扫明-第2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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称“忠烈伯”名号不妥,言下之意,京师要求崇祯把忠烈伯的名号给换了。
这份奏疏,是王争就任山东总兵以来,给崇祯言辞最为有力的一次,其中甚至出现了“若不换,则兵谏”的字眼。
一下子,王争的这份奏疏在整个北直隶掀起了惊涛骇浪。
首先,封出去的伯爵名号哪有换了的道理,这在大明三百年来从未有之,其次,王争所言兵谏,也属胆大妄为,藐视朝廷之举。
朝野众臣这次出奇的一致,很快便统一了口径,说是山东总兵王争实在大胆,兵谏说的好听,但意义上却等同于公然起兵威胁朝廷,这等事若同意下来,今后大明朝廷还有什么威严。
崇祯皇帝震怒,拒绝了王争的合理要求。
接到朝廷意思的山东总兵王争并未就此罢手,聚齐扩招完成后的四大营与明威中军,实数九万战兵,散布谣言号称二十万,在历城进行了一次规模浩大的出征仪式。
山东军一次扩招,战兵竟倍增至二十万,北直隶众臣皆惊,惶惶然不敢信,若果真如此,天下还有何人可制王争?
第四百二十七章:沧州兵谏(下)
崇祯十五年九月,日月并阳,两九相重。
按理来说,重阳这天,百姓都要和亲人登高“避灾”,大户人家则是全家出游以庆贺佳节,可历城附近的人家却围在城外演武场周围议论纷纷,没有几个要出门的。
正值重阳佳节当日,山东军四大营及明威中军齐聚历城,战甲慷锵,钢枪如林,山东总兵、左都督王争正在演武场内校验军兵。
演武场内,旌旗招展,董、黄、邓、高四字认旗与玄鸟旗交相呼应,护卫四周,最中央是明威中军帅旗,蓝底黄边,一条张牙舞爪的中华龙。
台下,四大营战兵头戴亮闪闪的云翅盔,手持精钢虎枪或是腰刀盾牌,身披红色全身罩甲,哨官及以上的军将们还配有腿裙,皆是面容严肃。
前些日,朝廷爵号一事在山东闹得风风雨雨,山东军上下,听到这个消息后,无论武将、军议司文吏还是普通兵士,都是怨愤难消。
朝廷此举,可谓既失民心,又激众怒。
不知为何,仅仅过去了一个多月,谣言却很快就在山东、河南、湖广,甚至是南北直隶都流传起来。
听到的人除了少部分暗中讥笑以外,其余百姓纷纷在为王争鸣不平。
然而崇祯皇帝依旧言辞拒绝,将奏疏驳斥发回山东,逼不得已,王争只好下令山东军在历城汇聚,准备举兵前往沧州,拉开了规模浩大的兵谏序幕。
这便是晚明时期,由时任山东总兵、左都督王争发起,旋即轰动天下的“沧州兵谏”。
。。。。。。
山东军在历城集合后,号称二十万战兵,由左都督王争亲自率领,迅速开往沧州。
沧州,东临渤海,北依京畿,南接山东,京杭大运河贯穿城中,也许是因为临近渤海,所以得名沧州,所谓沧海之州便是如此。
沧州城位于北直隶河间府中央地区,距府治河间有些距离,距大明京师不过二百公里,沿途道路皆为平原,骑兵日夜不停,五日内可抵城下。
自古以来沧州都是南北交通的枢纽要地,明代时,更是南北漕运的必经之处,虽是州城的规格,可单单论起繁华程度,却和山东济宁的相差不远。
