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武夫-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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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依旧寒冷,赵振堂里面已经换了身红布的短褂,外面套着棉袍,他杀得多了,不会有什么心理障碍,神色平静如常,边走边和赵进说今天这个犯人。
这人没什么来历,但却做了灭门的大案,城外林寡妇早年丧夫,他夫家也算徐州的富户,留下来一份不小的产业,还有不满十岁的两儿一女,当时大家传言,不是林寡妇改嫁,就是他夫家分了这份产业。
没曾想林寡妇一个人操持家业,拉扯孩子们长大,她做生意很有眼光,泇河一开,她就在隅头镇置办了几家店面,家业愈发兴旺起来,成了徐州城东数得着的富裕人家。
就是去年,她家大儿子的亲事定下了,准备今年成亲,城内城外的人都称赞,说这是林寡妇贞烈守节得了好报,官府都已经准备去上报朝廷,建牌坊褒奖。
但就在这个当口上,林寡妇家半夜遭了贼,她家这些年过得红火,惹得不少人眼红,同村的一个泼皮半夜翻墙进了他家,想要偷窃财物,不知道怎么惊动了林寡妇。
这泼皮或许在被发现的时候狗急跳墙,拿斧子砍死了林寡妇,然后凶性大发,将听到动静赶来的大儿子和大女儿也都砍死,平常百姓那里见过这样的血腥场面,过来帮忙的庄客下人都吓软了,被他砍死了两个,快要翻墙逃出去的时候总算被几个有血气的汉子追上打翻,扭送官府。
谁能想到,好端端的一家人一夜之间就破了,要不是小儿子睡得沉,恐怕也难逃毒手,这小儿子性子很弱,据说现在还不敢让他知道发生了什么,至于生意产业只得由林寡妇的夫家长辈管着。
“市面不行了,这样丧心病狂的案子也跟着多了,这三年砍的脑袋赶得上前面五年的。”赵振堂如此说道。
杀人越货的案子不少,死了不到十个也算不上什么,但这案子惊动太大,连凤阳和南京那边都知道了。
徐州知州本就因为留任灰头土脸,出来这个事情更是丢人,也顾不得什么春天生发之季不能杀人,直接判了斩立决报了上去,这等天怒人怨的事情批复的也快,二月问斩。
而且因为如今徐州大案频发,这次行刑选在彭城书院东边一里的钟楼那边,那里是徐州城的中心交汇之地,要借这个凶犯的脑袋震慑奸邪。
半路上父子两个分开,赵振堂要去衙门里先去准备,赵进自去。
刑场周围有不少人在那里等着,贫富贵贱,各色人等都能看到,每个人脸上都颇为兴奋,看着很有些年节的气氛。
在那里没等多久,听到铜锣敲响,远处的人群猛地骚动起来,能听到衙役和帮手们在那里大喊让开,还能听到有人大骂畜生。
看热闹的人群向着两边分开,看着衙役们押送着囚车走进刑场,看热闹的闲人拿着东西朝着囚车砸过去,尽管衙役们站得远还是时常被波及到,忍不住指着两边破口大骂。
木笼里的凶犯头发披散,裸露在外的皮肤都是血肉模糊,歪着头也不动弹,看不出来是死是活。
囚车停下,衙役们打开木笼,把带着镣铐的凶犯拖向刑台——一座临时搭起的木台。
围观的人群“呼啦。”一下子就拥挤了上去,衙门里的差役对这个场面早就有了准备,手中的大棍皮鞭不分青红皂白的朝着四周打过去,惊叫痛叫纷纷,人群散开了不少。
因为拥挤,甚至还有人为靠前的位置厮打起来,但如今赵进不管身体还是力量都超过常人,轻松挤到了前面去。
向后驱赶人群的差人明显认得赵进,不少人最近还去赵家拜祭过,看到他的面孔都没有动手,一来二去,赵进就站在了最前排。
“老赵家那孩子上次看杀头不是差点吓死吗?怎么又来了?”
