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崛起-第1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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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东青大玉,自然不可能弃杨守文而去,同样随行前往。
宋安已经把马牵到了门口,大金和斧头耀武扬威,看上去有些兴奋。
当杨承烈把杨守文送到大门外的时候,忽听得庭院中传来一阵哭声。紧跟着,一个小人儿从里面风一样的跑出来,一把抱住了杨守文的腰身,哭喊道:“我不要大兄走,奴奴不要大兄离开。”
杨青奴哭的好像泪人一样,而杨瑞则站在门内,眼圈也有些发红。
他同样舍不得杨守文,却又不好如杨青奴那样表现出来。杨守文在的时候,他的确是有些害怕。不过随着时间的流逝,他发现有一个兄长在前面为他遮风挡雨,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杨守文这一去洛阳,不晓得何时能归,杨瑞又怎能不难过?
“奴奴不哭,大兄很快就会回来,你要在家听阿娘的话。”
“不要,奴奴不要大兄走。”
杨青奴死死抱着杨守文不肯撒手,宋氏跑出来劝说,她也不肯听从。
场面,一下子变得有些尴尬了。
杨守文看了看杨承烈,突然笑道:“左右无事,就让奴奴和我一起去洛阳吧,也好见见世面。等她想家了,我让大兄送她回来。左右不过二百里,大金一天就能抵达。”
杨氏闻听,有些为难了。
她舍不得杨青奴,但她也看得出,杨青奴更舍不得大兄。
目光一转,落在了杨承烈的身上。
杨承烈看看杨守文,又看了看杨青奴,于是大手一挥:“既然如此,奴奴要听你大兄的话。”
杨青奴破涕为笑,而杨守文则揉了揉她的小脑袋瓜子。
“上车吧,咱们出发。”
说着话,杨守文在杨茉莉的搀扶下,搬鞍认镫,翻身跨坐在马上。
阿布思吉达早已上马,而杨茉莉在杨守文在马上坐稳后,便跳到了马车上,扬起长鞭。
“父亲,你在家要多保重。”
杨承烈微微一笑,沉声道:“兕子,到了洛阳,你也要多加小心……”
第二百四十二章 赠阿郎
离别之情断人肠,杨承烈表面上看去似乎很平静,可心里面……
这与上次和杨守文分别不同。
那时候杨守文不辞而别,杨承烈并未体会到那种送子千里外,前程不可知的感怀。
而现在,他体会到了。
行行重行行,虽然杨守文一再让他回去,可是杨承烈还是来到了村口。
“父亲,回去吧。”
杨守文挥手,示意让杨承烈回去。
可杨承烈却眼圈一红,强作笑颜道:“兕子启程吧,我在这里看你离去。”
杨守文没办法,只好拨转马头,跟上了马车。
驻扎在村外的右监门卫兵马,也缓缓开拔。
看着杨守文一行人渐行渐远,杨承烈脑海中,突然间回荡起一曲苍凉的诗歌。
“洞庭张乐地,潇湘帝子游。云去苍梧野,水还江汉流。
停骖我怅望,辍棹子夷犹。广平听方藉,茂陵将见求。
心事俱已矣,江上徒离愁……”
这是南朝诗人谢朓在送别友人范云时所作的五言诗,原本在均州、房州流传很广。
时竟陵八友之一的范云被贬零陵郡内史,谢朓有感而发。
当时的零陵,几乎就是一处蛮荒之地。谢朓觉得,范云此去零陵,一定会遇到很多凶险,吉凶难料。
而这首诗,与此时此刻,竟如此的应景。
杨守文虽然不是去零陵,但相比之下,此时的洛阳比之零陵,恐怕更加危险。
杨承烈一边歌唱,一边打着拍子,在村口跳起了舞蹈。
他这种行为,在这个时代有一个专有名词,叫做踏歌。杨承烈的嗓音并不好,但是久在幽州生活,使得他的声音中,有一种别样的苍凉感,令闻者不由得心碎。
杨守文在队伍中行进,听到那歌声,忽然勒住了马。
他在马上回头看去,就看到杨承烈在村口载歌载舞,一刹那间,他的眼睛也红了。
和老爹吵吵闹闹,有时候会因为各种分歧,闹得不可开交。
可是在分别的一刹那,看着老爹远远的在那里踏歌送别,杨守文的心里格外难受。
“狄公,可否暂停。”
狄光远听到杨守文的话,也没有多说,便抬手示意兵马停下。
“十三郎,为我磨墨。”
郑虔从马车上探出头来,笑嘻嘻道:“兕子哥哥要赋诗唱和吗?是不是像之前的《别管叔》那样?”
