扫明-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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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到这里,牛平亮忽然扭捏起来,小心的从身侧掏出一个灰白色的小包,递给王争后说道:
“就是杆子们都催我来给拜个晚年,这点盐货是大伙的心意,大人一定要收下。”
接过这个小包,王争捏了捏,闻见一股特别的香味,忽然觉得心神轻松许多,颇有兴趣的问:
“这一定不是海盐吧?”
牛平亮点点头,笑着说道:“小的怎么敢送自己卖的劣盐,这是青盐,大人可能不知道,这青盐贵重不说,眼下更是有银子都买不到的。”
牛平亮送给王争青盐产自陕甘一带,也有另一个说法叫池盐,王争手里的赤山盐是海盐,说白了就是煮海熬盐,这是盐货里最劣等的一种,而牛平亮拿来的这一小包青盐则是盐货中的上品。
王争手里的海盐平素最多也就二两银子一旦,与青盐的价格比起来却成了笑话,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来了兴趣,王争仔细闻了闻手里这一小包的青盐:
“怎么会有银子都买不到?”
“大人不知道,现在各地乱象四起,能出青盐的几家盐场都被流寇抢掠,掌柜的都跑了,想搞到青盐就更是难上加难。”
中原各省民乱大起,去年的一月份,农民军合众数十万,连营数十里围攻滁州,虽然被总督卢象升等打退,但老营却并未遭受什么损失。
农民军失利后,反倒调头北渡逼进泗州、徐州,复入河南,部分农民军转进陕甘等地,声势浩大,沿途百姓流离失所、十室九空,商路断绝。
所以青盐现在已经属于快要断货的地步,眼下的价格更是飙到了近六百两银子一担,与这一比,王争手里的盐都成了拿不出手的地摊货。
一些其他的上品盐,诸如淮盐、鲁盐的也就趁机在提价,不过始终也是无法替代青盐的地位,最高也就十几二十两银子一担。
各地的豪门大户都是在内图个生活惬意,在外讲究彰显身份的人,平日青盐也都是随买随用,没有谁想到储备。
到了断货的时候虽然都是后悔,但仍是不屑去用那低了一档的井盐、淮盐、鲁盐,海盐就更是想都不会想,宁可多花些冤枉银子,也要继续用质地上乘的青盐。
只是青盐的原产陕甘等地盐场几乎都被流寇光顾过,掌柜和帮工不是被流寇胁裹了去,就是成了无家可归的灾民四处流浪,盐井也多半被毁,用一担就少一担。
看着手里这小小一包青盐,王争好像看着聚宝盆一样的两眼放光。
根据目前掌握的各地形势来看,原产青盐的陕甘等地已经被流寇祸害,短时间内无法出盐。
退一步说,即便官军将流寇赶走了,想要重建盐场恢复起来也绝非易事,没有几年想都不要想。
这可是商机,王争问:
“牛平亮,你知道有什么人会制青盐吗?”
看了一眼王争,牛平亮止不住的叹服,不怪乎王争短短几月就能坐上巡检和千总的位子,不光是敢杀敢做,脑子里想到的也是太多了。
牛平亮努力的回想了半天,最后颓然的道:
“登州想寻到会制青盐的师傅和灶户可太难了,就算能找到,没有陕甘的井池也难做出原产地的质量。”
点点头,王争也只是问问。
现在青盐在盐货市场上如此火热,价格不断飞涨,与自己一样想法的估计不在少数,若是青盐好做大伙就都做了,哪还会留给自己捡漏。
正这个时候,一阵脚步声由远而近的传过来,进来的是黄阳,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
牛平亮自然知道黄阳是王争的心腹,也知道明白有些话自己是不能听见的,自觉起身,抱拳道:
“小的也没什么事了,那些杆子们怕又是在偷懒,这便回金山左替大人看着盐路。”
等到牛平亮走出去,黄阳吩咐两个兵丁站在外面看着,然后小心的关上门,抱拳道:
“争哥,江大那边出事了!”
。。。。。。
江大在五文河以黑鱼的名号立杆过去快半年了,明里暗里发生的事也不少,但是江大都能处理的很好,事后也都是通禀自己。
如今江大突然来信,一定是发生了什么难以处理的事,王争沉声问道:
“江大那边出了什么事?”
“是浪里白条,大人早就猜到这贼厮无故退去没安好心,却是打着抢五文河的心思,几次招揽江大不成,如今终于是坐不住了,想要动手打掉五文河。”
王争在房间中缓缓踱步,那浪里白条半年来都没有迈出金水河一步,原来是想要合并两河水寨。
既然浪里白条已经出手,想必金水河其他的几家水寨是被他吞并了。
江大五文河水寨如今的状况自己也清楚,明面上看着是大寨子,招揽了近两百户的灾民流民,但是手头能打的也就两百多号,若是浪里白条强攻,怕是难以抵挡。
“据江大传回来的消息,浪里白条放话说是要在十日后决战五文河,一战定下宁海水路的归属。”
听到黄阳的话,王争沉吟一会,说道:
“现在新兵们训练的怎么样了?”
