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扬明-第5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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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拟定的尊讳写进折子,奏请陛下圣裁。另外,折子里要写明平南侯如何统领天下兵马的细节,也辛苦应熊跑一趟,其中章程,请平南侯示下。”
王应熊丝毫不觉得一个内阁大学士跑去向一个武将请示有何不妥,眉开眼笑地领命:“下官定会办得妥帖,请首辅大人放心。”
吴宗达、钱士升等人当做没听见,眼观鼻鼻观心。
等到事情商议完毕,各自散去后,钱士升在途中追上了吴宗达,瞧了瞧左右无人,悄悄地问:“吴阁老,论资历,您是两朝元老;论职位,您是内阁次辅。往日不和温长卿一争长短也就罢了,现在他和王应熊等人沆瀣一气,向一个武官低头,败坏的可不止他几个人的官声口碑,连带整个内阁都被拖下水,旁人只会说内阁的大学士们阿谀奉承一个武夫。难道您老看得下去?”
吴宗达脸色平静,慢吞吞地回答:“抑之,等你到了老夫这个年纪,就会看开了。只要不瞎,谁都能看出来温长卿与那夏天南勾结在一起了,你可以选择弹劾温长卿,可是能奈夏天南何?如今琼海军如日中天,俨然凌驾于皇权之上,朝堂之上人人敢怒不敢言,生怕闯逆之祸第二次上演,你敢捋琼海军的虎须?”
“难道就任由武夫弄权、佞臣当道?”
吴宗达摇摇头:“老夫半截入土的年纪了,不想折腾,安安静静熬完今年,就上奏乞骸骨,归乡养老,朝堂的风风雨雨,就让你们这些后生去闯荡吧!”
钱士升一时无话可说,眼睁睁看着吴宗达颤颤巍巍走远,半响之后跺了跺脚,扭头往宫内走去。
他轻车熟路来到慈庆宫这里是太子的居所,也就是俗称的东宫,没有举行登基大典之前,太子仍然暂住这里这个地方他不陌生,进入内阁之前,他曾以翰林的身份为年幼的太子讲学,就是所谓的经筵日讲,严格说起来,他可以称得上太子的老师。
只是往日戒备颇为森严的东宫有些冷清,负责护卫的禁卫和军士一个不见,只有两个小太监守在殿门口。
他拱手道:“内阁钱士升,求见陛下。”
一听是内阁大学士求见,小太监不敢怠慢,其中一个年纪稍大的说:“钱阁老稍候,容我等去禀报。”
等待传召的空隙,钱士升问:“请问这位公公,为何东宫的守卫都撤了?”
留下的另一个太监叹了口气,回答:“阁老有所不知,贼寇占据皇宫后,原来的禁卫和军士死的死,跑的跑,殿下回宫又仓促,一时间找不到人来护卫,这等要紧地方又不敢随便拉人来凑数,就只有咱们这些东宫的内侍守住门禁了。”
钱士升恨恨地说:“贼寇可恶,短短半个多月的时间,荼毒甚深。”
长吁短叹一番后,进去通报的太监匆匆出来,对钱士升说:“主子请阁老入殿。”
钱士升整理了一番仪表,酝酿了一会情绪,然后抬脚进了慈庆宫。
慈庆宫并不大,朱慈见他进来,笑道:“钱爱卿来了?记得爱卿当年为朕讲筵时,好像朕才六七岁,一晃六七年又过去了,爱卿才再度踏入慈庆宫,这阔别的时间可着实有点久……”
钱士升有些脸红,还好皮肤偏黑,倒是看不出来。言者无心,听者有意,他也不肯定这是不是朱慈要敲打他。当年为太子讲筵不过是履行翰林的义务,事毕之后从来没想过与太子多走动,从此再无来往。可是这也怪不得他,毕竟崇祯正当壮年,烧太子的冷灶显然不划算,换做谁都是一样的选择,除非未卜先知,否则谁知道会发生这么大的变故,年富力强的崇祯就这么挂了,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匆匆即位?
