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择路-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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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封飞鹰传来的军情你们都看了吧,想来你们也猜出来了,陛下这是准备听取议和派的意见了,要跟突辽人媾和。”
“我等是有此判断。”
“嘿,你们忘了本朝的祖训么。”“您老是说,不割地,不纳贡,不和亲,不称臣?”“正是,这京中重臣无一人上过战场与突辽人面对面厮杀过,老钟将军又被下了大狱。突辽人此次来势汹汹,你们猜到时派出去谈判的使节会不会被突辽人吓尿裤子?”三位把总听了这话,忍不住齐声大笑,“哈哈哈……”李把总笑的满脸通红,朗声说道:“不知此次京里的韩相公可还说得出‘东华门外以状元唱出者乃好儿,汝辈粗鄙武夫岂得为好儿’!可惜某家此时不在京城,不然定要当面问上一问!”
韩把总了这话也朗声说道:“哼,韩未琦偌大的名声,十二年前好水川一败就葬送了我大平周朝十万边军精锐。皆因此公急功近利,急欲毕其功于一役,若无此事,今日岂容突辽人猖獗中神城下!”
“是极,是极。”钱把总接着说道:“此辈文人一向毫无廉耻,仗着会舞文弄墨,当年大败之后居然还编出民谣骗小儿传唱。我还记着那,什么‘军中有一韩,北贼闻之心骨寒。’简直无耻之极!”
李把总点点头,说道:“你们说的很是,此无耻之徒总制边关五载毫无胜绩。不过是赶上天时好,好水川我朝大败之后,突辽草原上居然连年大灾,突辽人无力南下,甚至连像样的劫掠人马都凑不起来,才让此无能之辈骗出好大名头。”
“当今天子冒天下之大不韪,违背祖训首开议和之先例。各路军镇毫无战力,京营更是不堪一用,忠心护国的大将又因为功劳太大,被构陷下狱。朝廷这无能的衰败样子现如今已被天下豪杰看了个透。诸位且看今次这出大戏,朝堂诸位重臣,韩未琦相公等诸相公如何唱啊……”孙老医官说着,嘴里还哼哼上了:“看前面,黑洞洞,定是那贼巢穴,待俺赶上前去,叫声好汉饶命,我是来和谈的……”唱到后面却是改了词儿,三位把总听了忍不住放声大笑,笑着笑着,都流出了眼泪,渐渐的笑声熄灭了,是因为再也笑不下去了。
四位大老爷们,一个五十多,三个四十多,居然开始齐声抽泣,接着四个人就凑在酒桌前忍不住抱头痛哭起来。
中神城内,皇宫中,乾元殿上,议和派已经全面占据了优势。一干重臣纷纷上前启奏陛下,说的唾沫星子横飞。什么北贼势大,不可硬敌,先以厚币重赏慢其心,待其不备再一鼓击之,定可报今日之仇。还有说先满足突辽人种种无理要求,待其退兵之后,再整顿内政,编练强兵,定可振兴邦国,到时突辽人自然心幕我平周王朝威仪,必定不战而降。主张议和的大臣是一个接一个启奏陛下,主意也是一个接一个,你方唱罢我登场,把个议政殿硬生生变成了大戏台。
这台大戏演着演着,就有朝臣脸都不红的开始自荐,说什么自己熟读兵书,请陛下恩准编练新军,日后定可大败突辽贼军。乾元殿上群臣越演越欢,反正突辽人已经不再攻城了,这时候说啥都不用与突辽人对阵,花花轿子众人抬,便宜话大家一起说么。天子看来看去,终于伸出手往下一按,群臣渐渐安静下来。
“既然众卿家都同意议和,那就选出一人担当和议正使前去突辽人营中和谈吧。”天子缓缓开了口。这话一说完,底下刚才还慷慨激昂的群臣,不停自荐的那些低级文官,忽然一个个变成了闷嘴葫芦,都静默了下来。见半天再也没人自荐,天子只好说道:“韩相公久镇边关,对突辽人最是熟悉,朕听说韩相公大名在突辽可止小儿夜啼,西北至今还有童谣夸耀韩相公的威武。若是韩相公愿意去突辽人大营中和谈,定可一举威逼突辽人早早退兵。”
号称知兵的韩未琦韩相爷此时脸色忽然一阵青,一阵红,不知是不是开始后悔当年牛皮吹大了。一抬头见天子脸上已有不耐烦的神色,韩相爷只得硬着头皮出列:“陛下,老臣多年在行伍间奔波,身上负伤颇多,而今年老,身躯伤痛难忍,恐怕不能前去。”
天子依仗文臣,对这些大臣一向无可奈何,见韩相公不同意,也不敢强行逼迫,只得再问其他人。“蔡太师,你在朝中资历最老,一向勇于任事,此次和谈就由你担当正使,你看如何?”
