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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部分

息夫人-第76部分

小说: 息夫人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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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元便率领乘广六百浩荡北上伐郑。临行前,妫翟特意嘱咐熊率且比,胜败不紧要,紧要的是让这些年轻的新人多多历练。

子元择吉日出发,妫翟身心顿觉轻松,母子在内廷叙天伦甚是畅快。熊恽问:“母亲为何同意令尹出征?”妫翟说:“这么做有两个原因,一是试探试探陈、蔡是否会联合援郑,二是我料定子元动机不纯,又心浮气躁,不一定能打个漂亮的仗。”

熊恽说:“母亲眼光长远,孩儿受教了。”

这时,宫吏来报,说蔡献舞已经断食数日,危在旦夕。妫翟听这消息大吃一惊,斥责守卫:“出了这样大的事情,为何此时才报?蔡侯若死,不知要起多少纷争,你们担待得起吗?糊涂!”

守卫支支吾吾,为难说道:“夫人恕罪!蔡侯饮食素来甚少,属下也未曾在意那么多。”

妫翟觉得事情来得突然:“好了,勿用废话,摆驾!”

妫翟来到蔡献舞的小院子,进了屋发现蔡献舞直挺挺躺在榻上,双目紧闭,两颊深凹,小蛮跪在榻边哭得嗓子都哑了。

妫翟眉头直皱,喝道:“到了这光景,哭有什么用!来人,弄些饴糖水来!”

星辰赶紧张罗很快就端来一碗糖水,妫翟也不再顾忌,捏开蔡献舞的下颌,用芦苇管子将糖水一滴滴地滴进蔡献舞的嘴里。蔡献舞悠悠转醒,醒来看见妫翟,说:“说是不见你,还是放不下。”

妫翟眼眶湿润,看出了蔡献舞有话要讲,便屏退众人。

妫翟将蔡献舞扶起身,嗔怪道:“我说了只需再忍耐些时日,我一定放你走。”

蔡献舞苦笑道:“客居楚国多年,我真的是有些思乡情切了。过去的罪孽赎清,我没有贪生之念,只想临死前再看故土一眼。”

妫翟忍着眼泪,哽咽道:“你这番话听得叫人难受,何苦这般伤感。

我原来恨你将你囚在楚国,后来想过放你回国,惮于文王生事,想放也放不了。你想回,现在就送你回去吧。倒也羡慕你终能返故乡,而我陈国不可归,息国已不在了。”

蔡献舞道:“你恨我,我是高兴的,无爱何恨?我倒是可以假装你曾经对我也动过心。如今我福禄已尽,是该去了,想能用这条命来帮帮你。”

妫翟绞着帕子,愕然抬头,心里猜中了蔡献舞的心思,越发难过得不知说什么好:“我会过得好好的,不需要浪费你这条性命。”

蔡献舞虚弱笑道:“你别以为我在这四四方方的院子里便什么也不知道,我知子元已经北上伐郑,如果我死在楚国,想必蔡国一定会郑蔡合盟攻打楚国。想来这次子元是不会久战求胜的,终究不过不了了之,他没能打胜仗,你有名正言顺的理由来惩罚他。我一生没有为蔡国做出什么大贡献,如今快去了,也想回去看看,人终究要叶落归根嘛。”

妫翟感动不已,哭道:“何苦这个时机还要助我?”

蔡献舞道:“我这辈子算是放不下你了,是我引起你的命运大转折,现在眼睁睁看着你受人欺侮,我无法坐视不理,也算是我对你的一点小小弥补吧。”蔡献舞见妫翟眉尖深蹙,又道,“离别在际,有个不情之请,不知你肯不肯。”

妫翟道:“你说吧,只要不是叫我抛下楚国不顾,做什么也愿意。”

蔡献舞道:“只求你那支骨笛,可否真真正正地赠予我?”

妫翟点头,从怀里摸出那支随身携带的骨笛放到蔡献舞手里。蔡献舞感受着温柔的体温,心满意足地躺下,喃喃道:“此生圆满矣。”

妫翟含泪道:“以后我与何人诉衷肠?”