“据说这小子现在好身手,城内少年没人是他对手。”
“杀头这营生多好,老赵当然想要一代代传下去,他儿子年纪不小了,也该跟着看看。”
“要是再被惊到。”
议论声传进耳中,赵进只当听不见,现在监斩的官员才入场,自己父亲正站在一边等待,趁这个机会,正好四下看看。
秩序已经稳定下来,在棍棒和皮鞭的驱赶下,人群安静的围着,这么转圈一看,赵进发现自己看到了几个熟人,陈昇和王兆靖站在另一边,孙大雷和刘勇在相邻的方向,其他人没有出现。
大家笑着摆手招呼,大家始终有一份竞争的心思,他们估计把看杀头当成试胆了。
赵进扫视一圈后又觉得有点不对,围观的人里除了自己的朋友们之外,似乎还有别的熟面孔,可却看不到别的认识人。
监斩官开始念凶犯的罪状和处置,听着林家的惨案,人群又开始骚动起来,这次的确激起了众人的怒火,有人忍不住冲着那凶犯大骂,还有人随手摸起什么砸过去,场面又有些乱。
差役们又转身开始弹压,赵振堂捧着鬼头刀一步步走上了刑台,赵振堂朝着人群看过去,和前排的赵进眼神对上,微微点头。
赵进觉得这是自己父亲想要看看自己到底来没来,斩首在即,人群愈发兴奋,赵进感觉身后不断有人推挤,差役们的呼和叫骂都有点压不住了。
就在这时候,一直低头跪在台上的凶犯抬起了头,就那么扫视围观的百姓。
这凶犯五官歪斜,满脸血污,看来在牢里遭罪不少,赵进尽管第一次观刑,但在家也听得多了,这人被斩首之前,精神都已经不正常,有的大哭大笑,有的疯狂挣扎,有的指天骂地,有的瘫软崩溃,形形色色都有,都是因为恐惧和求生的欲望所致。
可木台上这凶犯却不一样,他脸上也有笑容,配合那歪斜五官和血污显得诡异非常,但这笑容很平静,平静的有些冷。
半夜潜入寡妇家里,被发现后凶性大发,将对方砍杀的凶犯,不应该是这样的表情,在赵进的判断里,这人应该害怕的崩溃,或者故作硬气的猖狂大笑,怎么也不应该这么平静。
看客们差不多都是这样的想法,被这平静冰冷的目光一扫,大家居然莫名的感觉到寒意,有人下意识的向后退步。
场面居然安静了,因为这五官歪斜、满脸血污的凶犯抬头而安静了。
不仅仅是下面的百姓,连坐在边上的监斩官也有些呆愣,咽了口吐沫才反应过来,急忙把手中的的签子丢在地上,大喊道:“时辰已倒,斩!”
听到这个“斩。”字,那凶犯浑身一颤,强自抬起头来,张开嘴想要说什么,正在此刻,刀光一闪,赵振堂一刀斩首!
手起刀落,身首分离,凶犯的脑袋从木台上滚到了地上,鲜血从断口中喷洒而出。
第61章不过如此
赵振堂已经收刀,拿着布擦拭了下刀身,然后冲着监斩官那边一抱拳,转身走下刑台。
在斩首的那一瞬间,所有人都是身体一震,再怎么看热闹的心态,亲眼见到这杀人也会感觉到震撼。
刀落头断的那一刻,赵进还没反应过来,鲜血喷洒,无头的尸身倾倒,他这才意识到斩首行刑已经完成,不过如此,赵进没见过真的血腥场面,可假的不知道看过多少,加上心智成熟,承受力本就很强,可心里不当回事,但本能依旧觉得惊惧。
赵进只觉得浑身汗毛立起,心里大跳几下,身子颤抖,但他深吸了口气,很快调整过来,就算没有那些经历,五年的打熬身体,勤练武艺,也足以让胆气壮起来。
直到这时,赵进才感觉有人一直在看着自己,顺着看回去,发现走下刑台的父亲赵振堂正在关心的看过来,赵进心里一暖,冲着父亲微微躬身,起身看到赵振堂脸上带着点欣慰,点点头转身离开。
