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富贵-第18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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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趾只有一水之隔,对面就是甲峒,算是明刀明枪地对上了。
同时,又令张荣带所部乡兵进驻思明州,也就是改名后的宁明镇,全力修建到凭祥峒的大道。一旦道路修通,则把新建的渌州永平寨废弃,所有兵马进驻凭祥峒,进逼门州。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渌州那里虽然靠前,但山多溪流也多,大队人马行动起来极为不便,路也难修,只适合小队马帮通行。先期在那里建寨,是引动甲峒的兵马过去对峙,乘虚进入门州。
宋朝时候对那里的地形还不是太清楚,加上人口分布的关系,与交趾的贸易是通过渌州的,走私的马队大多都从那里经过。后来思明州的寨址废弃,神宗时候重建永平寨,也是建在渌州,两国博易场也是建在那里。
徐平有前世记忆,凭祥和谅山这两个地名实在是记忆深刻,便舍弃了渌州而把道路改到凭祥峒,占住凭祥峒再图谋门州。
与此同时,高大全带着他那一指挥乡兵抢修从罗白到迁隆的路,这条大路一旦修通,左江道再无大事,徐平就完全腾出手来了。
广源州用了火药,明白宣示了黄玮和黄师宓兄弟在那里,甲峒则扣住了阿申,拒不交还。徐平希望自己在剩下的岭南任期内,能够平定广源州,打掉甲峒,不是为朝廷做什么,而是对自己身边的人有个交待。
天圣十年初,邕州与周边的两个势力局势一下紧张起来。
时间不知不觉就到了二月,寒风已经远去,邕州到了暮春时节。
岑大郎带着儿子大贵最终在太平县安下家来,并且凭着手艺应募进了蔗糖务。同提举韩综还特意接见了他,告诉他只要干满一年,周围的人满意,就给他补个伎术官的差事,虽然只是吏人,却从此吃上皇家饭,一辈子安稳了。
作为兼职的医生,岑大郎每月的工钱也比别人高,到了一千六百足文,爷俩吃喝不愁,过上了他在大山里时连做梦都想不到的日子。
这天一大早,岑大郎给儿子大贵换上了新衣,穿上了新鞋,收拾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岑大郎左手提了一只鸡,右手提了一对鱼,带着儿子出了门。
大贵拉着阿爹的手,蹦蹦跳跳地走着,踢飞了路上一块小石头,口中道:“阿爹,穿着鞋走路果然舒服,也不怕石头硌脚了!”
岑大郎点头:“是哟,我们这些下等人也能穿鞋了。”
大贵又问:“阿爹,你为什么送我去学堂?什么是学堂?”
“学堂是念书认字的地方,有先生教哟。你书读得好了,也能跟提举司里的官人一样出去做官,到天下去转一转。”
“我们蛮人也能做官?”
“是哟,提举司的官人说只要你能进京,只要能考中了进士,就能做官了。从此骑马穿官袍,不跟阿爹一样了。”
“嘻,那么阿爹我能不能做到韦知州那么大的官?以前在他家里,我只能吃他家小衙内的剩饭,还感激得不得了呢!以后我再也不吃人家的剩饭了。”
“韦知州是个什么官哟,官人面前连个坐位都没有。你只要中了进士,就可以做段知县那样的官了。”
“好厉害!进士是什么啊?”
“哪个知道,进了学堂自然会有先生教你。”
父子两个一路说着,一路走向蔗糖务的学堂。
州有州学,县有县学,不过这个年代还不普遍,邕州的州学就是徐平建起来的,太平县的县学还在建设当中。蔗糖务管下数万人,当然也要有自己的学堂,徐平一手建立,一手定的章程。
凡是蔗糖务的子弟,不论汉蛮,都可以入学,每年学费二百文,伙食自理。不免学费,是因为这个年代免费入学不太现实,也容易让家长轻视了这个子女受教育的机会。
至于族别身份,哪怕是蛮人,只要真地念过了书,也会自然而然地转化过来,拥护中央王权。至于历史上几年之后发生的区希范事件,那个所谓进士水得没边,就像还有人称侬智高也中过进士一样,整个广南西路这几年才几个进士?就是过了发解试参加过礼部试的都能回来授官,怎么可能冷落了他们。
徐平现在都没听说过区希范,就是冯伸己也从来没有提起,想来是没什么印象的,大约只是一个当地世传大族。从真宗朝起,宜州邕州地区的蛮族与外界接触一下多了起来,朝廷在这里势力又薄弱,有心人便看上了岭南这里的空虚,区希范如此,侬智高也是如此。历史上的冯伸己遇上区希范这种狠人,也只是他倒霉罢了,有徐平在,他的命运早已改变。
实际上自括丁法真正实行,徐平头痛的就不是这个问题,而是数量众多的底层蛮人原来根本没有姓,现在列入编户,就要有姓有名。
这些人新取的姓中,徐姓是第一大姓,赵姓第二,刘姓第三,后边才是传统的黄、韦、侬、周等姓。徐姓来自徐平,赵姓来自当今天子,刘姓则来自于刘小妹。把国姓压一头,徐平头都大了,使尽各种手段,让手下的汉官分散各地教谕劝导,让姓徐的改随这些人姓,才算使徐姓排在了赵姓后面。
岑大郎有姓,还是因为他祖上是个小头目,后来被江州吞并,自己成了韦家的奴仆,姓却继承了下来。
大贵随着父亲,一路到了学堂所在的小溪边。
迎面走来了一男一女两个与大贵差不多年纪的小孩,男孩在前面蹦蹦跳跳,女孩低头走在后面。男孩又跑又跳,比小女孩的步伐快得多,但他转来转去,却总是在女孩的身边。
男孩和女孩都背着土布做的书包,样式当然来自徐平的创意,在他前世是土得不能再土的翻布口袋,这年代却一下流行开来,不但上学的孩子背,甚至开始有人赶集市也背着装东西,跟褡裢比着显得新奇。男孩除了背着的书包,手里还提了一个小布口袋。
大贵眼馋,一直盯着不停地看。
岑大郎叹了口气,家里没个女人,做不来这些针线活,倒是委屈了儿子。
对面过来的男孩跑过来,上下打量大贵,看了看岑大郎提着的鸡鱼,问大贵:“你是新进学堂的吗?叫什么名字?”