下面正努力装成木桩子,好稀释在天子眼中存在感的蔡太师闻听此言,忽然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身子都弯到了地上,接着就以他近八十岁这个年纪不该有的敏捷身手跪在了地上,痛哭道:“陛下,老臣听闻突辽人在城外肆虐残暴,日夜忧思要为陛下分忧,导致近日被风寒侵入体内,浑身无力,恐怕有负陛下所托。”
有那年轻的御史实在看不惯了,上前言道:“老太师前日百鸡宴上还连吃两只鸡,胃口体力俱好,比之我辈年轻人也不遑多让,今日如何就风寒入体了?”
一席话说的老太师脸上直接变了颜色,牙咬了半响,心中先记下这仇,最后只得自己摘下头上的官帽,跪伏在地:“陛下,臣已老病,不堪陛下驱使,乞请骸骨。”天子最怕大臣撂挑子,只得说道:“朝中不可一日无太师,来人呀,记下来,赐太师内府百年老参一支,与太师调养身体。太师还请快快起身,朕不可一日无太师啊。”
蔡太师一听天子这个表态,一个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哪有半分年老体衰的样子,迅速回归到本位站好。
底下秦贵地出列奏到:“陛下,议和正使人选乃是朝廷重事,非一日可定,臣请入内单独奏对。”“千年所言老成谋国,准了。”
剩下的一干重臣暗自叹息:“秦千年到底年轻几岁,脑子转的就是快,入了议政房,没有这些御史干预,不给其他同僚辩驳的机会,定可一举决定正使人选,又可趁机打击政敌。”
钱水良,贾吴道等一干重臣纷纷也上前请求内书房奏对。天子一看现在也议不出什么结果,就宣旨退了朝。
威北大营中,孙老医官和三位把总刚哭完,脸色都不太好看。李把总先开了腔,打破了这尴尬的气氛,“不知这次是哪个倒霉蛋被选出去和谈,到了最后为了平息天下的义愤,肯定要下大狱。”韩把总随口说道:“管谁呢,肯定不会是那几位相爷,也不会是蔡太师等人。我估计到时候弄个没背景的小官糊弄一下天子也就罢了。”
孙老医官把手中酒盅重重往桌上一顿,忽地长身而起,长啸一声:“乱臣贼子休要狂,危难关头见忠良!”
