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武夫-第1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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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在徐州城外的黄河码头上船,一路东行,到邳州东境下船,这边就是如今京杭大运河南北的中间交汇点。
运河改走迦河之后,正好经过邳州和宿州之间的骆马湖,隅头镇就在骆马湖的南边,船行水上,自然需要停泊的地方,可运河千余里,长归长,宽却有限,短暂停泊可以,长期停泊只能找专门的口岸和码头,但即便是口岸码头,能提供的空间也很有限。
而骆马湖却没这个问题,湖面无风,适宜停泊,湖面广阔,北上南下的船只也不用担心拥挤。
因为这里差不多是中点,行走南北的船只都要在这里歇息整顿,也因为这里是中点,南来北往的货物很多就在这里卸货贸易。
人流物流交汇,想不繁荣都难,隅头镇不到十年功夫,已经有“小扬州。”的名号,可见其繁华程度。
漕船的漕丁和官吏,民船的水手和船主,还有乘船的富贵贫贱,在停船的时候,都要上岸去放松放松,采买各色货物不说,还要寻欢作乐一番,所以隅头镇靠骆马湖一侧,布满了酒楼饭庄,服务不同人等的青楼也有几家,据那些见识广的人说,别看隅头镇小,几家大院子里居然有秦淮河和扬州的姑娘坐镇,这种场面大江南北都少见的很。
除了这等专供富贵人物的处所,只要你口袋有银子,总能找到花销的地方,湖上价钱便宜的船娘也是大把。
有些人寻欢作乐,有些人就只能守在船上,这些人的生意也有人做,除了那些船娘之外,还有专门划船卖酒菜的,冷热菜肴,黄酒烧酒,他们随时也能提供,价钱不比岸上贵太多。
这种卖酒菜的小船最喜欢跟着漕船走,因为其他船上的人喜欢上岸消遣,漕船上的漕丁要看守船只,轻易离不开,他们就只能就近买些酒菜。
时间到了九月中,漕船的生意马上就要停了,因为十月北边河面就要封冻,没有办法走船,眼下在湖面上停靠的搞不好就是今年最后几队。
“船上的各位,小弟这边有上好烧酒,才出锅的糟鸭,软烂的牛肉,时鲜白送啊。”湖边的漕船船队边上,响起了这样的吆喝。
“这边,这边。”一艘半空的漕船上有人站起来大声吆喝。
看着那船过来,又有人笑骂说道:“老钱你那破船上能有什么好烧酒,你说的好酒莫不是兑了井水,而不是现兑的湖水?”
一于人哄堂大笑,摇船的那位老钱也嘿嘿的笑,满不在乎的说道:“不掺水怎么经得住你们和驴一样的喝,这次你们运气好,还真有好酒。”
漕船一年到头的跑,一年总要过几次骆马湖,在这上面常做生意,彼此也就熟了,船靠在一起,这老钱先从船舱里拿出一碗茴香豆递过去,船上的几位漕丁接过来,笑嘻嘻的边吃边聊。
第167章寻酒记
“你那边一斤酒里,半斤水总是有的,每次喝得不上不下,毛事也不顶,还好意思说好酒,倒是你那糟鸭做得有火候,这个不是病死的鸭子。”一个漕丁边吃豆子边大大咧咧的说道。
“扯臊,我家婆姨做糟鸭那是家传的手艺,就连岸上也有大酒楼定着呢。”那老钱故作生气的回了一句。
