,就到哪去吧。”
宿雨没想到文辛雨竟突然翻脸,眼泪扑簌而落:“是不是我说错了什么,惹你生气了。你别赶我走啊……”
文辛雨两眼望天,冷笑道:“你什么也没说错,你做得也不错。可惜国旭前车之鉴,我不能容忍枕边有一个阴魔的奸细。你这就走吧。”
宿雨哭道:“你终究还是信不过我吗?”
文辛雨冷然道:“我从来就没信过你。”
宿雨站起身来,看着文辛雨,凄然道:“你赶我走?那日后我又能到哪去?”
文辛雨淡淡道:“回阴魔那里。陈谦卫比我重情,即使知道你的坏心思,也不会驱逐你。你向阴魔请命,安插到陈谦卫身边去吧。”
宿雨泪水不断落下,梨花带雨的面庞极是惹人怜爱,文辛雨心中一软,几乎就要出言相留,但随即又想到:“我若留下了她,日子久了,感情更深,那就永生在阴魔掌控下了。罢了,长痛不如短痛,何不果断些?”念及此,心肠复又刚硬,冷冷道:“你还不走?”
宿雨抽噎道:“你,你又要我到哪去?没了你,我,我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了。”说着一步步走向悬崖。
文辛雨没想到宿雨竟会寻死,不由踏上一步,要拉她回来,但心中却想:“这女人手段极多,我若拉了她,后患无穷。她对我是虚情假意,自然不会跳下去。”
却不曾想,宿雨走到悬崖边,回头看了一眼文辛雨,见他一脸漠然,便咬了咬嘴唇,竟真的纵身跃下
文辛雨吃了一惊,“啊哟”大叫一声,急忙抢上。可两人相距如此远,文辛雨即便轻功通神,又如何能救得了?只见宿雨一袭翠衣,化作一个淡绿的影子,消失在山崖下。
文辛雨轻功一展,便要飞身下去,可心中却忍不住想到:“这等高处,这等陡峭,即便是我跳下去,也未必能活,何况不会武功的宿雨?罢了,反正是阴魔的人,死了也就死了。”心中这般安慰自己,但文辛雨呆呆望着悬崖下的雾气,竟是说不出的难过,心里有个声音在叫道:“她是真心的,她是真心的”
东厂。
魏忠贤自代替皇上主持了祭天大典后,地位日隆,皇宫内也好,京城外也好,事无巨细,都要向他请示,说是日理万机也不为过。虽然魏忠贤有不少得力部下,但真正心腹,却是身份为幕宾的阴魔。只是阴魔多管江湖事,朝廷上下的公事,他却不宜过多参与,魏忠贤的担子也就重了起来。一日日下来,魏忠贤处事渐渐有了门路,听惯了人奉承,往日的胆怯早就一扫而空,这东厂督主,秉笔太监的架子也树了起来。
阴魔到了魏忠贤的书房,见他面前摆了几摞文书,面容愁苦,便道:“这些事,交给别人就好,何必自己来管?”
魏忠贤叹气道:“若是什么赈灾平反的小事情,那谁来管都是一样,可现在,我当真遇上**烦了。”
阴魔“哦”了一声,奇道:“现在还有谁能给你麻烦?”
魏忠贤怒道:“还不是东林书院的那帮人。他们找了一大堆罪名,强加到我头上,说我什么扰乱朝纲,贪赃枉法,还翻出了我暗杀前任左御史王宁的案子,找了些证人,非要圣上治我的罪。我也不知如何是好了。这事情,非得阴魔大人来参详一下。”
阴魔反问道:“圣上想除掉你吗?”
魏忠贤道:“当然不想,否则我已经活不到现在了。”
阴魔点了点头,淡淡道:“那就是了。你所凭借的,就是圣上的信任。圣上倚靠你,信赖你,从来没想过要除掉你。究竟你能不能继续发达下去,东林党人纵然证据确凿,却也要圣上来定夺。那你又有何担心?”
魏忠贤苦着脸道:“这我也知道。可是万一东林党那些人真能拿出些证据,恐怕圣上逼于无奈,只能杀了我。这才是我最担心的。”
阴魔微笑道:“圣上不愿除你,但形势禁格,由不得人的事,古已有之。说到大,杨贵妃也死于马嵬坡。说到小,那就更数不胜数了。此事究竟是大还是小,全看你的本事。”
魏忠贤一脸愁苦,唉声叹气道:“我也知道。可是就想不出个好法子来避祸。”
阴魔淡淡道:“法子很简单。其一,东林党有真凭实据,皇上抹不开面子救你,可是宫中客氏是皇上的乳母,她的话,较之杨涟、缪昌期、左光斗这些人,岂不是分量更重?你若进宫向客氏求情,凭借之前的交谊,客氏为你求情,这事便好办了九分。其二,东林党不是信口开河,你若想当真遮掩过此事,必须自承己过,但要大事化小。到时候皇上在明面上可以秉公处理,罚你些银子,处斩你手下几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此事自然也就这么过去了。”
魏忠贤越听眼睛越亮,大喜道:“果然有道理当真是好见识我就这么办,想来不会出什么差错。”
阴魔抬手道:“慢,我还有一句话。”
魏忠贤此刻已是万分喜悦,忙不迭道:“请说,请说。”
阴魔道:“今天的事可以这么过去,下次呢?我的法子可一不可再,到时候你又怎么办?除非你从此检点言行,不再行奢侈之事,否则东林党势必一而再,再而三地弹劾你。就算你有本事一次次化解,时间久了,圣上对你的信任也就会这么磨去了。”
魏忠贤问道:“阴魔大人有什么好法子?”
