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儿行-第9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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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弟兄们知晓。因此,事成之后,晚辈请求拜入老大人门下,以便日日聆听教诲。如果能得偿所愿,晚辈将感激不尽!”
说罢,又是长揖及地。
逯鲁曾听了,心中怎能不一片滚烫!赶紧伸出手去,将赵君用拉起来,正色说道:“好,好。事了拂衣去,恰是我辈君子所为。老夫,老夫应下了。老夫现在就可以收下你!”
“善公且慢!此刻招安之事未成,晚辈不敢以戴罪之身侮辱了师门!”赵君用却又挣扎着拜了下去,哽咽着说道。
“好,好!”感觉到对方的良苦用心,逯鲁曾连连点头,“就依你,依你。为师这就起身,替你去大都城跑一趟。即便拼着被天下人误会,也一定要将你徐州上下这八万子弟,重新引回正途!”
“白日出行,恐怕会引起许多不必要的麻烦。晚辈与李总管已经商议过了,今夜亥时,亲自送老大人去运河上。晚辈在那里,已经悄悄借商贾之手为大人买下了一艘轻舟。船上的水手都是商贩代为出面雇的,谁也不知道您老的真实身份。连夜出发的话,明日上午,您老就能抵达济州!”赵君用又摇了摇头,非常谨慎地提议。
“好,依你,依你!”此刻逯鲁曾心里,完全已经被自己勾勒出来的形象占据,根本无暇去思考赵君用所言的真伪。无论后者说什么,都连连的点头。
赵君用则趁热打铁,把一些其他将领期望得到的官职,也统统说了出来。并且小心翼翼地提醒逯鲁曾,其中哪几个将领对招安之事抱着厚望,哪几个其实认为招安可有可无,随时都可能变卦。总之,事不宜迟,朝廷越早做出决定,越容易令徐州军上下归心。千万别犹豫来犹豫去,导致将士们性子都变得野了,连自己这个长史都无法左右。
逯鲁曾的当然知道打铁要趁热的道理,立刻亲自动手,将所有要求和提醒,都誊写在了纸上。并且主动向赵君用表示,自己离开之后,他和芝麻李两个依旧可以对外界摆出一幅进攻姿态。只要不攻克宿州、濠州这些大的城市,朝廷就不会追究。以免在朝廷考虑招安与否的这段时间内,被军中的狂悖之徒钻了空子。
对于老夫子如此体贴的安排,赵君用当然满怀感激的答应了下来。然后师徒二人又坐在一起说了许多贴心的话,看看天色已晚,才依依不舍拱手告别。
到了夜晚亥时,赵君用果然带着一小队士卒,拿着芝麻李的手令,将逯鲁曾和他的家仆送出了徐州城外。码头上,也果然有一艘小舟等在那里。船舱之内,床榻桌椅,笔墨纸砚,脸盆水壶,一应设施都购置齐全。连同蚊帐被褥都是崭新的,边角上还缝着扬州某家大商号的标记,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
除了生活用品之外,赵君用还趁着家仆和随从们谁都没留意,悄悄地塞给了逯鲁曾一把钥匙。告诉后者,床底下的箱子里,另有一些压舱之物。等到了安全地点之后,老大人就可以取出来,作为在京师里头为徐州军上下奔走的开销。如果不够用的话,只要派遣一名心腹带着信来徐州,自己这边立刻就会再送上一笔过去,绝对不会让师门为此倒贴!
“君用,君用太仔细了!”逯鲁曾感动得眼睛发酸,拉着赵君用的手,低声致谢。后者却摇了摇头,用极低的声音说道:“这些都是从贪官家里抄来的不义之财,晚辈借善公之手归还给朝廷,也算物有所用。此地不宜久留,善公速速动身为好。待事成之后,晚辈再于徐州城中,谢善公拯救之恩!”
说着话,快步走到船头,将身体轻轻一纵,幽灵般落到了码头上。随即又向逯鲁曾躬身施了礼,转过头,大步流星的去了!
