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富贵-第2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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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这里乱哄哄的时候,从州城方向跑来一个人。下人装束,到了驿馆门前,气喘吁吁地道:“敢问邕州来的徐官人是不是在这里?”
徐平摸不着头脑,自己在这里可没什么熟人,想来想去不得要领,走上前对那人道:“在下徐平。从邕州来,你莫不是找我?”
“正是,正是!”那人摸了一把汗,递了一张名刺上来,“我家相公听了徐官人到了道州,很是欣喜,正要过来拜访!”
听见这下人称自己主人相公,徐平已经猜到了一点。接过名刺,打了开来,上面除了一些例行的格式,官职只简单填了三个字:“秘书监”,紧跟着两个字的姓名:“丁谓”。
果然是了。
丁谓最早被贬到崖州,后来遇恩,改为道州编管。前段时间赶上大赦,得以秘书监致仕,此时已经是个自由人了。不过他的身份实在敏感,得罪的人也是满天下,仍然是被勒令住在道州,不得随便搬家。
这是大宋开国以来的第一大权臣,其手段至今让许多官员心惊肉怕,就连太后掌握朝政大权,也不敢让他履足中原。
丁谓一出,天下大乱,现在掌政的上上下下,都希望他老老实实,最好快点在这边远小州老死,一辈子也不要再接近朝政中心。
徐平来到这个世界,最早的听到的两个名人,一个是寇准,另一个就是这位丁谓丁谓之相公了。
把名刺合上,徐平交还给那位下人,沉声道:“我一个边疆小官,后学末进,如何担当得起?”
那人收起名刺,朗声道:“官人在邕州为官,治财赋,括数十万蛮人为丁,平交趾,万民称颂,官声满天下,我家相公仰慕得紧,自然当得起!”
丁谓为执政,不但外朝大臣被他死死压制住,就连宫里内侍都收拾得服服帖帖,任守忠至今都心有余悸。听见这位灾相过来拜访徐平,心一下就提了起来,作色道:“丁谓一个犯官,道州编管,不得交结大臣!如此放肆,竟然敢置禁令于不顾,公然与边疆守臣结交!”
那下人正眼也不看任守忠,接过名刺收起来,对徐平道:“相公马上就到,官人要不要洗潄一下?”
徐平指指任守忠:“这位阁长是太后派来看管我的,如今却是不能自己作主,只好得罪丁相公了。”
说话间,州城方向又来了两人。一个骑在一头青驴上,另一人牵驴,一直向驿馆方向行来。
下人看了,急忙迎上前去,口里低声对徐平说:“我家相公来了。”
徐平想了想,抬步迎了上去。
丁谓虽然遭万人忌恨,此时却已经脱了罪责,以秘书监致仕。就是这个一贬再贬的官位,也比现在的徐平高了不知多少级,更不要说他是当过宰相执掌过天下大权的人物,理应获得应有的尊重。
听到丁谓这个名字,任守忠就有些乱方寸,见徐平迎过去,急忙跟上。
到了跟前,下人叫住驴,徐平施了一礼:“后进徐平,见过相公。”
丁谓从驴上下来,扶住徐平,笑道:“云行少年高中,治绩蜚声天下,正是国之栋梁,老朽怎么当得起?”
徐平直起身来,看着眼这位被无数人恨得牙痒痒的天下第一大奸臣。
丁谓长得不怎么如人意,用刻薄的话说,就是猴形,尖嘴猴腮,甚是惹人注目。后来司马光笔记里说得更形象,若常寒饿者,饿死鬼投抬的样子。
然而对今天的丁谓来说,贵极人臣早已成为了过去,他现在最大的心愿就是能够活着回到中原。当然,如果回了中原自己还有余力,他也不介意再挑动天下风云,重新登上人臣之巅。
任守忠见突然之间就再没人再理自己,尤其是丁谓这一个已经被打倒在地的死老鼠,竟然还装腔作势,心头火起,高声道:“徐平,你依旨意来道州候旨,不老实呆着,竟敢交结废相,是图谋不轨吗?”