一句话打乱了钱士升的思路,他心里有些乱,原本一肚子的话不知道从何说起。
还好朱慈主动问起:“爱卿散朝之后就来求见,莫非与朝堂之上发生的事情有关?”
听到这话,钱士升立刻找到了由头,“扑通”一声跪下,用悲凉的语气说:“陛下明见:方才朝堂之上某人只手遮天、扰乱朝纲,朝中一些重臣也是趋炎附势,毫不顾忌先帝对他们的恩典,与史书中弄权专政的赵高指鹿为马又有何异?这样的苗头一旦开始,日后的祸乱不亚于闯逆,臣泣血叩请陛下乾纲独断、拨乱反正,涤荡朝中群丑!”
第七百四十二章 少年天子的密谋
为了体现自己的正义性,彰显对手的“丑恶”,钱士升一上来就扣了顶大帽子,搬出了“指鹿为马”的典故。
在钱士升看来,天子年轻,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容易被怂恿,用秦二世与赵高的典故刺激他,肯定能激发他的反抗。只要天子愿意出手剪除夏天南的羽翼,除去温体仁、王应熊等人,次辅吴宗达年事已高,那么内阁之中就属他的资格最老,接任首辅也不是不可能。只要掌握了权力,协助天子慢慢对付夏天南,一旦成功,自己就是“铲除奸佞”的功臣,仕途和名望都可以登上顶峰。
可是出乎意料的是,朱慈并没有接话,殿内一片寂静。
钱士升诧异地抬头望去,只见朱慈眼神中闪过一丝愤懑,然后换上了淡淡的笑容,似乎丝毫不为所动。他不解地说:“陛下……”
朱慈笑着说:“爱卿说的可是平南侯等人?你对平南侯可能有些误解,他领兵勤王,完全可以选择观望自保,等待李自成称帝后投效,换取荣华富贵,比起入京解救朕要稳妥得多,可是他没有这么做,否则朕也没法安全地回到宫内,继承皇位……”
钱士升登时傻了眼,今日这是怎么了,一个个都想见到猫的老鼠一般,逆来顺受,次辅如此,连皇帝也如此。
朱慈似乎没有看到钱士升的神情,继续说:“爱卿虽然看人看事有失偏颇,但也是出于一片忠心,朕就当没听到,更不会告诉平南侯,爱卿放心。”
“陛下,您可不能被这些人的花言巧语蒙蔽了啊!”钱士升满腔希望化为乌有,很不甘心,试图扳回局面。
朱慈挥了挥袖子:“如果没有其他事,便退下吧!”
天子下了逐客令,钱士升再不甘也没有办法,只得告退。
走出慈庆宫门口,钱士升一肚子郁闷无处发泄,这时守门的小太监上前问:“阁老出来的这么快?”
钱士升重重地“哼”了一句,看也不看小太监一眼,跺了跺脚,气冲冲地走了。
小太监等他远去后,转身进了殿内。
“果真?他是气冲冲地走的?”朱慈问。
“奴婢看得真真的,一点不假,这模样是装不出来的。”小太监恭恭敬敬地回答。
朱慈笑了笑,转身对屏风后说:“爱卿以为如何,此人是否可用?”
屏风后转出一个人,居然是朝会上被折腾得死去活来的杨嗣昌。此时他逆来顺受的神情全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脸愤懑,眼神中炙热的仇恨掩饰不住。
他拱手对朱慈说:“恭喜陛下,钱抑之绝非夏天南党羽,可堪大用。”
朱慈说:“朕早就说了,钱阁老是朕的老师,可以相信,你偏要测试,不过是多此一举罢了。”
杨嗣昌摇了摇头:“陛下,此乃非常时期,任何人不可轻易相信。只要一个人出了岔子,以夏天南的势力和狠毒,对陛下而言就是灭顶之灾。凡是还是小心的好。”
朱慈叹了口气:“当初夏天南出现在温体仁府邸时,我就觉得不对劲,从方正化接我出宫,到夏天南直奔温府,整件事太过巧合,好像是早有预谋一般。可是在朝堂之上,朕万万没想到,夏天南居然会肆无忌惮到这样的地步,他这是想把朕打造成一个任其摆布的傀儡啊!”
