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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2部分

唐太宗-第312部分

小说: 唐太宗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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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治闻言大哭道:“父皇怎能说出这等不祥之语?父皇如今正在壮年,一场小病何足道哉,您难道忍心把儿臣孤零零地撇在世上?”说罢,伏在李世民身上大哭不已。

李世民伸手擦去李治眼泪,说道:“不许哭!”李治急忙止住抽噎,李世民接着道:“我早就说过,这副重担迟早要落在你的肩头之上。经过这一段历练,你成熟了许多,将来再有你舅舅等人辅佐,那是不会错的。治儿,人寿夭有期,为父为母者终有一日要离儿女而去,此为无法更改之事。你天性仁孝,定会长期想念,我与你母今后长眠地下,则心中足矣。”

李治依旧轻轻啜泣。

“如今国内事务已入正道,四境安定,你可在大臣辅佐下,依《帝范》所教行事,应该不会有偏差。”李世民说到这里,心中忽然有些隐隐不安。他停下不说,凝神思索不安来自何处,过了片刻,他从李靖之死想起李世来,方才知道来源,遂说道:“治儿,我一生推崇光明之举,不行阴谋权术之事。缘何如此呢?我平定天下又进位天子,文才武功卓著,天下之人不敢有觊觎之心。你自小长于深宫,不识人间深浅,难有我的际遇及威信,不过你今后在无忌等人辅佐下,终无大碍。然有一人,你不可不防。”

“不知父皇所指为何人?”

“兵部尚书李世。”

“李尚书行事谨慎,又屡立大功,他难道敢有异心吗?”

“他现在没有,将来也许没有,然他才智有余,又为勋臣,手绾兵权,若不能防患于未然,则有迹可寻时,无法克制!嗯,我一生不行权术之事,为了你今后皇位稳固,也只好来一遭了。”

“请问父皇,该以何法制之?”

“我若有一口气在,他不敢有任何异动。然我死后,你对他无一丝恩德,时间久了,定有变数。这样吧,我明日下诏黜之,若其接诏后不发一言,立刻赴任,待我死后,你可擢其为尚书左仆射,并亲之任之,可为你所用;若其接诏后徘徊顾望,不肯赴任,你可遣薛仁贵立即擒之,当场斩杀,以绝后患!”

李治当然言听计从。

第二日,薛仁贵领从人携带李世民诏命奔赴京城,他们来到兵部衙门,当堂向李世宣读圣旨。李世听到圣旨中贬自己为叠州刺史,他跪在地上不禁大惊。因为自己现在虽为兵部尚书,然贞观十九年时被授为同中书门下三品,实为宰相职,现在自己并无过错,却一下子被贬为正四品下,他一时难明其意。

薛仁贵宣读完圣旨,将之交给李世,李世双手接过,问道:“薛将军,皇上还有其他言语吗?”

薛仁贵摇摇头,说道:“下官今晨拿到圣旨,即飞骑前来向李大人宣读,并不知其他言语。”薛仁贵所言并不是谎话,他确实不知道为何原因将李世贬官,一路上还为此纳闷。至于后面的隐情,他不敢向李世托出。其临行前,长孙无忌将他召到一间密室里,吩咐道:“你午前须赶回京将圣旨向李世宣读,日落之后,他若还在京中,可持此金牌将其擒拿,并就地斩杀。”说罢,交给薛仁贵一面代表皇权的金牌。

李世又问道:“薛将军此来,是专程来宣读圣旨吗?”其边说边立起身来,显得问话很随意。

“不错,下官遵长孙大人之命,前来宣旨。”

李世一生用兵多筹谋,其料敌应变,皆契事机,现在突然被贬,实在毫无理由。薛仁贵为皇上近侍,仅有卫护之责,而无宣旨之职,他却受长孙无忌委派前来宣旨,实在透出蹊跷。李世在此一闪念间,已洞悉了李世民的意图,他近日对李世民病情早有耳闻,明白李世民如此做其实为身后事安排。想到这里,李世对薛仁贵道:“薛将军今日还回翠微宫吗?”