时任沧州守备汪栋听闻山东军大兵来袭,惊慌失措,日夜惊惧不安,知不可力敌,当接到山东军已行至吴桥的塘报后,当即昏倒。
醒来之后,沧州守备汪栋连夜率家丁三十潜逃出城,自此不知所踪。
汪栋为避山东军北上路线,不惜弃官潜逃,知州吕潜宁为官身与名声所累,想逃不成,又无法管束武将军兵,没多久城内便乱成一锅糊粥。
失去守备的压制,沧州城中明军很快便分裂为两派。
其一以千总邓茂为首,言山东军乃正义之师,主张打开城门迎接王大帅入城,其余则是遵从知州吕潜宁的意思,固守不放贼军入城,以待京师的旨意。
九月十一日晚,邓茂带着亲丁在街上巡视的时候,看见一名正在奸**女的百总,当即大怒杀之。
岂料这百总是城内另一个千总韩胜芳的部下,邓茂这般作为,等同于公然叫板,韩胜芳连夜披甲,气势汹汹的带部下前往军营叱问。
一个明军火铳手不小心失火,双方话不投机半句多,都以为对方先行动手,这就好像是拉开了导火索,沧州城内的官军开始火拼。
起初,这火拼还局限于军营中,若是知州吕潜宁下令及时,倒也可能阻止动乱,可吕潜宁听闻官军作乱却吓得瘫软在地,根本发不出什么有效的政令。
最后只是调用大批民壮守卫知州衙门,对于军营之事却充耳不闻。
知州如此懦弱,城内明军便愈发的猖狂与混乱,邓茂和韩胜芳都没想到,原本只是军营中的火拼,竟在半个时辰之内迅速蔓延到了整个沧州城。
两个人的部下听闻自家千总被困军营,都是立刻点齐手下赶去营救,半路上不慎撞见,立时便开始一阵厮杀。
除此之外,还有不少是走着走着看见路边貌美小娘子,顿时心生歹意,上前强行将其占为己有的。
两方的千总都被困在军营之中,到了眼下这等地步,下面的人全都放开了,走街串巷的去烧杀抢掠,就算他们有心阻止,也已经来不及了。
城内官军的火拼,很快便蔓延到全城百姓的身上,有些官军甚至将厮杀放在了后头,不约而同的挨家挨户踹门进去。
看见漂亮女人,往往都是饿虎扑食一般的冲上去将其按倒在地,强行做那苟且之事,若有人前来阻止,想都不想便回身一刀。
原本颇具繁华的沧州城,一夜之间就变成了人间地狱,那些南来北往的客商更是因此倒了血霉。
因为这些官军已经彻底退化成了豺狼,逢物就抢,稍有抵抗便大开杀戒,货物丢了不说,有不少不明就理的商户更是连性命都扔在这里。
说起来,现在的闯军和西军都已经在有意的收揽民心,纵使流贼大举入城,那也不过是挖掘陵寝,拷杀官吏与士绅,平民百姓即便不能留存家财,性命和女子贞洁起码可以保全。
可官军一旦要是乱起来,那可真是六亲不认,逢人就杀,见财便抢,但凡稍有紫色的女子都要遭殃,不管贫民还是大户、官吏,几乎没有谁能逃过去。
眼下甚至连知州衙门都已经有疯狂的官兵抱着不知从哪找来的巨木开始撞门,更别提其他的地方了,早已成了一片地狱火海。
大约是在火拼开始的两个时辰左右,一支扛着玄鸟旗,周边有“董”字认旗的人马来到城下,为首者,赫然便是山东军四大将之一的董有银。
等待了几刻钟,一匹快马疾驰而来,标兵神情肃穆,右手高举行军令牌,大声喝道:
“大帅军令,尖刀营立即入城平乱。”
闻言,董有银以及周围的几名战兵将领对了个眼色,在马上行完军礼,齐声喊道:
“末将等谨遵大帅军令!”