大家也是好久不见的样子,彼此打趣玩笑倒是自在,老钱和一个漕丁用绳索把船连接在一起,坐在船帮上说道:“那还真是好酒,我经常在那家铺子里买东西,那天他家伙计摆出四坛酒来,说是上等好酒,先尝后买,六十文一斤,我也纳闷,他家买酒都是从山阳和海州那边贩过来的,自家有什么好酒,何况先尝再买,左右白喝一口,没曾想真是好酒,味道纯,就跟不是水做出来的一样,一口下去浑身都暖和,当时手里玩骰子赢了几文闲钱,索性买了下来。
听他说得精彩,漕丁们也来了兴趣,那老钱也看到这些人的模样,笑着说道:“兄弟们多少年了,不过话要说在前头,一斤六十五文,可以先来一碗尝尝,不要就算了,继续要,这碗酒也要算进价钱里去,不是我小气,最近压着本,手里紧张。”
“你娘的,那次不照顾你生意,做得这么小气。”船上的漕丁们笑骂几句,一个人从怀里掏出一串铜钱来,吆喝说道:“老规矩,大家先凑着,喝完再算。”
漕丁们纷纷掏钱,又有人吆喝说道:“你说那好酒先来一碗,糟鸭切着,于菜大肉也上着。”
被这老钱说了半天,大家都是来了兴趣,老钱笑容满面的把糟鸭切好,又把炭炉上加热的大肉于菜盛出一大碗,几样下酒的凉菜配到一个盘子,先端上去,然后才把那坛子酒小心翼翼的搬出来,打开塞子,稳稳的打出半碗。
“瞧你那个小气,生怕爷们们多喝啊。”又有人笑骂,不过大家都已经来了兴趣,难得看到这位老钱这么小心,而且大家都闻到了酒香。
先前掏钱出来的那位第一个喝,凑到鼻尖闻闻味道,忍不住愣了愣,然后喝了一口,一口酒下肚,脸上露出惊愕的神情,却不把碗递给别人,自顾自的又喝了一口。
他这么于,其他人立刻明白了,齐齐吆喝着说道:“别顾着自家喝,递过来递过来。”
每个人喝一口,传到最后两个的时候就没了,大家都没二话,直接让那老钱把那坛子酒搬上来。
老钱眉开眼笑,连带着菜都多卖了几份,这酒味道虽好,但他做生意面对的是那些苦哈哈,六十五文一斤的货色大家谁也舍不得喝,一直压在手里,今天总算卖出去了。
看着船上漕丁你一碗我一碗喝得高兴,老钱陪着聊了几句解开绳子就要走,刚在那里动手,先前提议凑钱的漕丁扬声问道:“老钱,你这酒从那里买来的?”
“徐雷货栈,南岸东西向第三条街,一打听就能找到。”老钱回答一句,他也不担心别的,这么贵的酒以后他也不会进货了。
漕船船队,二十艘船的一般都是个千总押运,这千总要在陆上兵马里什么都算不上,但在这运河上,一个千总正经是个人物了,二十艘官家漕船,运的是漕粮,来回几千里,看着是苦营生,实际上不知道多少南货北货要装在这船上南下北上的,这脚钱就是好大一笔,更不要说沿途贸易,收购特产,二十艘船就是小小的聚宝盆,人说“漕运千总,水田万亩”,就是这个说法。
老钱卖酒的这船队千总姓吴,镇江人氏,家里已经有一妻四妾,据说城外还有两处外宅,日子逍遥的很,不过出门在外,依旧要打点野食尝鲜,他手面大,隅头镇这边也知道吴千总豪阔,几个院子有了新来的姑娘都要知会一声。
今日里却说新到一位大同来的女人,知道消息的吴千总少不得要去试试,折腾了几个时辰之后,意犹未尽的出门,一路上就在想着是不是给她赎身,回去自己玩个痛快。
在温柔乡养出来的好心情一到湖上就消散无踪,骆马湖虽然平静,但小小风浪也是有的,秋风带着水汽,棉袍都挡不住,这吴千总寻欢作乐的时候还特意穿着绸衫,坐在船上浑身发抖,心里不住在骂,凭什么自家船队就要半夜起锚开船。
到了自家船队跟前,吴千总快步跳上船去,只想着回去避风,低头迈步,险些撞倒一个人身上,差点就掉在湖里,抬头看,吴千总顿时大怒:“狗鱼你瞎了眼吗?来老子这边于什么?自家船没人管了?”
