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霰-第3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爹无奈而宠爱的撂下书本,摸着她,摸着她彤彤艳的小脸:“不缠就不缠,我的女儿,不缠足,一样嫁得好人家。”
从道人生都是梦,梦中的欢乐,扭曲成一片火光与血影。
如果缠足,如何通过旗人的引阅?
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宿命无情,人也无情。促燥在足心的热一点一滴冷却。她冷对他的撩拨。渐渐的,她发现,那不是一种撩拨。
当她再睁眼的时候,看着他沉下的脸。她的心也跟着一沉——
他问:“怎么伤的?”
她一怔。
“翊坤宫,有人为难你?”
她不说话,摇摇头。
雍正也不再问,眼看向别的地方,眉一直是皱着的。他皱眉的时候,拇指轻轻摩擦她足心的伤口。
她感觉到一点凉意,不知什么药粉涂在结痂处。雍正的手里是摊开的纸包:“旗人狩猎,随时都会受伤、流血。进了关,坐了天下,祖宗的习俗不能丢,随身的荷包,都配着外伤药。”
那些呈红的、鲜嫩的,刚刚结起的疤,包裹在被弓箭磨砺过的粗糙虎口里,凉丝丝的痒,舒适的想睡去——
当她迷迷蒙蒙时,他却移到她的身边,再次执起她的手。
霎时全无睡意——
在劫,难逃。
第六章
6
腕上套着念珠,小佛堂供着佛像。他是参禅理佛之人,佛说□障道,舍爱得道。可他不是佛!
青铜古彝香烟袅袅,百合香里,曼陀罗、羊踯躅、醉仙桃……薪火相传的宫廷秘制催情药。氤氲在若有似无的香气里,渐渐不能自持。
何况,床上躺着水一般的女人。黑的长发白的肌肤,水一样流动,水一样清纯——没有裙衫,没有粉黛,没有簪环……黑与白,纯璞而肃杀的妖艳。
他的掌心潮热了,她企图在潮热间抽出自己的手,他一把攥住,攥紧。
他低头吻她的前额和脸,她闭了双目转开脸,发丝随即四散—— 一段颀长而白皙的脖子。他沿着那颀长和白皙一路细啮——
她心灰意冷,绝望地挨着等着那戮心灌髓的一刻。如芒在背,如窝针毡,胸口剧烈而惶恐的起伏着。突兀的起伏的锦被是一个诱人的魅惑,他用牙齿轻轻叼开她齐胸掩着的被,细细密密的吻,手探进去——
却是怎样也不热。怎样的抚摸也撩不起她的热。
他吸了一口气,眉角抽动。自藩邸,至大统,从没有女人如此的抗拒,与他,何尝不是一种新奇。
自己解了纽襻儿,卸下御带。衫子丢在一旁,他赤膊躺进被里。这回,她完全覆在他身下——恣情遂意了。他负着万钧力,五内如焚,偏偏如履薄冰,小心翼翼。她在他身下,一动不动,一声不吭,麻木如石,冷硬如铁。
他吻她覆下的长长睫毛,嘴唇僵住了——细微的凉湿。
他撑起一些身,皱了眉:“入宫,你是不情愿?”
