扫明-第18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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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第八天的上午,下定决心的陆井荣终于是下令拔营,山东军三个正兵营缓缓往南行进,但目的地却不是海州城,到了高桥后竟然又是驻扎不动。
到达高桥的时候,山东军正好碰上马贼袭扰百姓,这些马贼人数大约只在两百人,见到高扬的山东军大旗后,没有任何的抵抗便是一哄而散。
陆井荣知道这种边逃边打是马贼们惯用的伎俩,急着追就是着了他们的道,所以他只是下令在高桥驻扎下来,山东军也就走了半天路又是停住不动。
这个消息传到海州城内,盐商们果真是坐不住,在聘请的护卫保护下蜂拥来到高桥,银子细软一箱箱的送过来。
起初陆井荣不知其中利害,也是头一次在地方上受到如此的爱戴,自然笑嘿嘿的将其全数收下,盐商们投其所好,一天夜里甚至送来三个衣装暴露的江南素女。
还别说,陆井荣这种平日在底层混迹的人第一次见到江南女子,直接就是咽了几下口水,眼睛都离不开。
当时他正要大智若愚的将女子也收入囊中,来个春宵一夜,随行的军议司参谋听到消息,却是找过来将其劈头盖脸的一顿臭骂。
文人们在有些时候在大义的驱使下总能干出一些常人所不能的事情来,陆井荣被当着几个江南素女的面被随军下属骂了一顿,脸色自然拉下来,什么心思都没了。
“张统领,你可要仔细想想!你拿了人家的金银女子,甚至今夜这种种所为,和大战时期逛窑子有何等分别!?”
那参谋一脸的恨铁不成钢,拱手朝历城方向说道:
“下官受了李布政的命令来随军,虽说除了参谋之权无暇管统兵之事,但是王统领,你糊涂啊!!”
“如今你拿人家手短,到了海州咱们山东军说话能硬起来吗?就算你脸皮厚不管这些,但你今日的所作所为,你仔细想想,到底触犯了王大帅一十二金牌铁律的哪一条!”
“况且,王大帅岂非常人,这你也知道,下官想得到的难道大帅就想不到吗?”
陆井荣听得身上有些发寒,伸手擦了把汗,这个时候那参谋的脸色更加严厉,说道:
“一旦让大帅知道了,莫说是你,我这个随军参谋怕也是触犯军律的大罪,你仔细想想,大帅对那些触犯军律的人到底是如何处置?”
陆井荣现本来对这参谋的所作所为还是有些生气,咱现在怎么说也是一方大将,怎么能说骂就骂一点面子都不给。
不过等他听了这劈头盖脸的一番话后却逐渐冷静下来,沉吟着伸手挥退几个女子。
这参谋见到陆井荣这个样子也是稍稍的有些放心,山东军的将军们就这点好,尽管有时候犯糊涂,但一到了大义上都有个确切方向。
要是一般的朝廷军将受到这般的辱骂,自己不死也要脱层皮,参谋坐下来喝了口茶水,又是说道:
“昨日我听军议司的朋友说,大帅除了调动你青州府的正兵南下之外,翁州府的刑一刀、莱州府的刘雄也有动作,都更换了驻扎的州县。”
到这里,参谋神情变得有些夸张,道:
“陆统领,你仔细想一想,自打大帅任了山东总兵,那些地方一向太平,为什么这个时候要调动大军移换驻地?依我看,就是为了防备你,明面上给你个警告!”
这话刚说完,陆井荣再也坐不住,“啊”的一声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惊慌失措的四处查看,显然是害怕到了极点。
论说他这等军将带兵打仗是把好手,这么多年也是军中的佼佼者才能得到晋升,谁成想这般的升迁却也不完全是喜事,竟然蕴含有这般的杀机。
那参谋似乎也觉得自己话说重了,这才是换了个语气,悠悠的开口道:
“陆统领,方才是咱们明面上看到的险处,但你别忘了,这都是建立在你违反军律和不听大帅军令上的,咱们若是规规矩矩的平乱,岂能有性命之危,那防范你我的兵马没准就成了帮助平乱的友军,都在一念之间啊!”
“况且,咱们山东军上下除了黄统领、邓统领、董统领与高统领四个大帅的亲信之外,有多少坐到你如今地位的?”
陆井荣这才是逐渐的安下心来,仔细一想倒也是那么回事,自己向来唯令是从,大帅怎么会为难自己。
又听参谋说道:
“不说战兵,咱们山东军驻扎在六府的分守大将除了你也就还有五个,这等的地位和荣勋,若是咱们小心谨慎的听令,是不是就保住了?”
