扫明-第2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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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
王争说出这话的时候,虽然是笑容满面,但孔胤植看得出来,这其中委实是暗藏杀机,颇有些下马威的意思。
其实王争根本不敢在孔府动手杀人,但他却了解孔胤植的为人,不怕他不服软,当下只是稳稳站在正中,目光灼灼的与孔胤植对视。
这个时候,董有银、黄阳、邓黑子、高亮四人上前站在两侧,刻意按了按腰间的佩刀,引得大堂上的那些孔氏族人仓皇后退几步。
“咳咳。。。”孔胤植忽然剧烈的咳起来,几名学生顿时还算机灵,赶紧上前将他搀扶下去,只听他说道:
“咳咳。。。本公身体不适咳咳,不能久站,忠烈伯要是有什么事,择日再来拜访如何?”
说完,孔胤植在几名学生的帮扶下颤颤巍巍的坐到椅子上。
这是下了逐客令,一般人听到这话,都应该意识到是时候离开,王争哦了一声,却并没有任何要离开的意思,只是不断的在上面来回踱步,自顾自说道:
“黄参将,要是孔府包庇人犯,你知道是什么罪名吗?”
“回大帅,常言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衍圣公的爵位就算再显赫,应当也不会高于天子吧?”
说完,黄阳呵呵一笑,继而回眸瞥了周围的孔氏族人一眼。
听到这番话,王争一脸的若有所思,见孔胤植身子在抖,忽然往下走几步来到他的眼前,似笑非笑的问道:
“孔圣公,本帅麾下的将军们都是泥腿子出身,说话不中听,可听起来却颇有道理,要是圣公亲口说孔府比当今天子还要尊贵,本帅再无二话,立刻退去,如何?”
不知因为什么原因,孔胤植手里一直紧紧捏着的茶杯居然没握住,“咔”的一声落到下面摔碎。
孔胤植慌张的抬起头看了一眼王争,见他正在紧紧盯着自己,顿时将眼神移开,一时间也不知如何作答。
王争正要再问,这时候却从后面传来一句喝骂:
“王争贼厮,这孔府大堂之上,就是当今圣上来了,也要对圣公礼让三分!”
“你一介武夫,半文不值,以贩私盐出身,能入得这般清净之地,已经算是祖宗数代积下来的福分,竟然口出不逊,天下士子理当共诛之!”
这话来的有些突然,吸引了整个大堂上的目光,不过这孔府学子端的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竟然向前疾走几步,指着王争的鼻子继续破口大骂。
“忠烈伯,在下这位学生说的不错,你。。。。。。”
孔胤植松了口气,正要借势引出大义,再将这些粗鄙武夫轰出大堂,可这时候却听王争冷笑几声,猛然大声喝道:
“董参将!”
董有银立刻抱拳大吼:“末将在!”
“本帅怀疑此人是人犯同党,本应让他血溅此地,看在圣公的面子上暂且饶其死罪,抓回狱中候审!”
“遵令!”
董有银也不抽刀,几步上前,先是当头一拳将这身子单薄的孔府学生打懵,紧跟着将他扛在右肩直接走了出去。
周围的孔氏族人都是大惊失色,低声的议论起来。
王争这一番话说的冠冕堂皇,什么看在圣公面子上饶恕其性命云云,可谁都知道,被那貌相凶恶的武夫带回去,还不如直接死在大堂上,最后的下场怕是会更惨。
说完这话之后,王争再次转头看向孔胤植,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笑眯眯的问道:
“孔圣公方才要说什么,本帅没太听清,能否再说一遍?”
闻言,孔胤植再也克制不了,浑身止不住的战栗起来,这天杀的武夫,竟然真的敢在孔府拿人,简直是无法无天。
可这等想法也就是在心中过一过,要是此时说出去,怕立刻就会步了方才那学生的后尘,前车之鉴哪!
“既然圣公没话说,堂上的诸位也没话说,那本帅可就要说了。”说到这里,王争的双眸好似一柄利剑,扫视着整个大堂。
王争看到哪里,哪里的人便是唯唯诺诺的低下头,就连在衣袖中的手都在颤抖。
“圣公,事到如今,本帅也不和你推太极了,有笔绝对划算的买卖,今日你是愿意做也得做,不愿意做也得做。”
听到这话,孔胤植颤声问道:
“绝对划算?”
看他的样子,王争哈哈笑了起来,将头凑到他耳边,低声说道:
“你只需要交出三个人犯,剩下的事情自有本帅处理。”
“到时候你还是那个天下人共奉的衍圣公,孔府一样会香火旺盛,书门延续,而那些烦人的盐丁,再也不会在周围日夜哄闹了。”
第四百零四章:南宗北宗
盐丁,那些盐狗子真的是王争派出来的?