隔了一会儿,她静静的:“无怨无尤。”她的眼睛在别处,不看他,心也不在他。这让他稍稍动了一些气。
门外陈福禄的声音不合时宜的响起:“皇上,是时候了——”
他不理。吻得粗重些。帝王的霸,男人的欲,重重落下。他的手——
突然停下。他有些愕然,她的眼睛依然瞥开,涣散的张大。眼角,一滴水,聚大,聚到承受不起,流下来,细细的,顺着脸颊,悄无声息。
他的心跳了。拨开多少年的沉雾,就像少年时,扯满弓,箭在弦上,箭头对着的,清晨林间的一头幼鹿。□黑幽怨的大眼睛,清澈无暇的澄净。
美丽的、食草的、驯良而执拗的生灵,就像此时躺在他身下的她。她的眼睛看进他心里,看进他的膏肓,一疼,有什么在那里扎了根。他不知道,扎根的,是一生一世解不开的蛊。
他‘呼——’地翻起身,背对她,无声喘息。
好久,他恢复如常。平静如常,才肯回转身。
芙惆在他的注视下,向床里缩了缩。
他淡淡道:“晚了,都倦了,你就在这歇吧。”
那眼神仍旧惊悸,偏偏装怯作勇强自镇定。瞒不过他的眼睛,他披上外衣,探身向前,想将她周遭凌乱的被子围好,她连忙自己扯紧。
他看到她的不安,俯身拾起地上自己的一件内衫,递过去:“披上吧。”
她犹疑着接了,迅速裹在身上,缩进被里。
陈福禄的声音又响起:“皇上,是时候了——”
他隔着门帘咳嗽一声:“下去。”
门外惶乱的脚步声。
芙惆转身向里,紧紧扯着被角,不再回头。
他在身后看着她,叹口气,不让她听到叹息的声音。然后走到门口,推开门——
风卷细雨扑面,瞬间湿漉了全身。他在风里打个寒噤,站一站,合门去了。
芙惆恍恍惚惚,睡了。大仇当前,她在他的床上,竟然睡实了。一个激灵醒来,四下摸索——没有人。稍安了心,已是一身冷汗。再睡不着,许久——
门外有声音:“奴才苏培盛,伺候万岁爷……”声音转惊,“您自个儿起了?”
“嘘——”
然后是门开的声音,很轻。有人进来。
苏培盛悄声问:“这样早,是秀女苏佳氏伺候不周?”
“她很好。”
苏培盛蹑手蹑脚到床边,芙惆感觉他在床边摸索。继而,一声惊呼:“呀——”
雍正不悦:“吵什么?”
苏培盛手里托着块尺见方洁白的丝绢:“万岁爷,这……这怎么还是白的……”
雍正怔一下,皱了眉:“朕没有……”便不再说,无需向一个奴才交代。
苏培盛忧心忡忡:“苏佳氏头回侍寝,敬事房有记录。这验身的丝帕……外头嬷嬷等着,等着拿去备案,这丝帕……怕是,宫闺之中会有议论。”
雍正只皱眉,不说话。
苏培盛无奈,托了那丝绢,往外走。
雍正道:“慢着——”
“万岁爷?”
雍正走过去,苏培盛端着托盘,怔怔看。
雍正拾起床边案上那把匕首,‘嚓——’,鞘已退,刀光一闪——苏培盛未及反应,盘中已是血溅尺素。
雪白的丝绢,淋淋漓漓,一点一点,大雪里娇艳的桃瓣。
苏培盛惊得跪下:“皇——皇上——您这是……”
雍正捂着左腕,眉角抽搐:“拿去备案。不该讲的……不要乱讲。”
“是……是——奴才先给万岁爷止血。”
陈福禄和驮妃的小太监一起进来:“奴才等送新主子回宫。”
雍正拉下袖管,掩住了,若无其事:“就让她披了朕的衣服。”
第七章
雍正接过苏培盛捧着的盖盅,眼不看,喝了一口,皱眉撂下手中奏报:“什么这样苦?”
“麻杏石甘汤,清咳理肺的。皇上前日受了风寒,咳嗽。奴才的意思,还是传召太医……”
“不必。”
雍正放下盖碗,重提起朱笔,腕子在桌沿儿一硌,疼了一下。
这一疼,牵得心里一动。他看着缠了云南白药裹布的腕子,出了会儿神。
苏培盛在旁觑着眼,抿嘴笑:“奴才知道万岁爷心里头想什么了。”
雍正沉下脸。
苏培盛慌忙道:“万岁爷的心事,岂是奴才们妄加揣测的?罪过,罪过……”
雍正摇了摇头,不再理会。
过了一会儿,苏培盛陪着笑:“天色也不早了……要不,今儿晚上再宣苏佳氏小主子侍寝?”