阴魔道:“斩草除根,灭了东林党。”
魏忠贤沉吟道:“待此事过了,我便启奏杨涟?”
阴魔摇头:“不。圣上早知你们不合,东林党才奏你一本,你又回奏他一本,这等明显的报复举动,不会让圣上下定决心,除去东林书院。何况东林党自杨涟以下,几名要员都是为官清正,少有劣迹,你找些无足挂齿的小事,绝不能就此扳倒他们。”
魏忠贤见阴魔成竹在胸的模样,忙问道:“您有什么好法子?”
阴魔沉声道:“奏章很是无趣,你再罗织些罪名,圣上更是无心细看。但如果你能将让皇上每日都愿意看一看东林党人的恶迹,即使圣上明知是假,日子久了,恐怕也难免生出离心。这才是你眼前良计,也是除去东林党的最好办法。”
魏忠贤皱眉道:“圣上整日都在做木活,平常奏章十有八九都是我来批阅,东林党的罪名,圣上恐怕更无心来看了。”
阴魔淡淡一笑,道:“听说圣上极是爱看《水浒》,一部书翻看了几十遍,仍是读得津津有味,甚至有时还喟叹‘宋江若不招安,定能做一番大事’。魏忠贤,你何不从此下手?”
魏忠贤仍是不明,道:“阴魔大人,你说明白些,我不大懂。”
阴魔道:“东林党上下,从朝野到地方,寻个一百零八人总是可以吧。你便一一对号入座,将各人都安排成水浒中人。至于小说的情节,你找些人,按照圣上喜欢的方式,修订一番,再呈给圣上。书名吗,大可叫得响亮些,譬如《东林点将录》,外头说起,也不能编排你的不是。想皇上虽然爱看水浒,甚至想过宋江横扫朝廷的景象,但没有哪个皇上爱看反贼的。宋江可以自立为王,可以掀了大宋朝,但东林党绝不可动明朝半分。皇上每日每夜都在看杨涟智取生辰纲,缪昌期巧计破官兵,魏忠贤招安梁山泊,自然而然,也就待你亲近,待东林党疏远了。”
魏忠贤如醍醐灌顶,大喜道:“好计策日后什么瓦岗五虎,隋唐英雄,大可融入其中,皇上百看不厌,东林党又怎么来跟我争?”
阴魔点头微笑道:“举一反三,孺子可教。”
魏忠贤看阴魔说了话,却没有离开的意思,反倒找了把椅子坐下,便问道:“阴魔大人来,可是有什么事情吗?”
阴魔点头道:“不错。我想向你借一千兵马,可成吗?”
魏忠贤吃了一惊:“要这么些人干什么?”
阴魔森然道:“有国旭的消息了。他藏身在京城郊外的山林中。那里山脉连绵,我需要一些人替我守住几条下山通道,我带人去杀他时,他若逃窜,也好有人报讯。”
魏忠贤皱眉道:“百望山向后,山脉连绵有几里长,一千人怎么够?不如我让卢象升掉个两万兵马,仔仔细细搜山,一定能揪出国旭。以我现在的声势,说召集人马缉拿逃犯,卢象升也不敢多说什么。”
阴魔淡淡道:“不必。国旭此刻武功已恢复了不少,大举搜山,容易打草惊蛇,效果未必比得上我手下的几名高手单独行动。一千人,若国旭当真逃了,报知消息,让我们不至于追错了方向,那也就成了。倘若真是调集数万兵马,将角山、百望山一带地皮都翻过来,动静太大,恐怕又会给东林党落下话柄。如今最重要的是你的地位,不是国旭性命。”
魏忠贤迟疑片刻,道:“阴魔大人,有句话,我想问个清楚。”
阴魔淡淡道:“但说无妨。”
魏忠贤问道:“国旭无论是武功,还是智谋,都不在田海旺之下,为什么阴魔大人如此倚重田海旺,将绝世神剑都送了他,却一心要杀国旭呢?”
阴魔语气突变森然:“因为他太聪明了,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我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