“船家,快起锚,快起锚!”不待岸上的人影融入黑暗中,几个家仆已经大声催促了起来。“哎,客官坐好了!开船喽——!”随着伙计们的答应声,轻舟微微晃了晃,如同树叶般,从水面上向北滑了过去。转眼间,就将徐州城遥遥地抛在了身后。
“啊!”逯鲁曾狠狠咬了一下自己的手指,确信眼前一切不是做梦。立刻铺开纸张,给朝廷写起奏折来。先为自己丧师辱国之举,狠狠地请了一番罪。然后又鼓动生花妙笔,将自己如何临危不惧,舌战徐州群雄。终于唤醒了对方的忠义之心,决定接受招安的事情,一一奏明。为了促成朝廷接受此事,在奏折末尾,还特地强调,徐州红巾接受招安之后,自己可以带着他们去攻打刘福通、布王三、徐寿辉等贼人。五年之内,一定还朝廷一个四海清平,再不闻兵戈之声!
一夜当中,数易其稿。直到天光放亮,才终于满意地放下了笔,准备上床休息。谁料还没等把外边的长衫脱下来,脚下船板忽然猛地一顿,将他整个人甩到了舱门口,登时摔了个七晕八素。
“怎么开的船?!哎呀,疼死老。。。。。!”逯鲁曾大怒,揉着屁股跳起来,吹胡子瞪眼。没等一句话说完,耳畔忽然传来一阵熟悉的号角声,“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惊愕地抬起头,他看见有一支规模浩大的运输船队,已经塞满了正前方的河面。运河两岸,旗号遮天蔽日。数不清的将士滚滚而来,直扑自己眼前。
“知枢密院事”“月阔察儿”两面写满的八思巴文的战旗,高高地挑在右岸队伍的正前方。战旗下,有位浑身金甲的蒙古将军骑着高头大马,威风不可一世。
注1:在施耐庵动手整理之前,水浒一百零八将故事,已经在民间传诵。很多折子戏,都以这一百零八人的事迹为蓝本。
第一百零四章官贼
那些蒙古将士极为凶悍,见到岸上来不及逃走的商贩了脚夫,立刻策马围拢上去,不由分说先捆到一边。见到拉货的马车、牛车,也是立刻用长矛短刀在上面乱捅。登时间,将运河两岸祸害得血流满地,哭声震天。
河道中的大小船只,也全都被拦下来接受检查。提着刀的高丽仆从兵们口口声声说是严防有红巾军细作向徐州报信,实际上两只眼睛却盯着船老大的荷包。能凡是能拿出令官兵们满意的买路钱者,一律当作顺民对待。那些掏钱稍微不爽利者,则一刀劈下水去,全船财货都被当作贼赃充公。
逯鲁曾亲眼看着就在自己前方不到五十步远的位置,有艘与自己所乘一模一样的轻舟,被发了狂的蒙古兵掀了个底朝天。穿上的乘客无论老幼,无一全都吃了“板刀面”。顿时也不敢细想,立刻扯开嗓子,冲着岸上大声叫嚷道:“沧海老弟,我是淮南宣慰使逯善止!沧海老弟,咱们三个月前还在一起吃过酒,难道你忘了么?”
“我家大人是淮南宣慰使!我家大人是淮南宣慰使!与你家大帅是一起喝过酒!与你家大帅是一起喝酒听戏的好兄弟!”几个家仆也吓得魂飞魄散,齐齐扯着嗓子呐喊。
那些正乘着小舟“检查”过往船只的高丽仆兵听不懂汉语,听到有人大声求救,立刻齐齐地扑了过来。两岸边正在烧杀劫掠的蒙古马队,也各自分出十几名骑兵,对准停在运河中央的轻舟,弯弓搭箭。
眼看着自己就稀里糊涂地被乱箭穿身,逯鲁曾忽然福灵心至。扯开嗓子,用非常不标准的蒙古语喊了一句,“月阔察儿,你个有娘没爹的带犊子!你有种今天就杀了老子,否则,老子这辈子跟你没完!”