“我叫大贵,你叫什么?”
“我叫铁锤。”铁锤又指了指跟上来的女孩,“她叫巧娘。”
大贵好奇地问道:“女孩也可以上学吗?”
“我们提举司的学堂就可以,可惜只能读到十岁。”
大贵看看巧娘,见她低着头不说话,便不好说什么,依然问铁锤:“你提着小袋子做什么?不是书都放书包里吗?”
铁锤笑着把小布袋扬起来:“这里面是石子啊!原来你不知道吗,学堂旁边有提举司里的人收小石子,拿去修路用,可以换钱的!”
“原来还有这种事?”
大贵一脸好奇,原来小石头还可以卖钱,这里真是个好玩的地方。
大贵和铁锤一问一答的时候,从远方传来马骑声,他们一起转过头去看。
只见远处有人骑着马过来,不急不缓,行过路边正盛开着的桃花树下,身上落满了花瓣。
马上的人风尘仆仆,满是沧桑,应该是行了很远的路。马鞍的左边挂了一把长剑,右边则是一支铁锏,原来是个习武的人。
见了站在路口的几个人,马上的人叉手行礼:“在下开封府桑怿,敢问提举司衙门怎么走?”
(注:区希范历史上景祐五年起事,距书中时间还有六年,历史上那个时候冯伸己又从邕州调到了宜州,正好赶上,书中的历史线已经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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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再见已非当年
阳光很好,晒的世间的一切都暖洋洋的。春风带着粉红的桃花瓣,在阳光中轻轻飘过,洒在绿油油的草地上。
徐平搬了交椅,坐在提举司后衙的草地上,沐浴在阳光里,看着手中的两件文牍。高大全那边修路比较顺利,能够给他捣乱的势力已经被清扫一空,在他的身后蔗糖务开始沿路布置新的蔗田。张荣那里就有些曲折,占了这家的田,挖了那家的坟,多如牛毛的小蛮酋各种借口都冒了出来,总之就是不给钱不行,给了钱才好商量着路从他们那里过。
永平寨治下很多地方括丁法还是试行,虽然有了上思州的例子,那里并没有人跳出来反对新法,但他们心里不顺,提举司在那里就诸事不顺。
这种时候绥靖收买是解决不了问题的,但强行压制也容易引起地方不稳,这个敏感时候徐平也不想与交趾交界的地方出意外,一时拿不定主意。
正在这时,一个兵士进来禀报:“官人,门外来了一个客人,说是自开封府来的,听口音与官人差不多,当是不假。官人见是不见?”
徐平没有抬头:“难得家乡来人,让他进来吧。对了,说没说叫什么名字?”徐平好坏也是一方大员了,偶尔也有家乡人投到他这里。
兵士道:“说是叫——桑怿!”
“哦——”徐平漫口应了一句,突然想起,一下站起身来,“快快前面带路,这是我多年前的故人,要亲自应接才是!”
兵士吓了一跳,邕州这个边远地方,能够让徐平亲自迎出门去的人可是不多,刚才看那人一副落魄样子,没想到真与提举官人有旧,幸亏没有怠慢。
随着兵士出了提举司衙门,徐平一眼看见牵马站着的桑怿,满身风尘,容貌虽然与数年之前比没什么变化,整个人的气质却多了一分沧桑。
快步上前一下抓住桑怿肩膀,徐平惊喜道:“哥哥,你怎么来了这里?”
桑怿摇了摇头,叹口气:“我这两年混得落魄,北方呆着也没意思,便来这里投奔你来了,托你带挈着博一个前程。”
“我们两人,哥哥何必说这种话?”徐平一边说着,一边拉住桑怿的手,“走,我们到衙门里面说话,这些年我却是时常想起你!”
兵士过来接过桑怿的马缰,牵到提举司的马厩里。
桑怿抬头看看提举司衙门高大的大门,叹了口气:“倒是没想到不过数年时间,你在邕州挣扎到了这个地步。”
徐平看出来桑怿这几年官场不如意,也不多说,拉着他回到衙门里。
到了花厅,兵士来上了茶,徐平让过,问桑怿:“哥哥见谅,我问得直,你实话对我说,怎么突然间来我这里?”
“唉,说起来还是怪我自己性子太拗。自几年前我蒙贵人赏识,补了卫南县尉,到了去年一任任满,改了陕县县尉。不成想到了三班院换告身,却被个小吏勒索,非要我出五十两白银给他,给我带上阁门祇候。我如何理他?结果竟然让我在京城等了几个月,告身就是换不下来。最后我看三班院那里榜上有邕州左江道兵马巡检的职事,无人指射,想起兄弟你在这里,干脆那陕县县尉也不做了,指射这职事。邕州这个地方偏处岭南,京城里哪个愿来?倒是再没什么波折,三班院里取了告身,来这里找你。”
徐平听了,也跟着叹气,安慰桑怿:“来这里也好,虽然地方是苦了一点,不过这几年已经好了很多。再说这里做上一任,将来升迁也容易。”
宋朝官少吏多,而且官员的任期大多不长,很多官员对公务不熟悉,必须依靠老吏才能不出差子,导致有的部门吏人权限极大。碰上吏人刁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