扫明-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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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新兵的腰间基本都挂着两到三个血淋淋的脑壳,由于刚刚取得大胜,新兵们都见了血,仿佛刚刚进行一场蜕变,扛着长枪走在路上都显得虎虎生风。
冬日是残酷的,各地都有无数的老弱灾民,他们衣不蔽体、食不果腹,不知又要有多少人将要在今年的长冬中被冻死、饿死。
想到这里,王争一阵摇头。
时局不靖,尽管已经在五文河获得大胜,但是王争却并不能放松步伐,随着奴酋皇太极称帝,阿济格率十万余清兵叩关,境况将会变得更加艰难起来。
走在最前面的王争攥紧手里的那口钢刀,有些话只能自己闷着,并不能与黄阳他们明说。
印象中,那场彻天动地的松锦大战还有不到三年的时间就要开始了,这是一场决定明清双方命运的关键战争,时间紧迫,已经容不得自己有丝毫的懈怠!
与在水寨中相比,王争的队列中好像少了不少人,江大与被救下的那三百来个百姓并没有在队列中一同前来。
临行的前几日,王争经常找江大交心,一谈就是小半日的光景。
以王争这几日对江大的了解来看,无疑他是值得信任的,但想来想去,王争觉得江大这种性子并不适合在军中作为基层将官。
江大沉默寡言,貌丑却心善,在他的心中,除了对王争的忠心便是道上的义气最为重要,让他带兵,无疑是场灾难。
优秀的领袖最明显的特征便是知人善用,无论什么样的人都能在他手中发挥出自己的作用,如汉高祖刘邦。
相比朱元璋的亲力亲为,刘邦则是个另类,他并无张良经天纬地之才,没有韩信统兵作战之能,唯一擅长的便是用人之道。
按照这时候朝廷的规矩,被有任何背景的王争,此次作战所得几乎不会有一丝一毫的留存,都将被贪功的上级瓜分,官官相护之下,王争拿他们根本没办法。
最多有个擢升的功劳,但这显然满足不了王争。
任了谁,都不想将自己辛辛苦苦打下来的地方拱手送人,不过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尽管规矩在自己头上压着,王争依旧在想方法解决。
俺这时候的规矩来看,明面上自己要是想留着是不可能的,那王争只有在暗地里下下功夫。
没错,王争想到了从水匪那边投诚过来的江大,他并没在新兵户籍中入册。
思来想去,王争最后决定把江大留在五文河水寨,明面上作为新的五文河水匪头领,暗地里却是为王争占据住五文河这一块宝地。
江大听到这个消息自然很高兴,露出了难得的笑容,在他看来,王争要他在外立杆子,并且将辛苦打下的五文河交给自己管理,那是极大的信任,心下对王争感激异常。
尽管江大面上并没什么变化,但王争依旧能从他微微抖动的手上看出,江大心中还是很激动的。
既然江大要立杆,那就需要王争的协助,那些投降的水匪自然不能再用,都被王争在出发的前一天砍了脑壳,准备去领军功。
三百余名百姓被水匪抓来多年,家中早都没了什么亲人,甚至连各自的村庄还存在与否都不知晓。
如今外头兵荒马乱的倒不如这五文河安稳,有吃有住还安全,水匪几乎都被王争驱赶走。
这些百姓商议了小半天,最后也没几个离开的,几乎都愿意留下来追随江大,立杆五文河。
这样一来,加上王争为江大留下的粮草银两等物资,江大带着几百人占据水寨,直接成了五文河内最大的一股杆子。
这时候的水匪立杆都不会用真名,例如浪里白条、河龙王、浪里蛟等人,即便是农民军中也几乎都用名号行事,例如闯王、射榻天、八大王等一些较大的农民军。
这些在外挂着脑袋卖命的穷凶极恶之徒几乎在各处都有得罪人,起初这也是为了保护自己家人的法子,到了现在则成了道上另一个不成文的规矩。
在王争率文登营新兵走后,不少人都听闻,又有一位水匪在五文河重新立杆,唤作黑鱼,但是这位黑鱼却与河龙王、浪里蛟两兄弟不同,从不残害百姓。
渐渐的,五文河水寨收留流民在的事情流传开来,黑鱼这个名号也逐渐响亮起来,流民与水匪有不少都前来归附,这些都是后话。
王争走在路上时心中思索的都是到了宁海洲如何去做,毕竟那浪里白条并不似河龙王一般讲究道上义气,在王争心里,河龙王那样的水匪反倒好对付。
浪里白条却不同,他的性质已经和农民军有些类似,知道胁裹百姓作为炮灰攻城免得精干水匪伤亡,这就说明他有野心。
暂避监军道许成文的锋芒,待官兵骄横时设局破之,这也说明浪里白条诡计多端,这种人做了匪首才最麻烦的。
握紧钢刀,就算前方是刀山火海,王争也要带着义井庄的老少爷们去闯一闯,这也是板上钉钉的事。
五文河到宁海洲外围只有不到三十里地,王争一行人从早晨出发,慢腾腾的下午也走到了宁海洲外围的小树林中。
出了小树林,看见西门大开的城门,王争心中“咯噔”一下,难道宁海州城已经被水匪攻破了不成?
带着新兵们踩过门前散乱的旗帜,一眼见到州城内萧瑟的街道,没什么犹豫,王争带着人直奔知州衙门而去,若是官兵还在抵抗,那里无疑是最后的希望。
刚刚转过街角,二十几个百姓尖叫着跑来,其中有男有女,后面跟着如狼似虎的水匪。
这些百姓见到前方衣袄整齐的文登营新兵好似抓住了最后一根求生的稻草,又惊又喜的跑到文登营新兵身后。
待这些百姓全部通过,王争“噌”的一把抽出钢刀,大步当先走出。
“诸位将士,随我杀匪立功!”
