悍臣-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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牟斌摇了摇头。
对大明的弊政,他也深感不平,可心里更多的是无奈。因为他比谁都清楚,小人物,是没有能力改变这种状态的。
张儒接着道:“宫中有妖妃惑乱君心,近年来废掉太子的呼声是越来越浓。汪直虽然走了,可是宫中那帮子阉人却还在。东宫那位仁善,不喜欢做坏人,那么总要有人做坏人才行。如果能让大明延绵百世,就算是我在史书上遗臭万年又如何!你能够对素不相识的我施以援手,所以我要你来帮我。”
“你就这么自信?”牟斌反问道。
这话有两层意思,一层就是你就这么自信能够改变朝局?另外一层意思则是你就那么相信我愿意来帮你?
张儒笑道:“这跟自信与否没有太大关系,只是想到就去做了,不做怎么知道不行?”
牟斌点点头:“可东司房并不是一个很好的起点。”
张儒目光变得深邃:“一个不是很好的起点,总比没有起点要好。越是在绝境之中,才越能激发人的潜能。我相信我们能够做到。”
听到这话,牟斌不由有些佩服这少年的魄力。按理来说,站在这少年的角度,完全没必要做这些事。
太子成功登基,他能够凭借太子的伴当这个身份而辉煌腾达,就算不是权倾朝野,至少也能够富贵一生。哪怕太子不能成功登基,以他的武艺,要找一个养家糊口的机会也并不是很难。
然而他并没有选择庸庸碌碌,而是选择以自己的能力做出抗争。
佩服归佩服,却不代表牟斌已然对张儒归心,就算这个少年有着常人没有的能力和后台。
张儒似乎看出了他心中的犹豫,继续道:“我需要的是一个能够跟我共同进退的东司房,以前那些人我可以一个都不要,但是我找来的人,我也绝对不会放走。你现在有机会选择杀了我还是归附于我,等我伤好了,你想杀我都难。”
“能不能容我考虑考虑。”牟斌征求道。
张儒喃喃道:“我可以等,可是我大明,等不了啊!”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牟斌竟然在少年张儒身上看到了萧索之意,本来还在犹豫的心慢慢开始朝张儒那边倾斜。
“大丈夫不能就五鼎食,那便就五鼎烹。”张儒一字一顿的说道。
牟斌浑身一震,这话算是说到了他心坎上。
任何一个时代的任何一个男人都是有野心的,之所以涌现出来的英雄人物只有那没点,是因为绝大多数的男人都被困难吓倒了。他们宁可庸庸碌碌的过一生,也不愿意拼一回。
这些困难有些是家人,有些是钱财,有些是能力。
但是不能否认,男人都是有野心的存在。
他没有离开,暮然跪地:“属下牟斌,见过小旗大人。”
这一跪,意味着牟斌正式成了张儒麾下的人,这一跪,也为牟斌将来的权势滔天奠定了基础。
张儒开心地道:“我躺在床上,可没能力扶你起来。”
牟斌心境豁然开朗,站起来笑道:“属下自己有腿,可以站起来的。”
张儒道:“有腿不一定可以站起来,有脊梁才能堂堂正正的站起来。”
还有些不习惯被一个少年人说教,牟斌转移话题道:“敢问大人,我东司房现在有几人?”
张儒蹙着眉头道:“人嘛,你都认识,你一个,姜伟一个,我一个,现在就仨人。你要是有心相熟的兄弟,人品靠得住的话,就弄进来。现在最关键的是没人,钱我有的是。”
牟斌大笑道:“好,只要大人有话,属下一定办妥。”
他对张儒的话没有丝毫怀疑,因为他不觉得一个陪着太子长大的人会没有钱。只是他没想到,张儒所谓的有钱,是将其他东司房的锦衣卫裁撤之后截留下来的钱。
牟斌带着任务离开之后,张儒嘴角挂着笑容慢慢陷入了沉睡。睡梦中,他仿佛又回到了二十一世纪,回到了那个被人抛弃的伤心场景中。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被噩梦惊醒,才发现床边站了一个不速之客。
第15章 :璞玉需磨
来人竟然是堂堂的东厂厂督,成化皇帝身边的亲信近侍,司礼监掌印太监——梁芳!
张儒舒了口气,打趣道:“梁公公,你这一声不响的站在我床头,是想吓死我不成?”
梁芳笑眯眯地道:“陛下听说张小公子身体欠安,特使老奴前来探望。宫中多年,老奴习惯了轻手轻脚,惊扰了张小公子,还请见谅。”
张儒戏谑道:“呦,梁公公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客气了,看得起的话,叫我一声小张就好。张儒无父无母,天可怜见,陛下待我如子,才勉强躲过那么多明枪暗箭存活至今,可当不起一声公子。”
梁芳讪笑道:“张公子客气了,老奴只是陛下的家奴,不敢再公子面前托大。看公子气色还算不错,老奴也可以回去交差了。”
一边说着,他的脚一边开始往门口挪。
张儒高声道:“梁公公,再坐坐呗!”
梁芳不仅没有停留,反而加快了脚步。
不是开玩笑,这位司礼监的掌印太监,不可一世的东厂厂都,是打心眼里对张儒有些畏惧。
快步回到皇宫,梁芳马不停蹄的去了乾清宫,此时的乾清宫内烟雾缭绕,若不是那烟雾实在呛人,倒是有几分仙气。
成化皇帝就在烟雾缭绕中盘腿而坐,明黄色的内衣上附着着细小的黑色微尘,将衣服染成了灰色。
大殿正中央一个高约一丈的青铜丹炉正在不停喷吐着黑色烟雾,而丹炉旁边站着的,赫然便是右通政李孜省。
梁芳朝李孜省使了个眼色,李孜省微微点头,轻手轻脚走到闭目盘腿的朱见深身边小声道:“陛下,可矣!”
