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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部分

息夫人-第41部分

小说: 息夫人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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妫翟与息侯听罢,笑闹不已。息侯更是从桌上端下一盘果子,笑道:“快嘴丫头,赶紧堵住你的巧嘴儿吧!”

主仆三人正闹着,近侍来报:“大王,少宰求见!”

息侯丢下手里的忙活,打趣道:“阖宫夜宴还早着呢,少宰大人怎么就馋起嘴来!星辰,给夫人披上裘衣,别冻着。翟儿,银箔花纸可别代劳啊,寡人去去就来。”

妫翟笑道:“大王放心,我们等您就是。外面路滑,叫下人们小心些。”

息侯离开了内殿,似乎也带走了一丝温暖。妫翟打了个喷嚏,将厚暖裘衣紧了紧,继续绣着上巳节的香囊袋。

息侯走不多远,便见到了庭院里满身雪花的少宰正焦急地呵手跺脚,不等息侯细问,少宰已经迫不及待禀告了详情:“大王,楚王求见!”

息侯脸色一沉,心里涌起不祥的预感,忙道:“所为何事?”

少宰道:“其言无事,只是拜会而已。但微臣见其来势,恐不好惹啊!”

息侯没了主意,不知该如何是好。少宰道:“是否需要禀报给夫人?”

息侯看窗纱里妫翟的倩影,阻止道:“不可!走,寡人亲自去见,你即刻安排宫宴款待楚子,看看他们到底是何来意?”

熊赀背着手,站在息侯中庭的内殿好整以暇,对于息国宫殿的规格与陈设不屑一顾,心道:“这也太寒酸了,城门矮得连蔡国的微遏关都不如!”见息侯匆匆而来,不紧不慢地问候道:“息侯,别来无恙啊!”

息侯见熊赀一身戎装,面带不善的样子,心中一凛,忙道:“贵客来访,有失远迎。楚王好兴致啊,天远路滑,竟在上巳节前踏雪来访,寡人不胜荣幸。奏乐,设宴!”

熊赀不拘泥,大方落座,命彭仲爽将备好的礼物呈给息侯:“寡人替息侯报了辱妻之仇,息侯也不记得谢我。也罢,君不谢我,吾来谢君!区区薄礼,息侯笑纳!”

息侯接过彭仲爽呈上的礼物,愣住了,尴尬问道:“这,怎么是件女人的衣裳?”

熊赀狭促一笑,道:“这不是送给息侯的,是送给息夫人的!”

息侯的脸挂不住了,忙推开礼物,推辞道:“楚王大礼,鄙人承受不起。”

熊赀收敛了笑容,阴狠地盯着息侯,冷冷地反问道:“息侯这是瞧不上本王的一片好心了?”

息侯踉跄倒退,心道:楚王果然来者不善,恐怕不拿点好处是不肯走了,忙道:“楚王曲解寡人心意了。并非姬允不谢朋友,只是朝务繁忙,手下人怠慢了。息国地少福薄,只要是寡人能给的,楚王只管开口。”

熊赀搁下酒杯,站起身来,阴险地笑道:“索要不多,唯息夫人而已!”

息侯没料到熊赀会这般苦苦相逼,断然拒绝:“夫人乃我国国母,恕难从命!”

熊赀不急不躁,在息国臣子众目睽睽下抽出佩剑,将案几一剑劈倒,酒盏佳肴横飞零散,吓得堂上站着的人都目瞪口呆。熊赀取下颈上的红巾,将剑上酒水擦干,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息侯,你不从也得从,强兵之下,由不得你!”

息侯大吃一惊,指着放肆的熊赀骂道:“熊赀,你不要欺人太甚!寡人可以唯你马首是瞻,但绝不会将发妻拱手相让,你若欺凌我国,息国子民必将拼死顽抗!”

熊赀没有再发怒,而是从容说道:“给你三个时辰考虑,让你的美人跟着寡人回楚国,否则让你丧命于楚国的铁蹄之下!哈哈,记得让你的美人穿着寡人送的衣裳!”

熊赀起身,挥剑在胸前,被吓得傻愣愣的息国诸臣竟没一个敢阻拦,眼睁睁看着楚王走出殿外往宫门走去。

这来得太突然了,楚文王怎么会在这么冷的天里干这种事?少宰惊怔了片刻,清醒过来,立刻叫来王城护卫,命令道:“快,快封锁城门,刺探敌情!”