再看陈昇那边,陈昇脸色有点发白,但还算镇定,而王兆靖则没什么异样,看起来一切正常的样子,而孙大雷和刘勇居然彼此抓着对方的手,呆愣在那边不敢动弹,他们俩真的被吓坏了。
轰然一声,场面终于恢复正常了,不少看客都朝着刑台那边冲过去,掏出早就预备好的馒头和饼去蘸刑台上的血,还有人在那里大声吆喝:“越是凶神恶煞的,他的人头血越有用处,不光能治痨病,还可以转运招财。”
很多人在蘸血之后,直接就在那里大吃起来,满嘴都是鲜血,却兴奋的满脸发光。
杀头场面赵进还能忍受,可这大吃人血馒头的样子却受不了了,只觉得胃里一阵翻腾,厌恶无比,赵进不愿意在这里多呆一刻,转身就走。
赵振堂的儿子赵进再看斩首,上一次差点被吓死的事情大家都知道,这次来这里的衙门差人都看到了,也有不少人一直看着他,没曾想赵进从头到尾神色都镇定异常,甚至比他们这些看惯了的成人都要镇定。
这样的表现让人很是惊讶,联想起赵进的武勇传闻,让他们不得不信。
赵进沉默着走向货场,走出一条街道,陈昇他们才在后面追上来,除了王兆靖之外,其他几人的呼吸都有点不稳,显然还没从刚才的震撼中恢复。
平常少年们走在一起,总有说不完的话题,今天大家都很沉默,还是王兆靖先开口说道:“赵叔的刀还真快,我在京师看杀头的时候,那些刽子手用刀都没这么利索。”
“你从前看过杀头吗?”
“家父领我去看过几次,第一次去看的时候吓坏了,回家连做几夜噩梦。”王兆靖笑着说道。
听到这谈话的赵进也觉得奇怪,心想王家教导子弟还真是别具一格。
交谈中大家总算放松下来,陈昇空手在半空虚砍一下,赞叹说道:“赵叔那一刀看得我心旷神怡,不知道我要练多久才能到这个地步。”
现在陈昇在比武的时候也不用木刀,而是用带着刀鞘的长刀,按照他的说法,用刀必须要对刀熟悉,木刀太轻,用久了力量和判断都会有问题,要时时刻刻手握真刀。
“熟能生巧,杀了那么多人总归练出来。”赵进笑着回答,不过他知道自己父亲这一刀如此干净利索不仅仅因为熟练,而是有武功底子在,从在家劈砍木桩的动作中就能看出来。
看完杀头后回到货场时间已经晚了,过了中午,赵进的同龄人们有的去忙碌生计,有的去勤学苦练,只剩下一群孩子在这里嘻嘻哈哈的打闹,他们也模仿赵进他们搞的比武,不过没什么武艺,也没什么奖品,就是纯粹的摔打玩闹。
简单聊几句,赵进这个小圈子里,几个没去看杀头的都颇为后悔,整日里练武打熬,满腔锐气无处发泄,最愿意看这样的血腥场面,不过说归说,期待归期待,看之后的感受却是另外一回事。
大家闲聊几句就散掉,各自回家,赵进走到一个路口迟疑了下,转身走向自己二叔的宅院,那里已经没有居住。
赵振堂和赵振兴的住处之间隔着几条街道,其中一条街道上都是商行铺面,不过这几年下来,除了两家供应周边住户的杂货店之外,其余的都已经关门大吉,街边杂草丛生,冷静之极,每次走过这里,赵进都能深切感受到徐州的衰败。
走到二叔那宅院的门前,大门上锁紧闭,上面挂着一条黑布,这也是丧事的规矩。
赵进摸出钥匙开锁,然后扯下了那条黑布,走到院中,赵进闭眼站了会,自己在这里呆了四年,每次自己站在这边,二叔赵振兴都会督促,一走神就会拿着藤条抽下。
不能放松,赵进睁开眼睛大步走进屋中,将那柄长矛拿了出来,只有苦练不停,越练越强,才不会辜负二叔的期望。
赵振兴病重期间,本来想要给赵进再找个师傅,却被赵进拒绝了,他知道自己二叔是害怕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