蔡献舞闭住了眼睛,自言自语道:“我用我一生的彩云锦缎,去追逐你的身影,一个被截断的爱情,因缘宿命,让我一生来还清。”

58。诛杀子元

妫翟当即安排人送蔡献舞回蔡国,小蛮哭得双眼红肿,对蔡献舞依依不舍。妫翟看了很感动,特许小蛮随蔡献舞一同离开郢都。小蛮哪里想到自己会这样的机会,惊喜万分,赶紧给妫翟磕头谢恩。

身体的疾病和旅途劳顿,让蔡献舞归国之后更加虚弱。妫雉因思念丈夫,在家辅佐太子照顾家人,不过三十多的年纪却已经满头白发,蔡献舞看到她,想起自己这一生年少即位风流儒雅却没有为家庭、更没有为蔡国做出什么贡献,愈发愧疚。在楚国还能平心静气地赎罪,到了蔡国,献舞一点也不能平静,儿子已经成人,妻子也已老去,国人还是国人,有他和没他,蔡国没有什么大的变化,他的存在不存在,没有什么影响。这一发现让蔡献舞更觉活着没有什么生趣,因此很快就卧床不起了。

归国一月,蔡侯绝食而亡,临死前对太宰请求自己死后谥号为“哀”,让后世之君牢记前车之鉴。

子元这时已到了郑都。楚军突然来袭,郑国猝不及防,楚军如入无人之境。在熊率且比的带领下,斗般等人英勇善战,很快就率领上军攻进了郑国外城,子元得意洋洋,心道:哈哈,郑国不是那么难攻的嘛。他环顾四周,见郑都城门的悬门(城门上的一道木架,打开可随时关上城门)都没有拉下,心里突然有些不安,子元不敢冒进找熊率且比商量。

“熊率将军,素闻郑人狡猾,这郑捷(郑文公之名)可不比他父亲厉公好脾气,最是残忍。如今我军轻易进城,恐为郑公诱敌之计!本帅看来,还是先撤军出城为妙。”

“末将与元帅所虑相同,撤兵也好。”熊率且比也不放心。

“元帅大人,末将以为不可轻易撤兵。”斗般出言阻拦,“我军连夜突袭,并未在城外屯兵,想来郑公要寻求齐、鲁、陈、蔡的襄助也来不及。此时我军若能长驱直入,生擒郑公,必能镇服中原诸子。昔年郑厉公敢对抗桓王,如今我等伐郑,天子必然赞许。这等好时机不可错失啊,令尹大人!”

斗般不过二十来岁,在子元心中还是个奶娃娃,但他忽视了一点,当年能把熊恽送到曾国去的,也就是他这个毛孩子。

熊率且比听了斗般的话也觉得有几分道理,正打算劝子元考虑考虑,子元却对着斗般一阵臭骂起来:“你小子打过几回仗?出过几次征?乘广六百乘,多少人命攸关?尔等末微虾将,也敢顶撞本大人!你是什么身份,也配在本座面前指指点点!”

斗般年轻气盛,被子元这么一顿骂也气极顶撞起来:“如果元戎只能凭身份来听取意见,那么又配当什么元帅!大人可以因为末将之言欠缺深思熟虑而不采纳,但怎能因为身份高低而判定?我等追随大人北上,为的就是打一个大胜仗。如果这样潦草结束,当初又何苦千里迢迢来伐呢?这样撤兵,岂非无功而返!”

斗般的言论十分大胆,直斥责子元出征动机不纯。子元气得脸青一阵白一阵,偏偏斗梧也站出来说话了:“令尹大人,末将以为斗般下将军所言有理。不如兵分三路,守住城门关口,派骑兵冒险进城刺探,如果可行,乘广可以一并进城擒住郑公。”

子元火冒三丈,骂道:“若敖氏的儿郎越发目中无人!你们懂什么?斥候来报,蔡侯病重遣返回都,前日已经薨逝。蔡国若忌恨我国,又知吾等在外伐郑,必联合陈、宋诸国来伐楚救郑。到那时,尔等命丧艽野,休怪本帅。来人,把斗梧与斗般拉下去各打三十军棍!”

斗梧没想到自己好言劝了一句,竟要受这样的重罚,心里不服,问道:“敢问元帅,末将何时犯了军规?为何要受杖刑!”

子元亮出兵符,道:“不听元帅调遣,擅自顶撞本公,就是犯了大忌。”

斗梧气愤地骂道:“你这是什么规矩!”