“下官明日方回。”薛仁贵老老实实答道。

“如此,请薛将军上复皇上、皇太子及长孙太尉,就说我深深感激圣恩。现在接了圣旨,立刻往叠州赴任。”

“莫非李大人连家都不回了吗?”薛仁贵见李世开始收拾简单的行装,不禁诧异问道。

“是啊,皇上如此紧急下诏,想叠州那里定有要紧事,还是早日赴任为好。薛将军,我要忙于收拾行装,马上就走,如此就不能与你叙话了,请多担待。”

薛仁贵惊讶得张大着嘴巴,想不透他为何如此匆忙。不过如此一来,长孙无忌吩咐自己的事不用办了,倒免了一番手脚。

片刻之间,李世已整顿结束,仅带领两名随从,跨上马向薛仁贵拱手作别。

李世民听说李世的这番举动,不禁叹道:“唉,他毕竟识破了我的心机。不过他竟然不停顿一下,连家门都不入,未免露出了痕迹。”

李世民自知大限将至,这日将褚遂良唤来,让其代拟遗诏。三日后,褚遂良将遗诏拟成,送入含风殿请李世民过目,此诏写道:夫天命之重,绿错奉其图书;天子之尊,赤县先其司牧。而功兼造化,桥山之树已阴;业致升平,苍梧之驾方远。至于平寇乱、安黎元、洒洪灾、攘大患,黄帝之五十三战,商汤之二十七征,以此申威,曾何足算!昔者乱阶斯永,祸钟隋季,罄宇凝氛,昏辰象,绵区作梗,摇荡江河。朕拂衣于舞象之年,抽剑于斩蛇之地,虽复妖千王莽,戮首车,凶百蚩尤,衅尸军鼓。垂文畅于炎野,余勇澄于斗极。前王不辟之土,悉请衣冠;前史不载之乡,并为州县。再维地轴,更张乾络,礼义溢于寰瀛,菽粟同于水火。破舟船于灵沼,收干戈于武库。幸李卫霍之将,咸分土宇;缙绅廊庙之材,共垂带绶。至于比屋黎元,关河遗老,或赢金帛,或赉仓储。朕于天下士大夫,可谓无负矣;朕于天下苍生,可谓安养矣。自栉风沐雨,遂成弭诊;忧劳庶政,更起沉疴。况乃汉苦周勤,禹胼尧腊,以矜百姓之所致也。道存物往,人理同归,掩乎玄泉,夫亦何恨矣!皇太子治,大孝通神,自天生德,累经监抚,熟达机务。凡厥百僚,群公卿士,送往事居,无违朕意。属纩之后,七日便殡。宗社存焉,不可无主,皇太子即于枢前即皇帝位,依周汉旧制。军国大事,不可停阙,寻常闲务,任之有司。文武官人三品以上,并三日朝晡哭临,十五举音,事毕便出。四品以下,临于朝堂。其殿中当临者,非朝夕临,无得擅哭。诸王为都督、刺史任者,并来奔丧。其方镇岳牧,在任官人,各于任所举哀三日。其服纪轻重,宜依汉制,以日易月。园陵制度,务从俭约。昔者霸陵不掘,则朕意焉。太原无从人见在者,各赐勋官一级。诸营作土木之功,并宜停断。

褚遂良体会李世民心意,拟诏时数易其稿,逐字斟酌。李世民阅后非常满意,说道:“可在‘诸王为都督、刺史任者,并来奔丧’一句之后,加上‘濮王、莱王,不在来限’。”

褚遂良急忙答应,当即在稿上注上此八个字。李世民不让李泰回京奔丧,深怕昔日魏王党再有异动,如此对新皇帝不利。

李世民闭目养神一会儿,然后睁眼说道:“遂良,此诏拟得过于华美,像其中所言:‘前王不辟之土,悉请衣冠;前史不载之乡,并为州县。’又曰:‘朕于天下士大夫,可谓无负矣;朕于天下苍生,可谓安养矣。’后人若见此等词句,定会讥朕自我吹嘘。你应该知道,此诏虽由你所拟,毕竟为朕之言语,对其中过于溢美之处,可以略作改动。”

褚遂良急忙答道:“陛下,臣拟诏之时,往往笔悬纸上难以下笔,深恐不能表达全貌。臣下笔之时,实际上已将陛下之功抹去不少,若再加改动,臣实在不敢奉旨。”