说着话,他便从车上跳下来,从包裹里取出了纸笔。
阿布思吉达把杨守文从马上搀扶下来,走到马车旁边。
狄光远眼睛一眯,露出一抹诧异之色。
他也好奇地从马上下来,走到了杨守文身旁。
郑虔从车里搬出来了一张小桌子,摆放在马车上。杨守文提起笔,蘸饱了墨汁,在纸上写下了《赠阿郎》三个字。
这也是狄光远第一次看到杨守文的字。
昨晚,他见过郑虔的临摹,对颜体本来不是很陌生。可当他看了杨守文的字以后,忍不住发出一声轻呼。那颜筋柳骨,清丽脱俗,更透出一种难以言述的气质。
再看了杨守文一眼,狄光远突然觉得,老爹的选择未必真就正确。
“青之乘马将欲行,忽闻身后踏歌声。洞林湖水深千尺,不及阿郎送我情。”
唐代‘阿郎’二字,有很多重意思。
奴仆称呼主人可唤作‘阿郎’;妻子叫丈夫,可以唤作‘阿郎’;儿子称呼父亲,同样能唤作‘阿郎’。
这是一首由李白的《赠汪伦》演变而来,却正应了此情此景。
词句很直白,却表达出了杨守文对父亲那深深的眷恋之情。
狄光远看完后,不知为何心里也是一阵发酸。杨承烈唱的诗歌,悲戚苍凉,但说实话,也只是让人心里难受。可是杨守文这首直白平淡的诗词,却让他心里发酸。
巳亥年暮春,杨青之奉旨入京,闻父踏歌有感。
郑重其事的把最后一行字写完,杨守文吹干了墨迹,把写着诗词的纸张递给吉达。
吉达会意,拿起诗上马,便直奔村口。
而杨守文却笑了,他眼中闪动泪光,在杨茉莉的搀扶下再次上马。
“狄公,咱们走吧。”
狄光远深吸一口气,目光复杂看了杨守文一眼,而后点点头道:“就依青之所言。”
从一开始的杨家子,到后来的杨大郎,再到如今的杨青之。
三个不同的称呼,也代表着狄光远对杨守文感官的变化。
这是一个品性高洁,感情丰富,有大才华的年轻人。之前,狄光远还觉得杨守文配不上太子女婿的这个身份。可是现在,他却觉得,李显之女未必能配得上杨守文。
若他还是弘农杨氏子弟,又怎可能会做这驸马?
凭借他杨家的声望和底蕴,以杨守文的才干,不出十年,出将入相绝非困难的事情。
可惜,真真是可惜了!
不知为何,从一开始的不认可到如今的可惜,狄光远已经把杨守文看作了驸马的不二人选。武崇训?他见过!那确实有才华,只是和杨守文相比,却远远不足。
不足在何处?