王争不是山东总兵吗,就算挂了个忠烈伯的头衔,怎么能指挥的动盐丁,这么说来,现在山东地方上完完全全就是王争说了算。
想到这里,孔胤植额头上冷汗直冒,后背都感觉湿乎乎的一片,这种身家性命都捏在另一个人手里的感觉,实在是不太好受。
不过孔胤植也知道孔府的本份,在王争提出所谓的买卖之后,没多久便是点头答应下来,其实也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按着这份约定,孔胤植秘密的将这三个人犯交到王争手上,而其他事情他便不再过问,全部由山东军来打点。
说起来,这份约定的促成,充分暴露了孔胤植是何等的懦弱无为,王争已经打探清楚,这天底下尚存的有两支孔氏血脉。
除了曲阜这衍圣公府邸的孔氏族人之外,在衢州还有另外一支孔氏家族,谓之“南宗”。
靖康之难后,宋高宗赵构于扬州行宫举行继统后首次祀天大典,时任衍圣公孔端友与堂叔孔传奉诏陪位。
孔端友返回曲阜后,恰逢金兵大举入侵,遂恭负传家宝“孔子及亓官夫人楷木像”(据传为子贡亲手雕刻)、“唐吴道子绘孔子佩剑图”和“至圣文宣王庙祀朱印”等,与部分族人南迁,后家于浙江衢州,史称南宗。
其实若真的说起来,这孔胤植的北宗虽然也是孔子嫡孙,但说到底不过是金人为稳定中原所封的“假”衍圣公,从汉高祖起始,正统的衍圣公族人还是南宗孔氏。
眼下的南宗孔氏以孔贞运为首,不久前曾在朝廷为官,一度官至礼部尚书,文渊阁大学士,入阁辅政。
不过在崇祯十年的时候,由于孔贞运与郭景昌在官员选拔问题上发生矛盾,被其上书弹劾,最后两人结果都不好,郭景昌夺俸,孔贞运则被直接罢免。
眼下孔贞运已经了无牵挂的在建德山中居住五年之久,相比孔胤植背祖仕清的做法,他则有骨气的多。
历史上,明朝灭亡之后,孔贞运是边哭边绝食,据说临死前的最后一刻还在失声痛哭,算是活活哭死。
等到王争从容离开后的当天夜里,那被抓走的孔府学生被装在麻袋里扔了回来,直到这个时候,孔胤植这才忽悠一下想起来。
其实说来说去,王争给自己的不过是张空头支票,再细细一想,他说的那些话也是临时应付,不见得真有动手的胆量。
依着这份约定,保安司的盐丁不会在孔府周围出现,孔府的活动范围算是扩大到了整个曲阜城内,可依然是出不得城半步。
况且,王争自然是留了个后手,孔府中人出行暗中都会有谍报司的人跟随,一举一动都会呈报到历城的军案上。
除此之外,王争说他还会尊奉北宗孔府,可谁都知道,无论孔府方面还是王争的意思,从这件事之后,两方平日里根本不会再有什么交集。
至于尊奉不遵奉的,也没必要过多纠结,现在这天底下,谁在明面上不是打着尊奉衍圣公的旗号,王争自然不傻,就算心里不尊奉也不会说出去。
孔胤植可能是当时被王争吓住,说什么孔府所属的田亩和佃农,一样都是大明的子民,鬼使神差的都要交给山东军调管。
当时这句话好像是双方开了个玩笑,可王争回去之后竟然当真了,直接派人接管了孔府所属的几百百亩田地和农户,并且来人信誓旦旦的在说,这也是孔圣公的意思。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特别是对孔胤植这种天下士林瞩目的圣公,打碎了牙只能是往肚子里咽。
按理说,世代在曲阜袭爵,更是位居一品大员,班列文官之首的衍圣公孔胤植,怎么说都比这小小的忠烈伯说话要管事。
可王争到孔府去了一趟,双方谈下来看似公平的条件,其实完全就相当于跪下向王争臣服,对孔府是一丁点好处没有。
那日王争回去之后便吩咐董有银四人严加保密,消息尽管没有走露半点,但是曲阜的孔氏族人在山东军面前却再也抬不起头。
他们都知道,王争之所以握着这个消息不传出去,就是借此要挟孔府,孔氏族人在乎脸面,要是传出去,有损衍圣公本人在士林中的威严不说,更是对孔氏一族的名声有所打击。
要是一般的人,就像在上次清查中归附山东军的各大豪族士绅,到了这种地步,王争那边也许会给个甜枣让他们安心,可对方是集天下士林大成的孔府,只能是彻底将他们压的不敢抬头。
千百年的传承下来,孔氏一族作为无可比拟的势力,借着灾荒之年,更是兼并了曲阜周遭大片土地,将大批无家可归的农户吸收为佃农,其实是山东除了鲁王府和王争以外最大的地主。
山东军最初并没有对他们下手,可这次王争亲自登门,连唬带骗的硬是把那个所谓的衍圣公孔胤植吓得团团转,亲口说可以让山东军调管。
这就相当于打开了潘多拉墨盒,山东军人正借着这个由头,一步步蚕食曲阜周围的孔府土地。
经年累月的积攒下来,曲阜外围孔府的财产已经达到一个十分巨大的地步,原本这山东最大的两个地主之一,此时却好像一头肥胖过劲的猪羊,终究是被王争一点点的吞并过去。
这个天下大乱的时候,什么约定都是扯淡,不过是个动手的借口罢了。
你拳头大,就算只是单纯的吓唬对方他们也会毫不怀疑的相信,反之,这次来的要是刘泽清,就算把兵马开到孔府外头信誓旦旦的说要攻打,人家一样不会感冒,极有可能大喊着为国捐躯而参你一本,这都是同样的道理。
两种完全相反的结果,并不是孔府里的人是否硬气,说到底完全取决于来者的实力。
。。。。。。
春节期间,山东军的部分兵士和将领都是分批回家操办春节,到了三月份,则是陆陆续续的回到各地军营当值。
同其它地方不同,曲阜周边的几个正兵营官,一回来就接到个紧急军令,说是立刻调本部人马到曲阜城内,协助当地的正兵营和保安司人员重新划分田亩和农户。
曲阜孔府在时任衍圣公孔胤植的领导下,已经成了被王争握着软肋的待宰羔羊,跑不了也抵抗不得。
一批批的山东军兵丁将来到曲阜周围,将原本属于孔府的财产明目张胆夺过来,文册中写上忠烈伯、左都督王争的大名,再分批次将那些佃农入户分配。
曲阜一带,就好像王争刚刚任山东总兵的济南府一样,分田分地和入册这类工作,干的是一片风声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