李世民此时无力多讲,就轻轻挥挥手说道:“朕有些乏了,你下去吧。此诏就如此定稿,待朕宾天之日,可立即颁行天下。”

“陛下……”褚遂良听到“宾天”一语,顿时泪如泉涌,有心想说话,终久不敢再说,遂躬身退出殿外。

李世民的担忧其实为多余的,后世史家写此,由衷赞道:“甚矣,致治之君不世出也!……其除隋之乱,比迹汤、武;致治之类,庶几成、康。自古功德兼隆,由汉以来未之有也。至其牵于多爱,复立浮屠,好大喜功,勤兵于远,此中材庸主之所常为。然《春秋》之法,常责备于贤者,是以后世君子之欲成人之美者,莫不叹息于斯焉。”

世人常常爱求全责备,然后人提起李世民,往往多溢美之言,对其“牵于多爱,复立浮屠,好大喜功,勤兵于远”等诸多所谓的缺失,常常视而不见,由此可见后人对其极为爱戴。

李世民一日又一日躺在含风殿内,身上苦楚未有一丝减轻,反而日益加重。御医们百般调治,终久束手无策。李治向长孙无忌说道,不如将李世民搬回京城诊治,也许会有结果,长孙无忌坚决不同意,说李世民如此虚弱的身体,哪经得起如此折腾。

五月过后,李世民的身子更糟,其周身浮肿,面孔肿得变了模样。长孙无忌见诊治无效,对太医令大发脾气,骂道:“你们往日里自恃医术高明,皇上如今有病,你们怎么越治越糟?哼,皇上若有个三长两短,我定要问罪你们。”

太医令也无计可施,心道皇上食丹中毒,无药调治,怎能独怨我们!长孙无忌现在权倾朝野,当此盛怒之时,他不敢与其犟嘴,只好小心回答,然后再苦思疗法。

其实李世民到了现在,任何药石用在他身上也毫无功效,其强撑至今,无非靠其肌体自身维持罢了。到了五月八日,李世民召长孙无忌入殿,想独自对他说一些要紧的话。孰料长孙无忌一进殿门,看到李世民那令人撕心裂肺的模样,不禁悲从心来,就此呜呜大哭起来。二人从小为伴,后来又成为至亲,诸般情谊混杂在一起,非是简单的君臣关系。

李世民叹了一口气,费力地抬起手来抚在长孙无忌的面庞上,替他拭去泉涌似的泪花,叹道:“无忌,我唤你前来,有大事要说。你如此哭哭啼啼,我们如何说话?”李世民说完,忽然明白长孙无忌如此大哭,实为悲己将与之永诀,也不禁哽咽起来。

长孙无忌大哭道:“陛下……陛下……臣见到陛下如此模样,实在心痛如割……”

李世民此前与人诀别时,其最大痛处即是今生再难与人相见。现在自己病重,心里早知道离辞世不远,与长孙无忌等人相见的时辰无几。那一时刻,他不禁悲从心中来,也陪着长孙无忌流泪不已。

他们相对而泣,实在无法说话,过了好长时间,他们方才止住哭泣。然经此一折腾,李世民又耗去许多精力,没有力气对长孙无忌说话,遂让长孙无忌退出,说道:“我今日歇息歇息,你明日带治儿和遂良入殿说话。”

第二日为五月九日,李治、长孙无忌和褚遂良三人早早地候在含风殿之外。殿内,太医令带人正为李世民侍候汤水。

过了半个时辰,太医令等人方才出来。太医令将长孙无忌拉到一边,小心说道:“瞧皇上的光景,今日很不好,你们入内后拣要紧的话说,不能让皇上耗力太多。”

长孙无忌点头答应,与二人一起入内。

李世民躺在病榻上微闭双眼,看到三人入内,轻声道:“你们来了,我有几句要紧的话要说。”

李治不禁轻轻啜泣起来。

李世民轻轻地摇摇头,说道:“不可再哭!”李治急忙止住哭声。李世民目视长孙无忌和褚遂良,示意二人靠近一些,将手抬起拉着二人之手,殷切地说道:“我自知大限将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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