看陆井荣在沉吟着点头,参谋心道孺子可教也,遂继续说道:
“下官就把把话说明白了吧!做这领兵出征的大将,功过是非就在一念之间,李布政派在下来此协助,正是考虑了路统领被那些奸滑的盐商利用这一层。”
“你我在这淮北凡事都听大帅的,逐一奏报,只要离那些盐商远点,就算尽力了没有成功平乱也不是什么大事。”
“大帅虽说严格,但却并不是那种小心眼的人,到时候只会派刑一刀与刘雄协助带兵将军,断没有惩治的道理。”
说了这么多,那参谋嗓子都有些发干,自顾自的倒了杯茶喝起来,陆井荣则是在冰火两重天趟了一遍,衣襟全湿之余也总算是放下心来。
第二天一早,山东军大将陆井荣将盐商们送的银子和细软物归原主,说那三个女子在军营受到了惊吓,送回来的时候甚至还多给了十两银子,有道是照顾不周特此赔罪。
这等的前后反差,让盐商们惊讶纳闷的时候,却也发觉无处下手。
第三百零四章:仁义懦弱,一线之隔
在高桥驻扎了大约五天左右,镇上的百姓从一开始闭门不出的惧怕状态逐渐稳定下来,看样子,这支叫做山东军的兵马完全没有寻常客军的那种兵痞风气,军纪用森严来形容也不为过。
这些日是高桥镇上百姓难得的安稳时光,有山东军驻扎,除了最开始那批马贼以外还真就没什么不开眼的倭寇和强人再来骚扰,百姓们整日见到的就是在大街上来往巡逻的兵士。
山东军的兵士抽调轮换,没有人特定在一个岗位上待多久,都是隔三差五的轮流换防,即便在街上偶尔见到女眷,大家也都是立刻将目光移开,根本谈不上骚扰。
不过话说回来,这三个正兵营的军士除了抽到巡逻签,其实每天也根本没有什么闲逛的功夫,和在青州府的时候差不多,一样过着日夜操练,到点吃饭的生活。
渐渐的,林洪镇有不少百姓流民都闻风而来,一些小商小贩们也都到这边摆摊,没多久,这些商户惊奇的发现,山东军的兵士偶尔竟然也在他们手中采买物事。
这短短几天下来,山东军的名头便开始在淮北地界传扬,说这些官兵都是热心肠,从不欺压百姓,甚至在商贩中采买物品都是价钱公道。
最主要的还是山东兵付钱买账从不犹豫,根本没有拖欠不给的习惯,能保持住这一点,在商贩们的眼中,这支官军就已经是仁义之师。
林洪镇毕竟只有那么点大,人越来越多但问题也接踵而至,渐渐的一个消息在人群中流传开来,山东军要往海州开拔了。
陆井荣率领山东军三个正兵营调拨到海州接管城防,要治理海州的祸乱,还是要从这个州城开始着手。
不过这次山东军却不是孑然一身,听到即将开拔的消息,小商小贩和百姓们都说要跟着走,陆井荣一时心软开了这个头,后来居然整个镇子的人蜂拥而来,哭着喊着要一起走。
这可是一个头两个大,陆井荣身为山东军分守一方的大将,又是这次平乱的统兵将军,说出去的话还是要作数的,最后也只能点头。
山东军从高桥到海州城只有不到三十里的距离,要是按以往的行军速度不到半日就能赶到,但这次却不同,要同行的人加在一起甚至比三个营的正兵数目还要多。
除却依靠推车等大量的运输工具来帮百姓们拖家带口之外,陆井荣不得不征调了大批的骡马运送货物。
然而问题来了,这么一大批“钱财”大摇大摆的从境上经过,即便打着山东军大旗,那些所谓的倭寇和强人怕也少不得要打主意。
陆井荣看着拖家带口,几乎搬空了大半个高桥的队伍,心中很是焦急,这短短的三十里地怕不会那么顺利就能过去。
这个队伍再没有往日山东军行军时的秩序森严,一路上都是喧喧闹闹,宛如会移动的集市一般,其中大部分都是小商小贩和贫民百姓,大约半天的功夫也才走了十里不到。
“将军,后面又有百姓走不动了,还休息吗?”
正在行军,忽然一名哨官小跑着过来说出这么一句话。
半个时辰前不才刚歇过吗,这么个行军方法下去就是三天也到不了海州城,陆井荣正要狠心下令继续行军,忽然听到后方传来一阵哭喊声。
。。。。。。
“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
一队的山东兵走过去,问清楚情况后,原来是几个混进来的地痞偷了一家商户的米面,被抓住后几个地痞反而暴起出手,仗着人多将那个商户打的鼻青脸肿,最后把剩下的米面都散了分给百姓。
一共是九个人,平日都是有名的无赖。
但这些无赖却也有规矩,打家劫舍都用名号去外地行事,根本不在自家门口吃草,在高桥装的像模像样,所以镇上居民对于他们的印象还比较不错,都以为是穷困人家的老实子弟。
看着山东军把人抓起来要斩首,周围的百姓顿时喊声四起,往这边聚集的人越来越多,不断的鼓噪叫骂,要求陆井荣放人。
“他们做的是好事啊,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杀。”
“那些商贩卖的东西咱们贫困老百姓都付不起,这等黑心商贩打了抢了又有什么,俺也拿了,把俺也砍了吧!”
“我也拿了他们分的米面,来来来把我也抓去!”
“是啊这几个小伙子不错,打几下骂几句就是,为什么要杀人?”
平素山东军军纪严明、秋毫无犯的形象这种时候让百姓们少了许多顾忌,觉得这支军队很是软弱,根本没有丝毫的惧怕之情。
说来也是,大明官军都是打家劫舍、欺男霸女的土匪,买东西也从来都不给钱,这么一对比,这支兵马是很懦弱。
说话的人多是用那种阴阳怪气的口吻,被抓住的九个无赖起初还有些忐忑,见到这种情况胆子也更大了,全然不将周围全副武装的山东兵放在眼里。
客军驻扎在本地,当地的百姓本来就会生出抵触情绪,尽管这半个月以来山东军作风优良,根本不存在任何扰民欺民的情况,但被那些有心人无中生有的一煽动,还是有越来越多的人忘了平素的好,打闹起来。
山东军向来军纪森严,对本地百姓更是优待有加,即便这些百姓个个义愤填膺,但兵士们也只是用身子将他们隔开,并不敢违抗军令直接拔出刀枪。
本来心里面还有些慌乱,随时准备一哄而散的人群见到山东军这个应对方式,胆子自然而然的又大了几分,好像抓住软肋一般不依不饶,混乱中挡在前面的军士都挨了不少愤怒的拳脚。
负责这一片的山东军千总觉得事情在朝不可收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