下一刻,标兵转向,尖刀营迈着整齐的步伐,从大开的南城门轰隆隆冲了进去。
第四百二十八章:北取沧州
沧州城内作乱的已经不仅仅是那些官军了,无论是迎山东军入城的,还是要顽抗固守的,此时都已经变成洪水猛兽,吞噬着城内的一切。
离南门不远处的一家客栈,外头竖着“孙氏”的土色旗子,本来是家客栈,但眼下却是大门紧闭,而且还能听到里面的人在用什么东西“哐哐”的堵门。
“鲁屠户,还傻站着干甚么,快来帮老娘堵门,还有你们这些食客,不然等乱兵冲进来,大家都要一块死。”
说这话的是个娘们,看样子颇为凶悍,应当是这客栈的老板娘,至于当家的男人么,老早就死在城外流贼的手里了。
官兵这乱子来的突然,城内不少人还没反应过来,前不久傍晚的时候,才听见大股大股杂乱的脚步从门外跑过。
本以为是营中官军自家的事情,毕竟像沧州这等漕运的重要州城,官军也要有小几千驻守的,乱子哪能那么容易就挑起来。
可没成想半个时辰不到这些官兵就又转回来了,回来之后,没有任何征兆,直接就是大开杀戒。
到了现在,沧州城的上空已经出现淡淡的血腥味,原本十成的人口,居然已经去了三成,到处都是一片凄惨的嚎叫声。
不论藏在家中的,还是跑到街上去的,只要被官兵看见了几乎都是难逃一死。
听到姓孙的老板娘喊声,鲁屠户这才反应过来,和其余几个食客七手八脚的将桌椅堆在门前,寄希望能挡住乱兵。
“不行啊,俺,俺家的猪肉还没收呢。。。”
这个档口,正在般桌椅的鲁屠户忽然鬼使神差来了这么一句,二话不说就扔下手中板凳,开始挣扎着要开门出去。
毕竟是屠户出身,姓孙的老板娘和几个伙计都没拦住,硬生生看着鲁屠户三下五除二的将堵好的门打开就跳了出去。
“你个杀千刀的鲁肥猪,都到这个节骨眼上了,咋还忘不了那二两猪肉?”
姓孙的老板娘咒骂一声,却见鲁屠户头也不回的冲出了客栈,脚步声没持续多久,好像是遇到什么人阻拦。
屋里的众人一下子就紧张起来,正是这个时候,他们听到鲁屠户低声央求着说道:
“各位军爷行行好,让小的把猪肉收了,军爷们今后让俺老鲁杀猪,一定是随叫随到,行行好啊——”
“呦呵~?”
门外寂静了一阵,或许是官兵也没想到会冲出来这么个杀猪脑子却傻了的人,顿时传来几声大笑,只听一个官兵颇有兴趣的说道:
“原来是鲁屠户,这样吧,听说老李头死了留下个貌美的小娘皮,守活寡总是不好,干脆你鲁屠户把她带出来交给大爷们乐呵乐呵,今日这事就算过了,如何?”
“这、这。。。。。。”
鲁屠户没有看出对方眼中的戏虐,声音中带着畏惧,有些犹豫的说道:
“军爷,这么做不好吧,一个妇道人家撑起这么大的店面已经不容易,您看——”
话没说完,外面的官兵就已经失去了兴趣,那问话官兵后面的一个把总抽出腰刀,紧跟着屋内的人便听见鲁屠户惨叫一声,“哐啷”仰面栽倒回来。
众人再低头一看,一身肥膘的鲁屠户已经是歪着脖子没了气息。
紧跟着,十几名恶狼一般的官兵,瞪着赤红的眼眸,淫笑着冲进客栈。
为首那个把总更是将刀仍在地上,直接奔着柜后的成熟老板娘冲过去,其余人则是向那些食客和伙计亮出了屠刀。
。。。。。。
其实等山东军的战兵冲进城以后,局势稳定下来已经是可以确定的事情了。
山东军的战兵每一个都是从尸山血海中摸爬滚打上来,要说没经历过城内的战斗,那基本是不可能的。
就算有极个别的没有这方面实战经验,但王争编练的步军操典上写得明明白白,城内战斗从入城伊始到巷战,再到最后的各大衙门收尾,最少都举行了四五次拉练。
在董有银的指挥下,山东军尖刀营的战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