“月阔察儿,你个有娘没爹的带犊子!你有种今天就杀了老子,否则,老子这辈子跟你没完!”船上的家仆和伙计根本不知道逯鲁曾喊的是什么,为了活命,也齐齐扯开嗓子,学着对方的强调一遍遍重复。
这下,那些正在弯弓搭箭的蒙古骑兵全都傻了眼,谁也不知道船上的白胡子汉人老头到底仗了哪个的势,居然敢操着蒙古话当着上万人的面儿骂月阔察儿是野种。
当即,有名百夫长赶紧策马跑到月阔察儿身边,提醒他河面上出现了一个特殊的人物。月阔察儿正看手下兵卒杀人放火看得热闹,闻听百夫长的汇报,皱了皱眉头,不屑地回应道:“苦哈哈在河面上讨生活的,怎么可能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怕是吓疯了,顺口乱嚷嚷吧!杀了,杀了,老子才没功夫管他是什么来头!”
“是,大人!”百夫长响亮地回答了一声,却没敢立刻去执行命令。而是偷偷看了看逯鲁曾的脸色,小心翼翼地用蒙古语继续提醒,“但是,但是他会说,会说咱们的话。还,还敢骂您!”
“敢骂我!他活得不耐烦了!给我拉上岸来,绑到马尾巴后拖死!”月阔察儿闻听,立刻火冒三丈。瞪圆了一双肉眼泡,大声断喝。
“是!”百夫长答应了一声,还是不敢轻举妄动。这年头,汉人的命普遍不值钱,但某些特别的汉人,却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杀掉的。对方既然敢在大庭广众之下骂月阔察儿,保不准是朝中另外一派高官的家奴。如果问都不问清楚就砍了他,少不得要给自己惹一堆麻烦。
“怎么还不去!莫非你觉得他骂得不够过瘾么?!”月阔察儿根本不理解手下的良苦用心,举起鞭子,厉声质问。
话音未落,又有一个百夫长策马跑了过来。远远地施了个礼,大声喊道,“报!平章大人,那老头手里有个金印。好像的确是个当大官的!”
“大官儿?乘一个巴掌大的小船儿赶路?咱们大元朝的官儿,什么时候变得如此不讲究了?!”月阔察儿愣了愣,有些不敢相信手下人的汇报。铁青着脸,森声追问,“你没看错?!他叫什么?在哪里任职?!”
“启禀平章大人,他,他会说咱们的话。自称,自称叫什么辘轳。还说跟您在一起喝过酒!”第二名赶来汇报的百夫长的心思明显比第一个仔细,想了想,继续大声补充。
“辘轳?!”月阔察儿愣了愣,随即伸出胖胖的手掌在自己头上猛地拍了一下,“嗨呀!我知道了,是逯鲁曾这老头?!你们没把他怎么着吧?!那老头早就该死了,但是不该死在咱们手里!”
说着话,满脸的怒火瞬间消失了个无影无踪。双脚用力一点马镫,风驰电掣般冲到河岸边,朝着正围在逯鲁曾座船四周的高丽仆兵喊道:“奶奶的,全都给我住手。敢碰到禄大人一根汗毛,老子将你们全都拖死!”
骂完了高丽仆兵,他又赶紧换了幅笑脸,冲着已经吓瘫在船板上的逯鲁曾喊道:“禄大人,禄大人。小弟对手下约束不严,让你受惊了!该打,该打!”
“月阔察儿——!”逯鲁曾手扶着一名驾船的伙计,努力站了起来,冲着岸上大声咆哮,“纵兵劫掠,滥杀无辜。你,你难道以为沿岸的地方官和监察御史们,都是聋子和瞎子么?!”
“纵兵劫掠?哪呢?!”月阔察儿将头四下转了转,然后满脸无辜地回应,“谁纵兵劫掠了?小弟刚刚杀退了一伙红巾贼,帮助百姓将货物从贼人手里抢回来才是!禄大人您老眼昏花,恐怕是没看清楚吧?!”
“你——!”逯鲁曾气得两眼冒火,却拿对方无可奈何。大元朝的监察御史,听起来位高权重,甚至可以将奏折直接送到皇帝的手边上。而实际上,却纯粹属于摆设。那些蒙古和色目大臣们无论如何贪赃枉法,欺凌百姓,只要后台不倒,就根本不会受到任何惩罚。而一旦大臣们的后台倒了,或者在派系争斗中失败,即便从没受到过御史的弹劾,罪名也能一抓一大堆。反正这年头,只要当了官的,就没一个屁股底下是干净的。否则,早就被踢出官员队伍了,根本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