“差不多了,那些灾民恢复的很好,一练起来都是拼了命,整天喊着操练没意思要上战场,有义井庄的老兄弟们带着,打浪里白条这种手下败将应该是不难。”
现在文登营可算是鸟枪换炮了,再也不是布衣,人人都换上了内衬的皮甲,几百杆长枪也都是重新让匠户打制过的。
虽说还比不上鞑子的精钢虎枪,但却比原来用的卫所制式长枪强了不少。
这些各地的灾民果然如王争所料想的那样,为了报仇,操练是一点也不含糊,看来是时候让他们见见血了。
第七十五章 :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设在文登的巡检司署可不如原来州城的那个来的气派豪华,假山池塘应有尽有,闲来无事漫步林间,倒是惬意无比,这也是原来的巡检张大成经常做的。
原来住在那的时候,虽然看着是不错,但老是感觉不安稳,州城毕竟不是自家地盘,明里暗里的水太深。
现在王争住的说起来也就是个稍大些的宅院,比起一些富贵人家自然是差的远,若是你在外面去看,绝对看不出来这是权大势大的巡检住的地方。
一圈低矮的土墙上挂着那面大匾,与原来气派豪华的巡检宅邸自然是不能比。
但王刘氏和玉儿都说还是这边住的舒坦,王争也是这么认为,大伙有事没事聚在一起吃大锅饭也是其乐融融,最主要的是这边都属于自己的控制之下,绝对安全。
往日在巡检司商量的时候大伙都觉得高不可攀,来到这里后大伙都是放松,无形之中拉近了王争与下属的关系。
十几天后的早晨,方才还在熟睡中的王争下一刻猛的睁开眼睛,跃然起身,握住立在床边的那口钢刀。
忽然听见‘砰砰’的声音,紧跟着传来高山的声音:
“王争!别睡了,金水河出事了,那唤作浪里白条的又钻出来了,镇台让我叫你到帅府议事!”
“该来的还是来了,我稍后便到!”
“争哥哥,出什么事了吗?”玉儿轻揉眼睛走到门前,眼神懵动,显然是刚被高山吵醒。
这个时候王争已经换上了一身千总劲装,把住玉儿的肩头,抚慰道:“没什么大事,早晚都和水匪有这一战,不必太过担心了。”
王刘氏这个时候也走进来,神情有些黯然:“争儿又要出征了吗?”
自古悲情多离别,这次出征谁知道哪家儿郎能凯旋归来,谁又会战死沙场,就连王争都不知道自己到底能不能打胜。
话虽然如此说,但出征在外,一股必胜的信念还是不可缺少,所以王争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留给两人一个坚定的背影,大步走出宅院。
吴惟忠也是昨日才接到的探报,说是三日前浪里白条忽然带着大股水匪出了金水河,宁海州内闻之惊动。
知州王得乐当时是大惊失色,匆匆召集宁海各大小官员到州司衙门商讨,一群人争执了一夜也没拿出什么可行的方案。
倒是守备韩大虎,听到消息后的第一时间关城门上闸,并且连夜带人布防。
现在的卫所墩台如同虚设,对于浪里白条的行踪还是三天前的,就连吴惟忠都不清楚水匪大军现在何处,这才赶紧召集众将商议对策。
“水匪在暗我在明,文登营盘不容有失,州城重地也是不可不防,各位说说看如何是好?”
吴惟忠虎目环视大堂之上,说完话后,方才还是引论纷纷的众将官却立刻冷了下来,没有一个人再敢多说一个字。
上次浪里白条可是胁裹了数万的匪军围攻州城,这次到底出来多少人谁又说得清楚,贸然带兵出营盘岂不是自寻死路,谁也不敢做那个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禀镇台,卑职愿率本部兵马前往阻击浪里白条水匪军!”
忽然,一道响亮的话音传出,众人侧目过去,却见一身戎装的王争缓步出列,坚定而果断。
高山张大了眼睛,神情中满是意外,来的路上不是说得好好的不出战吗,怎么一到官厅就抢着出去找死!?
“王争!你不要逞强,浪里白条手中水贼众多,岂是河龙王和浪里蛟可比的,快退回来!”
放到在场的其他人眼里,那浪里白条人多势众不可抵挡,但在王争眼中却只是稍稍棘手一些而已。
王争本来能在各地召集成群的可战盐丁,这些人的战斗力比起水匪也是丝毫不差,现在的他论起人海战术甚至要强于浪里白条。
不过那终究是最下策,一旦各地盐丁被召集起来就意味着放弃盐路的把控,每一天都是莫大的损失,若是拖延上个数日半月,浪里白条甚至可以将自己生生拖垮。
这一支新编的文登营兵士,是王争来到明末后所有的心血的凝合,王争相信这支兵马的战斗力。
若是苦苦编练了数月的兵马,对付那些乌合之众一般的水匪都没有一战之力,那还谈什么杀鞑子,那要拿什么来阻止崇祯十七年的满清入关!
握紧双拳,王争意已决,这只是个开始!
吴惟忠也是满脸的震惊,还没来得及说话,高山就是上前抱拳:
“禀镇台,卑职愿率本部前往护卫州城,以解王同知出征后顾之忧!”
王争和高山争着出去送死,这倒让刘大亮心中快意无比,他连声说道:“镇台,卑职原率本部护卫营盘!”
“卑职等愿率本部护卫营盘!”
刘大亮说完,其他军将也都是争先恐后的抱拳出列,吴惟忠张了张嘴,最终也没说出什么话来。
。。。。。。
“王争,你究竟是为何?非要出去送死不成!”
高山一出官厅就再也忍不住,大骂出声的同时狠狠的砸了一拳,感受到肩膀上传来的力道,王争没心没肺的笑了。
“这个时候你居然还笑的出来,是不是做了巡检后自大了?”
忽然间,王争脸上的笑容变成了寒霜,说道:“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老高你只管护卫州城,等着我凯旋的好消息便是!”
“你。。。唉!”
王争说完就头也不回的大步而去,高山大声的叹了口气,事已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