子元冷笑道:“你嘴硬,好,多打你十棍,自己好好想清楚!”

熊率且比没料到子元会动这么大的怒气,本想求情,忽然想起妫翟临行前对他的叮嘱:成败并不要紧,锻炼新人才是最重要的事。熊率且比似乎明白了话里的寓意,于是安慰斗般和斗梧,说:“将为帅统领,元戎所言自然有他的道理,你们好好反省。”

斗般与斗梧被拖出帐外打得皮开肉绽,但他们咬紧牙关怎么也不求饶。子元没有再继续进城,担心蔡、陈、宋联合来攻,遂仓皇地回国了。殊不知郑公听闻楚军来犯,吓得不知所措,差点就要悬梁自尽,听闻子元退兵,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楚军这弄的是哪一出。

妫翟没有责罚子元,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样,亲自在国内召集十个绝色美女赏赐给子元。凡是进贡之物,最好的必定先给子元;凡是最华美的衣裳马车,也先送给子元享用。说子元辛苦出征,应该褒奖的。

但是子元却惹恼了若敖氏的宗亲,尤其是斗梧的被打使斗祁对子元忌恨不已,你贪污受贿我们不说,居然对宗亲也这么无情。蒍章在朝野制造言论,说这一仗耗费粮草不少,却没有丝毫受益。群臣和朝野对子元的厌恶和不信任越来越高涨。

在子元的肆意挥霍下,楚国的国库已经成了个空壳子。妫翟淡定自若,对子文说:除掉子元的好时机到了!

这天夜里,妫翟悄悄打开了蔡献舞赠予她的药方,她决意在生死关头冒一次险。她把一包粉末倒进了茶盏中,纠结再三,终于打算端起陶碗送进嘴里。

但不等妫翟喝下,丑嬷一把抢过来麻利地倒进自己嘴里,痛快饮下。丑嬷擦了擦嘴角,嗔怪妫翟的冒险:“这么危险的东西,夫人怎么能自己饮下去!如有不测,大王谁来辅佐?”

妫翟虽然素来信任丑嬷,但也被丑嬷这样以身试险的道义感动了:“叫寡人用你们的性命来尝试,寡人于心不忍。寡人想与老天爷赌一把,看看是不是会输得那样惨。”

丑嬷眼角有泪花,语重心长道:“您还年轻,还有大好的日子,不像老奴已经风烛残年。别说是喝下这一碗药,就是立刻去死又有何难?”

丑嬷一句话还没说全便忽然两眼一闭,双腿一软倒在地上昏迷不醒。星辰赶紧把她搀到榻上,妫翟用手试了试丑嬷的额头,滚烫滚烫。

妫翟担忧道:“这样子倒是跟药方上写的一模一样,只是不知道会不会真的三个时辰后醒来。”

星辰担忧道:“只能是等了。幸好您没有喝下药,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主仆二人寸步不离地守在榻边,担忧地看着丑嬷。一直到明月西沉,天色微亮的时候,丑嬷才醒过来。

妫翟一夜没有合眼,握着丑嬷苍老嶙峋的手,兴奋而担忧地问道:“怎么样,您觉得身体还行么?”

丑嬷点头,起身下榻走了几步,肯定地答道:“夫人,老奴觉得除了眼睛有些疼之外并无大碍。”

公元前664年,在连续两年干旱之后,妫翟下令与熊恽去宗庙前求雨。求雨仪式,妫翟授意熊恽,要熊恽邀请叔叔子元主持求雨祭祀大典,子元欣然应允。

求雨祭祀从子夜开始,一直进行到了夜幕降临才结束。熊恽起驾回宫,而妫翟因为疲乏不得不在外城的行宫休憩,待天亮之后再回宫。宗亲们都散了,子元也与妻儿一同返家,掌管祭礼的宗亲斗廉(字畲是)独自留守宗庙前收拾祭品和礼器。

残月如钩嵌在天幕,斗廉带着一身疲惫往回赶。斗廉家在北边,宗庙在东边,而行宫在东北角,所以斗廉回家必须要经过行宫外的甬道,斗廉坐上车不一会儿便歪在马车里睡着了。

斗廉睡得正香,忽然听车外人声嘈杂,似乎是小厮与谁起了争执。斗廉纳罕,这么晚了,是谁会在行宫甬道上呢,听上去人还很多的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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