朱见深睁开眼睛,面露不悦:“今日怎的只需要如此之短的时间?”
李孜省做出一副绝世高人的模样,捂着胸口道:“今日臣耗费三岁功力,催发丹药,是以时间变短。”
朱见深马上变脸,开怀道:“果然李爱卿才是朕的肱骨之臣呐!”
赞了李孜省几句之后,朱见深才注意到站在门口的梁芳,他抬了抬眼皮道:“回来了,怎么样?”
尽管心里极不情愿,梁芳还是弓着身子走进了殿内。
跪下见礼之后,梁芳才道:“老奴见了那小子,看那小子的样子,应该没什么大碍。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朱见深加重了语气。
梁芳慌忙跪下:“只不过那张儒对老奴冷嘲热讽的,对老奴很有意见,老奴不敢多做停留便回来复命,未曾问及他是否愿意前往边镇,请陛下责罚。”
朱见深淡淡道:“还道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原来是这种小事,无妨。等他身体好了,朕自会问他意思。你也别说太多废话,这小子什么脾性别人不清楚你还不清楚,随他去罢!去把袁彬给朕叫过来。”
梁芳弓着身子转身准备离开,却又听朱见深道:“让韦兴去罢!你也一把年纪了,在这陪朕练功。”
门口的韦兴二话不说拔腿就走,作为接替汪直的司礼监秉笔太监,他所受到的圣眷并没有梁芳那般浓厚。但是他为人善于钻营,以前司礼监是汪直和梁芳分庭抗礼,而今韦兴这个没了西厂做靠山的秉笔太监却是唯梁芳马首是瞻。
二人这种相处方式,倒也相安无事。
梁芳苦着脸陪皇帝练功,心中却羡慕韦兴的差事。
在这满是毒雾的乾清宫内,还不如出去跑腿,这是他最真实的想法。同时,在心中梁芳也对韦兴有了不满,貌似最近韦兴对自己已经没了刚当上司礼监秉笔太监的时候那般殷勤了。
都说太监等于半个女人,女人的第六感很强,一把年纪的梁芳疑心重重也是应当。不过没过多久,他的疑心就变成了现实。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袁彬才行色匆匆的出现在乾清宫。
这回,朱见深没有召见梁芳的时候那般慵懒,他不仅从烟雾缭绕的宫殿内走了出来,还拉着袁彬一路信步行走,不让任何人跟随。
走了有一会,呼吸了新鲜空气之后感觉胸口不在有窒息感的朱见深才歪脑袋问道:“袁爱卿,你觉得张儒此人如何?”
之前皇帝跟自己说要自己重点关注张儒的时候他还没在意,现在皇帝再次提起,却让他感觉到了不同寻常。
正常情况下,皇帝是绝对不会关心一个毛头小子到底是什么德行的,哪怕这个人是太子的常随。毕竟皇帝每天除了炼丹修仙之外,就经常蹲在万贵妃的寝宫内。
而今朱见深几次三番提起张儒,让老而弥坚的袁彬长了个心眼,他想了想才道:“此子做人太过高调,如今未入朝堂倒没凸显出这个毛病,一旦入了朝堂,只怕不知道有多少人会对他口诛笔伐。做事倒是还算有点手段,刚到动四方就把泰安郡王和一帮纨绔子弟全部开了,还不曾去北镇抚司报备。”
朱见深正色道:“你说的这些朕都知道,东厂的番子不比锦衣卫少。不要跟朕打马虎眼,朕想知道,你到底怎么看他。”
联系到朝中最近的异常反应,袁彬马上领会到了皇帝的意思,低头道:“臣不知道该如何评价他。说他张扬,有时候他又十分低调,做事手段也十分阴损,连汪直这样的人都败在他手下,可见一斑。说他低调,进入锦衣卫之后他做事的手段和风格又变化极大,杀人放火的事暂时没做,可不代表他将来不敢做。”
朱见深微不可闻的挑了挑眉:“看来你不看好他啊!”
语气中的不善很明显的表达了出来,袁彬赶紧道:“倒不是不看好他,只是觉得他现在就是璞玉,应当遭受适当的磨砺才能担当大用。其他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陛下和太子的态度。”
朱见深笑道:“说了这么多,也就这句话说到了点子上,最近朝中的风言风语我想你也应该听说了,朕如今很是为难呐!”
袁彬默不作声,在这种情况下,他能够做的就是默不作声。
难不成让他一个当了几十年锦衣卫都指挥使的老家伙跟皇帝说你是个只知道炼丹的昏君?
就算他心里这么想,他嘴上也绝对不会这么说,几十年的宦海沉浮,这点眼力劲还是有的。
朱见深自顾自地道:“兴王年幼,却有人劝朕废了太子,改立兴王。朕不知道他们心里是怎么想的,难不成满朝文武,都是一群军心叵测之辈?”
袁彬依然不言不语,在这种情况下,不说话就是最好的态度。
见他不说话,朱见深拍了拍他的肩膀,露出一个苦笑:“朕身边现在还有几人可信,连朕自己都不知道了。梁芳跟随朕许多年,一直忠心耿耿,最后却让他折腾得连内库都空了。韦兴为人奸诈,当不得大任。朕炼丹的银钱都没了,这江山,还是朕的江山么?”
一听到皇帝说炼丹,袁彬不由有些腻歪,感情你让人把我叫过来,就是想说炼丹没钱了?
不过心里这么想,他嘴上说的却是:“这天下自然是陛下的天下。”
朱见深眯着眼睛看向前方:“朕想要做一出好戏,这出好戏最大的困难就是张儒。你也说,他张扬跋扈也好,韬光养晦也罢,最终要看的就是朕和佑樘的态度。既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