文登营新兵们齐刷刷的挺起雪亮的枪尖,踏着稍显整齐的步伐,堵住窄小的街道,等待已经杀红眼的水匪冲来。
第三十九章:三人成虎捍宁海
这些转过街角的人中,精干水匪只有一小部分,大多数还是从各地被胁裹而来的流民与投降明军。
他们穿的破破烂烂,手里拿的家伙事也是五花八门,钩叉斧钺是样样都有,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跑来杂耍的。
可能是先前监军道许成文大败的事给了这些水匪自信,他们并没有披甲,按理说应该呆在后面让乱民先冲,自己寻找机会。
但这次他们并没有如此去做,这些水匪手持水叉或者腰刀,越过前面的流民,就这样赤条条的冲了上来,个个争先恐后,显然是打着争夺功劳的心思。
几日前在水门已经有了作战经验,新兵们在各个什长的带领下站住不动,只是将手里的枪尖齐刷刷的摆出去。
“杀官兵!”
三十几步的距离算不得很长,没过多久水匪们便冲到了新兵的枪尖前面,这些水贼不擅陆战,多只是靠着一时之勇。
新兵们凭借规整的阵型,很轻易的就将这一时的勇劲扛过去,手中的长枪不断戳刺,很快水匪们就出现了伤亡。
他们发现眼前的枪尖几乎是从四面八方而来,凭借一人之勇,你很轻易就能将一杆长枪挑走,但新兵们肩靠肩,站得密集又有人数优势,充分发挥了“丛枪戳去”的战斗优势。
一杆长枪被挑走,立刻又有几杆从左右两侧刺过去。
新兵们还没有出现伤亡,但是在这短短的十几秒内,水匪们便已经是伤亡惨重,隐隐有些要崩溃的势头。
董有银一声大喊,雷鸣般的吼声使得眼前这水匪小头目一愣,紧跟着便看到一柄雪亮的腰刀带着风劈过来。
“噗嗤”一声,一颗冒着鲜血的头颅滚落在地,黑子哈哈一笑,喊道:“有银,杀的好!”
董有银听到黑子他们的话显得更加高兴,仗着身高块头大,一个人手持一柄腰刀竟然将三五个水匪杀的近不了身。
见状,王争知道将水匪一击而溃的时机到了,举起刀第一个冲了出去。
“杀匪!”
在王争、黄阳、董有银、黑子与高亮等各个什长的奋勇带领下,文登营新兵们纷纷奋起,喊叫着冲杀过去。
水匪大惊失色,没想到这队官兵居然战斗力如此强悍,见到朝自己戳来的枪尖,丢下刀四处仓皇窜逃。
跑在后面的那些流民还没有赶到,便见到那些平日的那些凶恶水匪叫喊着有埋伏跑了回来。
当下是双腿一软,没多想便加入了逃跑的行列,喊叫着跑回去。
知州衙门外,聚齐着至少几百人,一些乱民扛着不知从哪里搞来的圆木,喊着号子撞大门正兴起,后面不少流民站在后面呜嗷乱叫。
这些人中领头的是浪里白条手下的一个大头目,道上都唤他作河中鬼,颇有威望,是金水河几家水寨中其中一家的头领。
这河中鬼身边跟着自家寨子里的三五十个精干水匪,正在那指挥乱民冲击宁海州司衙门。
衙门的大黑木门已经是摇摇欲坠,乱民们更加兴奋,河中鬼哈哈大笑,攻破州司衙门,这可是大功一件!
“快跑啊,官兵援军到了!”
“精锐官兵到了!”
正喊叫的兴起,却听见从背后传来这种声音,河中鬼愤怒的回头望过去,只见无数的乱民与水匪成群跑来,个个嘴里都喊着官兵援军到了。
河中鬼与身侧的一个亲信对视一眼,纳闷道:“精锐官兵?浪里白条不说官兵不会再有援兵了吗?”
扯过一个窜逃的水匪,河中鬼吼道:“官兵援军有多少,从哪里来的?”
这水匪也不知道是哪家的,被河中鬼这么一吼当时就懵了,更是一问三不知。
再次揪起一个水匪,这水匪手里的腰刀都不知道扔到了哪里去,只是一脸焦急。
“不知道啊,快跑吧,听闻这伙官兵邪性的很,要有几千人!”
河中鬼黑着脸,几千人?
“难道那浪里白条和官兵合起伙来欲致我们于死地?”一个大头目忽然想起来什么,愤怒的道。
河中鬼也是一脸铁青,接连着问了好几个人,却也没得到想要的消息,但有一个事情已经确定了,官兵真的有援兵,而且这路援兵应该还有不少人。
这种事情也让王争始料未及,可见这支临时拼凑的水匪大军素质到底有多么的参差不齐,仅仅是那几十个窜逃的水匪,居然能引起这种全城性的溃逃。
大多数人见到前面有人窜逃过来,听到他们喊着的话后,根本不去想从逃兵嘴里说出来的消息真实性有多高,只是一味的口口相传。
三人成虎的故事在这宁海州城重演,王争带着的两百多文登营新兵在溃逃水匪的口中,现在已经成了几千个精锐官兵。
大多数乱民还不如水匪,本来他们跟着就是想捞点好处,官兵既然来了援兵那为什么还要待着送死,都是一哄而散。
当王争赶到州司衙门外后,只看见一地的破旗与一块用来撞门的圆木,河中鬼已经不知道带着人逃到哪去了。
“梆梆梆。。。”
敲了敲门,王争听见从衙门内传来的声音,明显是被自己吓了一跳。
“你你,你们这些水贼。。。这可是州司衙门,攻打衙门可是重罪!”
无奈的摇了摇头,王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