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太宗-第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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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世民判断形势,觉得趁刘黑闼围困洺水城的当儿,快速分兵与李艺联手,先拿下邢州,再进逼洺州。这样逐渐合围,只要洺水城不失,像一颗钉子锲在那里,就可一鼓擒拿刘黑闼。
李世民主意一定,遂修书一封,派侯君集前去李艺大营联络。没想到,侯君集此去,惹出一桩事儿。
侯君集为豳州三水人,自幼好玩弓矢,以武勇闻名乡里。他入秦王府后,因骁勇善战,渐得李世民的赏识。还在陇西的时候,李世民让侯君集多随李靖一起学习兵法,对其期望甚高,现为天策府左虞侯。侯君集有一个毛病,就是好矫饰矜夸,如今秦王声望日隆,连带他也日益骄傲起来,常常目空一切。
这日,侯君集兼程到了李艺大营,他入了辕门竟然不肯下马,被李艺门将扯下马来。李艺当初降唐的时候,李渊正处困顿之境,对李艺自然是恩宠有加。李艺被赐李姓,李渊又亲许他的军队许宣不许调。李艺本来性格骄横,他在幽州掌握着生杀大权,认为普天之下也仅有一个李渊可以买买面子。这会儿他闻听侯君集入辕门竟然不肯下马,立即火冒三丈,令人将侯君集打得皮开肉绽。侯君集痛得呼天喊地,想起自己的使命,只好让人撑持着入帐来见李艺。
李艺见侯君集入帐,那副痛苦样儿惹得他更是生厌,沉声道:“你是秦王的来使?想必你不知道老夫的规矩,今日若不看在秦王的面上,早将你就地斩首了。”
侯君集拿出李世民的书信,颤声道:“小人冒犯了燕公虎威,实在该打。这是秦王的书信,请燕公阅览。”
李艺并不接信,神色漠然地问道:“你为来使,当知道书信的内容,说给我听。”
“秦王如何写的,小人未看,不甚明白。大意是秦王如今占了洺水城,想约齐燕公一同攻下邢州、洺州。”
李艺拿起书信,缓缓将之撕成碎片儿,神色依旧冷漠,冷冷说道:“老夫原想你为下人不懂规矩,尚有可恕之道。现在看来都是李世民不懂规矩使然。普天之下,老夫仅奉皇上之诏,李世民作为一名藩王,能来号令老夫吗?你保条小命儿回去告诉李世民,让他今后凡事想明白了再办,不要再像今日这样毛毛糙糙。”说完,李艺手一挥,令人将侯君集赶出帐外。
侯君集一路凄凄惶惶浑身负痛回到肥乡,见了李世民泪流满面,遂添油加醋将李艺的所作所为叙说一遍。李世民听完脸色铁青,怒道:“本王现为东征元帅,总理此战军务,你李艺不过为一燕公,有什么理由拒抗我令,且殴打本王府属?”转身让侯君集退下休息,并嘱随军医生善为诊治。
李神通见李世民愤愤不平,遂劝道:“罢了,二郎,不要再生气。那李艺的脾气我也曾领教过的,当初我致书与他,他亦是不理。说起来,我们当时如果合兵一处不各自为政,刘黑闼怎么能逞凶呢?”