杨嗣昌说:“夏天南的野心和狂妄,臣早有预见,所以才有当年炮轰军营之举。可惜坤兴公主从中作祟,破坏了臣的计划,让他逃出生天,才有了今日的祸害。”
“皇姐真是糊涂!”朱慈埋怨了一句,然后问,“爱卿的计划,有几分把握?”
“如果一切顺利,有五分的把握。”
朱慈大为失望:“设计这么多环节,居然只有五分的把握?”
杨嗣昌无奈道:“陛下,夏天南并非常人。他手下的琼海军,是天底下一等一的强军,随便拉千儿八百人出来,就算拼凑全城京营的残兵也未必是其对手,除此之外,温体仁、方正化显然都是他的党羽,内阁和司礼监,加上东厂,文武两道,都在他的掌握之中,而陛下初登帝位,拿什么和他硬拼?”
朱慈有些焦躁,来回踱步半天,这时门口的小太监进来禀报:“主子,内阁刚刚送了份折子过来。”
朱慈此时无心阅读奏折,挥了挥袖子:“念给朕听。”
这份折子便是给夏天南拟定大将军名号的奏折,但听到其中写到建议给夏天南加“护国征虏文武大将军”衔,并总督天下兵马的话语时,朱慈觉得格外刺耳。
他踱了几步后猛地停下来说:“世上之事本无万全,对付夏天南的事,一切交给爱卿了。”
杨嗣昌拱手道:“臣誓死为陛下铲除奸佞!”
温府。
从兵部议事归来的夏天南一进大门,便问温府管家:“公主醒了没有?”他暂时没有住处,便借住在温体仁府上,其他地方不放心,当年杨嗣昌炮轰京营驻地的惨痛教训让他变得格外小心。
管家恭敬地回答:“回平南侯的话,公主早就醒了。太医早上给公主用了药,说公主只是操劳过度,并无大碍,服药之后休息几日便可。”
“那感情好,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也过意不去。这就去看看她。”夏天南说着就往公主的房间走。
管家在身后欲言又止,想了想,还是没有张嘴。都说男女授受不亲,一个姑娘家家的躺在床上,大男人就这么进去如何使得,何况人家是金枝玉叶的公主?可是平南侯是什么人,又岂是他一个小小管家能制止的,只得随他去了。
夏天南可没想到这么多封建礼仪,他三妻四妾,往女人闺房跑也不是头一回了,再说和公主一起出生入死,交情匪浅,大家都这么熟了,自然没那么多讲究。
到了房间门口,他让随行人员守护在门卫,自己一个人推门而入。
第七百四十三章 再入宫
房间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中药味,中间还夹杂着若有若无的少女香味。夏天南走到床前,看见躺在床上的少女睁大了眼睛看着他,说道:“你醒了?”
朱眨巴了几下眼睛,问道:“你回来了?李自成呢?太子呢?京城形势如何了?”
夏天南笑了:“你还是个病号,却这么忧国忧民,可惜生错了女儿身,否则是个做皇帝的料。放心吧,李自成已经死透了,流寇党羽一网打尽,你的好弟弟已经被送入宫,成了皇帝,只等着登基大典了!”
朱听到这话,像是放下了千斤重担,长吁一口气道:“谢天谢地,大明总算没有亡……”
夏天南打趣道:“谢什么天地,难道不应该谢我吗?”
朱斜了他一眼:“你也不是什么好人,巴巴地从广东千里迢迢跑到京城勤王,没拿到足够的好处你肯干?该得的一分也不少你的,还需要谢什么?”
夏天南有些尴尬:“这个……话好像不是这么说得吧?我入京之前可没有讨价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