丁谓像是才看见任守忠,转过头笑嘻嘻地对他道:“这位阁长怎么称呼?到这边远之地,是有什么职事?”
任守忠板着脸道:“上御药供奉,任守忠!太后旨意,徐平在邕州跋扈不法,着我看着来道州候旨!”
丁谓吃了一惊的样子,缩了缩身子,奇怪地道:“太后旨意?大行皇太后已经殡天近两个月了,怎么你没再取旨吗?圣上亲政,别有旨意也说不定。”
“什么!太后驾崩了?”
任守忠睁大眼睛看着丁谓,差点一下瘫在地上。
丁谓摇着头,叹息道:“唉,太后当政十几年,日夜劳碌,天不假年哪!抚育当今天子直到壮年,功在千秋!”
任守忠只觉得像被雷劈了一样,整个魂都没了,口中喃喃道:“太后驾崩了?真的驾崩了?我怎么没有听说?”
丁谓缓缓地道:“如今各路运使大多在外巡视,公文有拖延也说不定。不过道州这里最新的邸报已经下来,你们在驿馆里没看吗?”
徐平看着任守忠失魂落魄的样子就觉得出了一口气,再想起自己这么多年呆在岭南也是拖了故去的刘太后的福,更加心情舒畅,对丁谓道:“这位任阁长看我看得紧,连邸报都不让过目,却不知道朝里出了这等大事。”
“最近大事多啊——”
丁谓说着,抬步向前,对徐平道:“云行,我们驿馆里说话。”
徐平答应,在丁谓身后落下半个身位,一起走向驿馆。
任守忠傻乎乎地跟在后面,到了门口,终于有点清醒过来,尖着嗓子道:“太后虽然殡天,旨意却还在,徐平,你敢视我如无物!”
丁谓转过身,像看死猪一样地看着任守忠,摇了摇头:“朝廷官员,到了驿站不先看邸报,你也真是无可救药!除了太后驾崩,你知不知道最近最重大的事情是什么?”
任守忠梗着脖子道:“是什么?我不信还能跟这小官有关!”
丁谓缓缓地道:“故宸妃诞育圣躬,默默无闻数十载,天子已认亲母,追故宸妃为皇太后。皇太后亲人惟余一弟李用和,已升礼宾使。”
说到这里,丁谓转身对徐平道:“对了,云行我记得你与李太尉是通家之好?皇上亲政,必有大用!”
听到这里,任守忠脑袋嗡地一声,只觉得天旋地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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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老朽别无所求
看着丁谓和徐平一前一后进入驿馆,任守忠只觉得万念俱灰。
太后怎么就驾崩了呢?说好的大宋武则天呢?从二人为圣,到日月当空,不都是一步一步沿着武则天的路走过来了吗?武则天六十七岁登基,还当了十五年皇帝呢,太后才六十六岁啊,怎么就不活到八十六岁呢!自己这帮兄弟还等着随太后从龙成功,飞黄腾达呢!