李元吉见侯君集被殴,心中如怒放了一朵鲜花,那一时刻,早将李艺视为知己,心想总算有人敢和二郎硬碰硬了。他心里这样想,脸上却没有任何表示,反而煽风点火,说道:“就是,神通叔所言甚是有理。二哥,那李艺如此跋扈,不若修道表章,奏与父皇知道,好让父皇申斥于他。”
李世民怒气冲冲,说道:“李艺不愿意配合,随他去吧。刘黑闼蕞尔小贼,何足道哉?神通叔,四郎,我们不用李艺,也一样能收拾了刘黑闼!”说罢,当即下令由段志玄、史大柰、张公谨带领一万人马,出肥乡经邯郸北上,直插邢州。临行前,李世民面色凝重对三人说道:“刘黑闼在邢州留有一万余人守城,你们领兵前去,人数上并不占优势,须用巧计巧力,及早拿下邢州。我这里兵马要守洺水,要攻洺州,再也拿不出人马支持你们。”
段志玄道:“请秦王放心,我们三人若拿不下邢州,愿提头来见。”
李世民手一挥,说道:“那就好,你们去吧。”
刘黑闼整军再攻洺水,他先派高雅贤领兵五千去顶住秦叔宝的骚扰,自己亲带重兵将洺水城围得结结实实,不分昼夜,连续攻打。
这洺水城四面环水,刘黑闼见强攻无效,计上心来,令人在城北、城东挖掘地道,试图穿城而入。王君廓见状,惊恐万分,连连派人向李世民求救。李世民领军前来,那刘黑闼早有提防,其军依托有利地势连连放箭,或从高处抛下檑木灰瓶,唐军无法前进救援。
李世民就在阵前召集众人商量此事,他说:“洺水位置极其重要,刘贼势在必得,我们若就此放弃,实在太可惜了。”
李世忧心地说道:“目前城内有王君廓的一千五百人,加上李去惑的守城之军,不足三千人。如今刘黑闼一面派兵拒我,一面挖地道破城,若这样僵持下去,不到十日,洺水城必失。”
史万宝插嘴道:“是啊,若洺水一失,王君廓就要当俘虏了。”
李世民甚为不满:“为将为帅者,须坚刚难夺其志。这王君廓守城,不思破解之法,反而一封信一封信言说退兵。世兄,你说能维持十日,还是太乐观了,我看他王君廓连五日也难以固守下去。”
李世道:“如今情况危急,请秦王及早定夺。”
李世民道:“如今段志玄三人领兵,想已到邢州外围,我意他们若得了手,可以挥师南攻洺州,则刘黑闼必然会回兵救援,我们就可集合洺水之军夹击过去。若我们现在放弃洺水,那就是另外一种打法。”
众将默然点头。
这时,罗士信站立起来说道:“秦王主意堪称绝妙,那刘黑闼拥乌合之众,正应该如此雷霆一击,方能收到奇效。”
李元吉现在对罗士信甚是愤恨。当初在洛阳时,罗士信对李世民不以为然,李元吉心里还将他引为知己,哪儿知道随着时间的推移,李世民不知用什么法儿将罗士信收拾得服服帖帖。这令李元吉大为不解。其实罗士信此人好勇直爽,心里存不下话儿,起初闻言李世民有能,心里有了比比高低的念头。待他亲眼目睹李世民擒拿王世充、窦建德,方知李世民既有勇力,更有谋略,其心思渐渐发生了变化,对李世民满腔佩服,而且死心塌地。
李元吉笑吟吟问道:“罗总管身经百战,如今洺水城危急将陷,你定有法儿渡过难关。”
罗士信虽是武人,也听出了李元吉的弦外之音,然并不理会,拱手向李世民道:“秦王,士信不才,愿接替王君廓入城坚守。”
此言一出,众人大惊。王君廓在洺水城内自认朝不保夕,要求突围。谁会想到,罗士信在这当儿还敢请命入城,这份儿勇气,非常人所有。
李世民大为感动,起身来到罗士信面前,执手说道:“士信兄,你这份胆气昭如日月,我深为叹服。不过行军打仗不可行险,我心已定,让王君廓突围返回,我们给刘黑闼来一个坚壁不出,两月内其定然授首。”
“秦王不可,我军如今挟累胜气势,正当一鼓破之。若现在撤出洺水,无疑是半途而废。士信薄有微名,若入城代王君廓守之,刘贼定有所忌。这样我在城中坚守十日,秦王这边加紧攻击,刘贼定当撤围,则大事成矣。”
李世民目视李世,问道:“世兄,士信坚意如此,你认为怎样?”