不一会儿,守将来报:“大王,楚军数十万大军已经杀进城内,包围在了宫门外!大王,怎么办,是否御驾亲征!”

息侯快步跟随守将来到城楼上,王宫的大门外已经被楚军重兵重重包围。楚军楼车高耸,几乎只要稍稍往前移动就可以攀上城垣。息侯气得手脚直啰嗦:“这,这楚军是何时到的,为何竟没有人来报告军情?都干什么去了?”

这时守城大将冲过来跪在息侯面前:“报告大王,我们根本就没看到楚军进息国境内,从看到他们到现在连一盏茶的工夫都没有……”

息侯绝望了,气力不支,瘫坐在地上,是啊,从少宰说文王求见到此情此景,真的连一盏茶的工夫都没有,可楚军就已经势如破竹包围在了宫殿外。他无助地说道:“熊赀分明就是要置寡人于死地。”

正在息侯犹豫无奈之际,熊赀已经命人扎好了木架子的塔楼,与息国的城楼只有数十丈之遥。息侯从城墙的豁口上,甚至能瞧见楚王的髭须,每一根须发都透着得意。熊赀举着令旗,骄傲地说道:“息侯,已经过了三刻,你还有两个半时辰。你若想好,一切都来得及,若迟疑,寡人只要令旗一挥,便能将你那几间破房子夷为平地!”

纷扬的大雪越织越密,银灰的天空染上一层昏黄的暮色。息侯染满眼泪的脸在冷风的侵蚀下,赤红肿了起来。息侯吸进一口冷风,钻入了心肺的缝隙里,引发了阵阵隐痛。事到如今,不面对也是不行了。息侯站起身,走下城楼,不理会熊赀的嚣张,平静地对少宰道:“取寡人的弓箭与战马,孤王要与熊赀拼死一战!”

“不要啊,大王!”少宰不依,只跪在台阶上,扯住息侯的衣襟。

“那你叫寡人怎么办?难道把你们的国母息夫人拱手让人吗?难道叫我姬允屈服在楚蛮手下吗?”息侯突然咆哮起来,眼泪砸到了少宰的脸上。

少宰无言以对,也老泪纵横,哀求道:“大王,老臣不惧一死,只是息国数万百姓生死全在您手里啊!请您三思而后行!”

息侯绝望地仰起头,看着灰霾的天空里没有一丝光亮,再扭头看向严阵以待的楚军,火红的凤凰图腾旗,迎风飘舞,似乎能把雪花融化。楚人此刻正如骄傲展翅的凤鸟,而小小的息国正如凤鸟相中的虫豸。

“寡人能如何?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生亦不能,死已不能啊!少宰,你告诉寡人,到底该如何做?”息侯苦笑,满脑子都是楚国的大军与楚王熊赀狂傲的笑容。

“大王!”息国大宗蹒跚着步伐走上城楼,“大王,您这样发愁也不是办法,老臣已经备好鞍马,您赶紧带着夫人逃出城去吧!”

息侯看着满头白发的大宗头顶着雪花,一脸的坚决。这个辅佐他登位的老头,平时唯诺啰嗦,到了关键时刻,竟有这等志气。

“大宗,寡人能逃往何处呢?蔡侯吃了败仗,受了楚国的羞辱,若是知道寡人逃跑,也会在半路截杀的。何况,寡人情愿一死,也不要做亡国败逃的息侯!大宗,夫人是无辜的,你赶紧叫斗丹来,送夫人出城去吧,送回陈国也好!”息侯做了最后的打算。

“大王!”大宗老泪纵横,为息侯临危的志气欣慰,也为息侯的决绝而悲伤。宫殿城楼将士们一片呜咽,息国都城内,一派悲壮。

少宰抹了一把眼泪,道:“大王,您且去换盔甲,老臣来敷衍熊赀,争取能让夫人出城去!”

息侯点头,扶着大宗走下城楼。

熊赀伸头一看,城头上的息侯不知所踪,怕息侯耍诈,继续喊话:“息侯,你休要妄想逃出城去,你们都城东南西北四个城门,早已被楚军包围!”