狄光远想不清楚,最明显的感受,便是那情怀与格局的差异吧。
嗯,就是情怀。
石城村村口,杨承烈手捧杨守文的诗,泪如雨下。
那诗,很平淡,很直白,但他却可以从那熟悉的字迹里,感受到了杨守文的安抚。
看着诗,就像是杨守文在他身边,拍着他的胳膊,嬉皮笑脸说道:“老爹,你别担心,孩儿这么厉害,到了洛阳一定能轻松应对。等我把这婚事推掉,再回来陪你。”
原本有些复杂的心情,一下子变得平静了。
杨承烈一边流着泪,脸上却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他咧着嘴,嘿嘿直笑,目送那车马越来越远,直到再也看不清楚。
“我们回去吧。”
杨承烈深吸一口气,突然笑道:“郑公,今日就别走了。
我那里还有两坛好酒,是兕子在昌平时为我酿造的清平调,已存放半载,正好饮用。你看,这山上桃花绽放,咱们就在莲阁中吃酒,看桃花,想来定别有滋味。”
郑怀杰和郑镜思却黑了脸。
你特么真不要脸,前脚哭的稀里哗啦,后脚就在这里显摆。
知道你有一个好儿子,知道你儿子为你写了一首诗,还要吃他为你亲手酿的酒?
郑怀杰瞪了郑镜思一眼:人家是做儿子的,你也是做儿子的……
郑镜思心领神会,可是这心里面,却好心塞!
第二百四十三章 一路向西(上)
车轮滚滚,沿着官道而行。
别离的伤感渐渐淡去,杨守文的情绪也变得稳定下来。
原本以为,此去洛阳会行色隆重。可一直走出荥阳县界,杨守文才发现不是那么回事。
右监门卫并不是用来给他开道,以壮行色。
一路上,杨守文发现整整一折冲的人马,以他为中心,成品字形把他包围在中间。前面开道的,不过几十名游骑,后方是一旅步卒,前方有两旅兵马。他们走的不快,而且行进间也似乎在有意无意的压制着杨守文的速度,令他无法疾驰。
核算着,这一折冲兵马是为了监视他,不许他逃跑。
狄光远坐镇在后军,距离杨守文大约有一里的路程,看上去更没有和他交流之意。
行进了大约一个时辰后,杨守文便意兴阑珊。
他索性弃马上车,和郑虔以及杨青奴在车里游戏,对外面的事情不再去理睬。
有吉达在外面警戒,再加上杨茉莉这个大杀器,即便是遇到麻烦,也不用担心。
“十三郎,你们再做什么?”
“下棋啊!”
郑虔抬起头,看了杨守文一眼之后,就再次埋首于棋盘之上。
他下的是围棋,而与他对弈的,确是杨青奴。
唐代,这围棋是‘士’必修的一门技艺。琴棋书画,棋位列第二,足以见围棋在这个时代的重要性。民间百姓好下棋,士大夫也喜欢下棋,便是皇宫大内中,同样流行下棋。据说,唐代的君王好棋者很多,更专门设立有棋侍诏这样的官职。
在唐玄宗继位之前,棋侍诏候命于翰林院,等待天子宣召。
而到了唐玄宗登基后,便设立了棋侍诏的职务。虽然没有品秩,但也让人趋之若鹜。
“奴奴的棋不错啊,和谁学的?”
杨守文在旁边看了几眼,忍不住开口称赞。
他的棋艺很普通,能看出个大概,但若是下棋,便跟不上反应。
杨青奴这时候已经不再似之前那样哭哭啼啼,而是全神贯注在棋盘之上。
她听到杨守文的问话,头也不抬道:“以前在大弥勒寺里,随玄硕法师学过下棋。”
玄硕法师?
杨守文愣了一下,旋即就反应过来。
这对他是一个相对陌生的名字,但也有印象。
据说玄硕法师和那位‘唐三藏’的玄奘法师是师兄弟,曾经在大弥勒寺中修行。
后来,玄硕法师去了洛阳……
“奴奴,我记得玄硕法师,后来是去了洛阳?”
“嗯。”
杨青奴说着话,捻白子落在棋盘上。
“说不定咱们这次可以在洛阳遇到他呢。”
“是啊……”杨青奴突然抬起头,怒道:“大兄,你是不是和郑十三串通好了,在这里搅我心思。”
完了,被鄙视了,被讨厌了!
杨守文连忙举起手,做出投降之态,“我懂,观棋不语真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