“不。”
雍正抬起头——不是不动念,只是……想一想,打消了,“那么个侍寝的法儿,任是什么人,也会拘束。”
提着笔,欲落不落,心思却远了。
苏培盛一旁看着,不敢出声。
雍正突然站起身,精神很饱满:“摆驾翊坤宫。”想了想,“把前日关外进来的贡物,捡好的一并带着。”
年妃近日犯了肝郁气,白日歇在床上。
肝气郁结,一半是脾胃不合,一半是情致不舒。人人知道她的心病,只有贴身乳母老嬷嬷敢偶一进言:“皇上不过贪一时的新鲜,主子何等尊贵,何必事事挂心?趁热喝了这碗柴胡白芍汤……”
“新鲜……”年妃换了个姿势倚在引枕上,依旧面无表情,“太监催了两次,都不理。你见过皇上留哪个侍寝的妃嫔一夜到天亮?新鲜,可真是够新鲜。”
“再怎么新鲜,也是翊坤宫里的人,万岁爷还是顾及主子的颜面的。”
“顾及?哼哼——”
“这不是没封么,还不是个平头的秀女。”
“不用封。一件衣服,皇上贴身的衣服,比什么金章紫绶,什么典册、黄马褂儿,都稀罕!”
老嬷嬷只有叹气。
正这时太监高喝:“皇上驾到——”
年妃看了老嬷嬷一眼,冷笑几声:“看着吧,往后,我翊坤宫不愁寂寞了。”
雍正须臾入内,年妃病恹恹跪下:“皇上吉祥——”
“起来。你抱恙在身,不必多礼。”
年妃搭着他手站起,两人都坐下。
年妃道:“皇上百忙之中来探望,臣妾是受宠若惊。”
‘惊’字拖得长,不无嗔怨。雍正似不解话中之话,只一微笑。
忿忿在心,年妃话一转:“宠,也是臣妾这下处有那宠柳娇花吧。”不等他说话,自行吩咐,“传秀女苏佳氏上来伺候。”
芙惆不一时便过来,一眼也不多看。跪下行礼:“皇上吉祥,贵妃娘娘吉祥。”
年妃且不理会,转向雍正:“皇上打进来,臣妾听着,咳嗽呢。”
“唔——”
苏培盛代禀:“前夜淋雨受了风寒,没大碍。”
年妃眉一立:“皇上贤身贵体,是你这奴才大意得的?”
“奴才不敢。奴才不敢。”
年妃又向着雍正:“外头热,头上脸上都是汗,屋里阴冷,皇上小心闪了风。”又道,“来人啊,拿热手巾把儿。”
宫女们上来,提着红铜的热水壶,托盘里是桂花熏香的手巾。
一个宫女捧盆,一个提壶倒水。水是滚开,腾腾冒着白汽。
年妃道:“苏佳氏过来伺候。”
芙惆便上前,接了手巾,等着水凉。水温凉,把手巾浸进去,殷透了,提出来拧干,然后递上去,仍是不抬眼看。
年妃没接:“这冰凉的手巾,让皇上怎么用。”
芙惆方抬了头,眉一蹙。
年妃道:“水是温的,待得拧干,自然凉了。皇上正要热气腾一腾,去去寒。你是怎么伺候的?”
雍正也皱了眉:“朕……”
年妃轻描淡写的:“苏佳氏尚没册封。没封,就是翊坤宫的人。皇上曾命臣妾辅佑皇后,‘率六宫之人’。六宫,不敢当,训诱我翊坤宫宫人wrshǚ。сōm,责无旁贷。”
雍正聚起眼,眉头缓缓拧紧。
年妃便吩咐:“另倒水。”
水倒好,滚开的热水。
芙惆展了手巾,停一下,像是一狠心,浸到水中——
雍正身子一挺,愈站未站。她已将手巾提出水。
年妃低着眉:“拧啊——”
芙惆的胸口起伏一下,依旧不抬眼,也不吭声,两手攥了手巾,攥紧,牙暗咬,紧紧绞缠——
年妃视若未睹:“皇上喝茶。”
雍正‘嗯’了一声,端起茶来呷,盖碗颤了一下,翻开的茶水泼到手上,疼。只几滴,已经钻心入骨,何况……
芙惆重又把拧好的手巾递上来,雍正接过了,没看她,却看到手巾那头红痛痛珵明燎起的水皰。他忍不得抬了头——非常倔强,还是那样倔强,眼泪就是不肯淌。那倔强只一闪,避开了。两个人的眼神都避开。
雍正神色一如常,拿起手巾把儿擦了脸,又慢慢喝完茶。
年妃到有一些诧异,落空的失措。
雍正只把补茶喝完:“这红景天,是家养的吧?少了那股野辛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