少宰整好衣冠,站在离文王最近的地方,喊道:“楚王,我主已经去劝夫人。你虽有兵甲百万,但我们不能强迫夫人,她愿意去楚国我们不阻拦,但如果她不愿意,我们也没有办法,只能任您攻破城门,您不会是连这点耐心都没有了吧!”

熊赀取下随身带着的酒壶,喝了一口老酒暖身,爽快说道:“好!寡人就再等两个时辰,你这老叟要是敢欺瞒寡人,寡人便要取下你的头颅挂在息国关口下当上巳节的灯笼!”

息侯跨上战马,背好弓箭,等待着即将来到的死期。

妫翟绣完了香囊,看着对面空空的座位,心里一阵发虚,推开窗看了看天色,纳闷极了:“少宰是有什么事呢?大王怎么这么久还没来?”

星辰做完了宫灯,安慰道:“许是少宰来问宫宴的事宜,这时节大王该要备宴了,主子不妨换上新衣裳吧。”

妫翟只能将头缩回来,风夹杂着雪花卷进去,把息侯没有做完的银箔纸雕花卷了出去。

“糟了!星辰,得赶紧捡回来啊!”妫翟把窗关好,顾不得天寒地冻,只披着狐裘就跑去外间,跟着冷风追逐着那半枝没有雕刻完的银花纸。风吹得很急,雪下了一尺厚,妫翟在茫茫雪地里追逐,鞋袜都湿透,总算将那一纸飘如引蝶的箔纸抓牢在怀里。

妫翟高兴地握着息侯未完成的杰作,跌倒在雪地里笑得十分满足。

“主子,这可怎么行呢?”星辰赶紧上前把妫翟扶起身,扫去大雪,抱怨道,“身子还没好断根,就为了这么一张银箔花不顾寒冷了!快进屋换衣裳吧。”

“大王费了几日的功夫,若是这样丢了岂不是很难过!呵呵,幸亏我手脚快追了回来。”妫翟一点不在乎身上已经湿了大半,只把箔纸藏在怀里,呵着冷气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上了回廊。

主仆二人还没进屋,斗丹便气喘吁吁地跑来,慌忙叫道:“夫人,赶紧跟微臣走!”

妫翟见斗丹鼻子冻得通红,神色焦急忧虑,忙问道:“斗丹,何事如此匆忙?”妫翟看了冷清的宫殿,发现宫内一片黑暗,一盏灯也没有点燃。妫翟意识到了事情的蹊跷,堵住了斗丹的去路,严肃问道:“斗丹,是不是出了什么大事?”

“夫人,您别问了,赶紧跟微臣走吧,不然就出不了城了!”斗丹急得跳脚。

“不,这里是我的家,你让我去哪里!”妫翟摇头,往后退了几步,“我为什么要出城去?大王在哪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若是不讲清楚,本夫人绝不肯走的!星辰,咱们进屋!”

星辰心跳得很快,直觉出了大乱子,赶紧搀着妫翟往屋内走。

“夫人,微臣求您了!赶紧出城吧!”斗丹死守息侯的谕旨,不敢将楚军兵临城下的情况说出来。他别无他法,只急得跪在大雪飘舞的廊檐下,一遍一遍地磕着响头。

斗丹跪在门外,磕头的声音像是擂鼓一样传入妫翟的耳中。星辰一边替妫翟更衣,一遍哀求道:“主子,要不,咱们跟着斗丹大夫去吧,也许真的出了大事呢?”

妫翟道:“我心里如何不纷乱?但你叫我这样不明不白地走,怎么走得安心?如果真有要出城的大事,大王处境一定万分危险,我怎么能只身一人逃走。”

星辰支支吾吾道:“也许,大王已经安顿好了呢?”

妫翟心绪不宁拔下头上的簪子,往梳妆台上一掷,道:“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想当然了?难道今日变故之稀奇,你没有任何感觉吗?”

星辰瞥了一眼铜镜里妫翟严厉的样子,心里的秘密到了嘴边又噎了回去。妫翟虽然换好了衣裳,却没有一点打扮的兴致。她站起身,撩起门帘,站在了斗丹的面前。玉树临风的斗丹还在一遍又一遍地磕着头,青石板上已经血迹斑斑。

“斗丹,都到了这个时候,难道你还要瞒着本夫人吗?”妫翟语气不再柔和,而是夹杂着不可撼动的严厉。

斗丹抬起头,看到的不是妫翟绝世的容颜,而是过去治理政务时的强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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