刘太后身边的这群内侍不是傻,而是脑子坏掉了,一心就想着刘太后总有一天会沿着前唐武则天的轨迹登上帝位,自己随着一步登天。所以他们不在乎外朝大臣的态度,甚至连小皇帝都不放在眼里,那个生育皇帝的宸妃更加早已不知忘到了什么地方。除了刘太后,他们谁也不认。
然而忽然之间,太后就撒手去了,留下了这一群把朝廷内外全得罪了个遍的上御药内侍。
任守忠自己都知道,太后一去,又半路杀个皇上亲生母亲出来,现在京城里不知有多少人对他们咬牙切齿。
升起来的太阳白花花的,带着惨白的颜色,看一眼都觉得没拧
本以为在道州可以好好收拾收拾徐平,不经意间,自己却一下成了丧家狗。徐平跟李用和的关系任守忠多少也有耳闻,特别是去年宸妃去世闹得沸沸扬扬,吕夷简堵在宫门口坚决让走正门,以礼下葬。那么大的事情,在宫里但凡有点地位的都隐约有所耳闻,也就是小皇帝一直是个老实孩子,刘太后又管得严,不然连他都要起疑心了。
有太后在,连李用和他们都不放在眼里,更何况是徐平。但太后一去,任守忠蓦然发现,如今徐平的一句话可能就会要了他的命。
身为内侍,连让御史为自己说话的机会都没有。搞不好一顿板子就打死了。任守忠只觉得天旋地转,前途一片黯淡。
徐平倒还没想明自己跟皇帝扯上了什么关系,李用和自然是熟得不能再熟,但他没仔细听丁谓的话。还没反应过来。现在********,徐平只是想着怎么对付眼前的这位丁相公,不让他把自己带到沟里去。
一个让天下臣僚都闻之色变的人物,徐平还没傻到认为自己可以跟他耍心眼,一不小心。就会被这老头连骨头都吃了。惟有小心应付,任他花言巧语,自己紧守本心。
进了驿馆,驿丞把两人引到客厅。他是早看过邸报的,只是因为自己身份卑微,昨天由着任守忠耍威风,丁谓一来,就知道任守忠已不足虑。
徐平和丁谓分宾主坐下,驿卒过来上了茶,两人随便闲谈。
丁谓随口问着徐平这一路上的景况。徐平小心地仔细回答,丝毫不敢懈怠。路上都官员迎来送往,本就都是平常事。
丁谓听着,喝过了茶道:“太后三月底崩殂,有遗诏丧事从简,章运使又到钦州巡视,怪不得你们在广西路还没得到消息。”
徐平也明白过来,广南西路沿边,朝旨并没有直接下发到各州军,而是先到转运使那里。再酌情通知地方。荆湖南路这里则知道早一些,只是不知道全州知州马忠方为何没有提起,或许那是个武臣,脑子太疏阔了些。
闲聊一阵。丁谓像是随口说道:“云行啊,如今皇上亲政,你有何打算啊?朝里正是用人之际,你大有可为!”
徐平道:“我先前恶了枢密院,朝廷让在道州候旨。自然是在这里等旨意下来,我们做臣子的。不过按旨意办事罢了。”
“枢密院?此一时彼一时了!”丁谓微微摇头,“岭南到朝廷,路程六千里,来回数月,给你下那道旨意的时候,朝里还不知道你连交趾国王都一起擒获了。如今你立有如此大功,岂能不获重要!”
“做臣子的,怎么敢妄自揣测圣意?左右就是候旨罢了。”
朝廷的事情,丁谓比自己看得透,徐平哪敢在他面前班门弄爷,反正就是装傻,再怎么问也就是一句在道州待旨。
丁谓神色不变,见徐平口风紧,便把话题转到李用和身上。
“听京师传言,李用和太尉幼时贫困,全靠令尊生来具菩萨心,才救活他的性命,有了今天。不知事情究竟如何?”
徐平道:“小事而已,那时我阿爹还挑着担子在京城卖酒,一日清早看见了病在路边的李世叔,带回家求医问药。对了,刚才相公说李宸妃如何?”
见徐平现在才反应过来,丁谓笑道:“李宸妃是皇上生母,诞育圣躬,有大恩于天下,如今已被皇上加封为皇太后了。”
徐平听了这话,傻怔怔地愣在那里。怎么皇室里还有这种狗血的事情,有权有势的皇后夺了普通宫女的孩子,当作自己亲生的,以巩固地位。他前世的影视剧里貌似有不少这种故事,原来历史上真地有这种事啊。
想通了这一点,徐平才明白丁谓为什么老提起李用和。这是故去的李宸妃在世上惟一的亲人,皇上的亲舅舅,中间又有那么多曲折,一旦认亲,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