第十二章 单刀会
转眼又是一月过去,时近隆冬,西北边陲大雪已经封山,李得一也不再跟着小刘医官上山采药。每天仍是学字,练刀。到现在李得一已经认得二三百个字,勉强可以自己看书了,小刘医官就开始教他学习一些军中急救之术。今日学的是据传平周朝开国太祖亲手编纂的《伤兵营卫生条例与军中急救》。这本书写的通俗易懂,全篇都是大白话,没有生僻的字眼,很适合李得一这种初学者。本来么,这书就是写给军中的老粗看的,写太复杂,这帮军汉哪能看懂。
过去这些日子采来的药物,要经过炮制才能使用,这活儿李得一插不上手,只能帮着打水,刷锅,干点力气活。小刘医官为了制药每天熬的双眼通红,孙老医官倒是做了甩手掌柜的,任由小徒弟去忙活,自己也不插手。
李得一经过这几个月,慢慢的跟小刘医官混熟了,也知道了些事情。小刘医官原是被拐子拐来的,到了边镇打算卖掉,机缘巧合之下被孙老医官遇上,解救下来。从此就跟着孙老医官,拜了师,学了艺。据小刘医官说,自己被拐那年只有三岁,还不记事儿,所以不知道自己是哪里人,嘴里只会不停的哭喊:“刘,刘。”所以孙老医官就让他姓了刘姓,现如今已经十八岁了,跟着孙老医官整十五年。
李得一偶尔好奇地问起小刘医官都跟着孙爷爷学些啥,每当此时,小刘医官总是双手一摊,“喏,只学了些手上的功夫。”说的多了,李得一也放开了,偶尔会打趣道:“小刘哥哥嘴皮子这么厉害,经常把师父说的哑口无言,这也是跟孙爷爷学的么?”小刘医官就会一伸手揪住李得一的耳朵,疼的李得一直哎呦,“我这揪耳朵的手上功夫也是跟师父学的,厉害吧。师父一把就能把王壮彪那样的大汉揪的老老实实。我虽然学艺不精,揪你的耳朵还是绰绰有余。以后还敢不敢打趣我来?”李得一忙道:“不敢了,不敢了,俺再也不敢了。”
李得一第一次被揪住耳朵时,不知道这里头的厉害,还咬着牙装好汉。小刘医官一看他居然混充硬汉,哈哈一笑:“好好好,跟我这儿装好汉,让你知道这门功夫的厉害。”说着,手上一使劲儿,李得一顿时觉得一股难以忍受的疼痛从耳根直窜上脑门,一时间疼的头晕眼花,浑身无力,被小刘医官揪着耳朵绕着营帐里面转了三个圈儿。
打那以后,李得一这才晓得这是真功夫,知道厉害了,就开始求饶。小刘医官冷笑一声:“哼哼,让你知道知道我跟师父学了些啥绝招。”说完,一松手,放开了李得一。李得一捂着耳朵躲到一边,咧着牙花子直哎呦,又揉又搓,好半天才缓过来。
到底是山野里长大的孩子,皮实的紧,刚好了没一阵,李得一又凑到小刘医官近前,“小刘哥哥你这手绝活好厉害啊,能教给俺么?”
“你知道我怎么练成的这项绝技么?”小刘医官脸上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李得一不明就里,张嘴就问:“啊?怎么学成的?教教俺。”“我跟师父学艺的时候,一有松懈,就被师父这么整治一番,被整治的次数多了,渐渐也就会了。”说完,小刘医官盯着李得一嘿嘿直乐。
李得一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摇头:“不学了,俺不学了。”“不学?!晚了!不学也得学,师父把你教给我了,今日漏了这绝技让你知晓,早晚你也要学会。哈哈哈……”小刘医官一直笑个不停,最后直接笑趴到桌子上了。李得一慌忙用手死死捂住耳朵,躲到桌子一边去了。
俩人正在笑闹着,帐外有兵士来传令,让二人去参谋营。
二人进入参谋营大帐之中,孙老医官正在说着京中传来的最新消息,“果然被你料中,朝中重臣最后推出个小卒当替死鬼,是一个叫陈铙阙的兵部侍郎,让他做了议和的正使。”
李把总面带怒意说道:“这个陈铙阙果然人如其名,消息里说他居然把议和的内容随手摆在家中书案上,被小厮当做军报,明发到了各路军镇。事情泄露,天下群臣哗然,结果此僚无耻之尤,居然还自诩其功。现如今听说此僚已经被下了大狱,判了斩刑。”
韩把总一脸不屑道:“替死鬼而已,早晚是个死。”孙老医官点点头,“我听说京中已有说书人开始说太祖当年单刀赴会,一人震慑北虏群丑的旧事。怕是以古讽今,讽刺当今天子无能,败坏祖宗基业,被迫与突辽人签订城下之盟。”
钱把总插嘴道:“我还听说此次这个陈铙阙陈正使去谈判也是单刀赴会,却是因为随同他去的两个副使在突辽人营门口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