李世沉吟道:“如今天寒地冻,气候无常,十日内我军冲阻解围,我也没有十分把握。士信,如此确实有些行险。”
罗士信昂然道:“大丈夫行事,当率性而为之。我此去守城,早将自己的性命置之度外,万一城破,相信我也能杀出一条血路来。秦王,事不宜迟,不可再犹豫,请下令吧。”
李世民见罗士信如此坚决,心中本有些不忍,想起罗士信素来勇猛无敌,万一洺水城不能守,他也能杀出一条血路全身而退,遂从罗士信主意,令人登高处挥动红旗,招呼王君廓从城中撤出。
王君廓见李世民招呼自己突围,喜出望外,就从军中挑选三百名壮健兵士随同身后,然后开了南门,冲围而出。刘黑闼见有人闯营,急忙号令兵士堵截。那王君廓逃命心切,自己身为前锋死战,三百壮士一点点向东挪动。这时,站立高台之上的罗士信见敌阵乱了阵形,回视左右二百骑,大喝一声:“走,随我冲。”他们如旋风般冲下高台,快速向敌阵冲去。刘黑闼一时闹不清唐军的目的,原想他们是弃城出逃,又观对方人数不多似乎不像,就在那里犯了踌躇。瞬间,王君廓在罗士信的接应下冲出重围,罗士信趁着敌人乱势抢入内去。其时刘黑闼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堵截唐军南逃上,没想到罗士信这二百人却反向里冲,沿途堵截甚少,这样,罗士信很快就入了洺水城。
刘黑闼眼见唐军处在重围之下,竟然敢轻松换将,将自己视若无物,顿时恼怒异常。他令范愿领兵阻击李世民北攻之势,自己亲到洺水城下,指挥兵士一面挖掘地道,一面不分昼夜向城池猛攻。
罗士信入城后的第二天,天又降大雪,雪不停地下,午时过后,近旁的漳水和洺水顿失滔滔。原来这些日子气温极低,河面结了一层冰凌,未下雪时仅有中流窄窄一溜儿还见水流动,及至大雪一起,雪落在流水中的冰块之上,遇拐弯时拥塞不动,竟将流水覆盖其下。洺水城四周的水面也是白白一层,远远望去,感觉是一溜儿平地。如此天气,加重了双方的进攻难度,刘黑闼见道路积滑,城墙无可攀缘处,且风雪强劲,不宜大队出击作战,遂令地面队伍停止攻城,连连催促加快挖掘地道速度。
这边刘黑闼下令停止攻城,那边的秦叔宝、程咬金、长孙无忌等人眼看着天气也无可奈何。道路积滑难行不说,这几日的天气格外地冷,兵士在外出击,所穿衣服似乎不能御寒,风将他们全身吹透,雪将每人装点成一个个的白人,军中多有冻伤之人。
两军在这里僵持了两日,范愿令人多备檑木之物,见唐军前来,将檑木推下,顿时碾得唐军人仰马翻,并不需用其他兵器。秦叔宝等人无计可施,一时间,唐军难以前行半步。
李世民闻听进攻受阻,就在中军帐里来回踱步,心里甚是烦躁。早晨接报,昨晚段志玄他们挥兵破城,总算有了进展,不想邢州守敌甚是顽强,与唐军展开了逐街的巷战。天明时分,段志玄他们仅得全城的一小半,若想肃清残敌,最少还需要一昼夜的时间。这样一来唐军无暇分身冲出邢州逼向洺州,难解洺水城之围。眼前的范愿凭借地势和风雪天气,以逸待劳地轻松挡住唐军的步伐。如此下去,洺水城里罗士信的处境就越来越危险了。想到这里,李世民出帐骑上“拳毛”,带领尉迟敬德等人,顶风冒雪向前线驰去。
秦叔宝、程咬金、长孙无忌见李世民到来,急忙迎了出来。李世民见他们神色疲惫,知道他们数日内也受了不少苦。心想自己经历了多少恶仗,眼前的一个小小范愿竟然将自己阻在这里,心里不由得生出了一阵烦躁。他不入帐门,下马说道:“两位王兄,无忌,这几日累你们受苦了,走,你们领我到前线看看。”
他们舍马徒步前行,来到一个高丘之上瞭望,只见满目暴雪横飞,前方一片模糊,什么也看不清。秦叔宝比画道:“秦王,你知道这里地势,刘贼人马伏在高处以檑木相攻,实在难以前行。”
李世民道:“叔宝兄,我想士信在城中,处境比我们难多了。刘黑闼虽罢攻城之势,但其掏地道的活儿一刻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