这被他叫做狗鱼的,却是那个问老钱在那里买酒的漕丁,在吴千总面前,狗鱼态度极为谄媚,陪笑着说道:“总爷,兄弟们淘换到好酒,特意送给您来尝尝,暖暖身子。”
听到这话,吴千总的火气消了不少,不过还是没好气的说道:“这湖上的酒能暖什么身子,还不如直接趴在船帮上喝湖水,你们自家喝去,没酒钱了老子明天给。”
“总爷,小的们酒钱还有点,这酒可是六十五文一斤,的确不一样的,您尝尝看?”
“六十五文?老子我喝花酒,那绍兴花雕都不敢要我这个数目,你们昏了头吗?”吴千总听到这个价钱之后一愣,忍不住开口骂道,不过也对这酒有了兴趣。
那狗鱼嘿嘿笑着把坛子里的酒倒进酒碗,他们也就剩下这一碗了,双手端给吴千总,到跟前那吴千总抽抽鼻子,诧异的说道:“味道还不错。”
吴千总接过酒之后喝了一口,脸上的神情愈发惊愕,刚才因为风吹有些佝偻的腰板挺直了,因为这一口酒喝下去,当真感觉到肚子里有一团火,暖意朝着浑身发散,把湖上秋风的寒冷全都挡在了外面。
“这他娘的才是酒。”吴千总骂了句,生怕自己因为太冷才有这样的感觉,连忙又喝了一口,没几口,一碗酒喝了个于净,吴千总脸色变红,鼻尖上渗出汗来,丝毫看不出什么寒冷的模样。
“还真是好酒?这酒那里来的?”吴千总诧异的问道,他好色好玩,但跑漕船上的人整年里南下北上,他们见识广阔,是最有市场意识的人群,他喝了一口之后就知道这酒代表着什么。
狗鱼脸上也露出笑容,他知道自己的目的达到了,连忙躬身说道:“那老钱说,这酒是在岸上的徐雷货栈,买的,总爷,这酒不说别的,咱们行船的兄弟们谁会不愿意喝,春秋两季,水上风能透骨头的,喝一口比穿个皮袄都管用,累了一天,这么一口酒下去,肯定解乏啊。”
吴千总双手一拍,笑着说道:“你小子心思倒活,老子光想着卖到岸上,你倒是想到卖给咱们自家人了。”
那狗鱼只在那里嘿嘿笑,吴千总随即转过身,对那边等着拿船钱的船家说道:“带我回去,我要去南岸那边,狗鱼你跟我一块。”
“喝了半天,这酒叫什么名字?”
“总爷,小的不认字。”
“他娘的,要不是老子上过两年私塾汉井名酒。”
能有汉井名酒的商行,名字上还有“徐。”和“雷。”字,这个就是孙大雷父母在隅头镇开设的店铺了。
孙家父母一直觉得挺幸运的,他们家当初在徐州的产业做得也还不错,后来抱着布点的心思在隅头镇那边开了店铺,结果因为插手到收粮放贷的事情上在徐州那边吃了亏,只得把生意上的重点转到隅头镇来。
没曾想那吃亏却是占便宜,开迦河运河改道,徐州不在是运河枢纽,市面败落,城内城外的商业也极大衰退,而这隅头镇这里却是翻天覆地的大发展,早来的,有那不懂做生意的都发财了,莫说是孙家这种做熟的。
徐州那边的店面关了,重心转到隅头镇来,生意也做得越来越大。
生意做大了,也有几桩心事,一个就是留在徐州不愿意来的孙大雷,想想店名里那个“雷。”字,就知道孙大雷在父母心里的地位。
不过想孩子归想孩子,生意则是生意,按照孙大雷父母的想法,自家孩子舞刀弄枪已经学出点门道了,而且交了一帮好朋友,将来怎么也不会太差,但做生意上一直没怎么跟着历练,这上面是信不过的。
所以孙大雷前前后后运来几坛汉井名酒,店铺里就不怎么理会,棉布、绸缎和香料,这几样只要量大,赚的当真不少,谁还在乎几坛酒,饭桌上提起,说一斤酒卖六十文,大家都笑。
孙大雷的父亲还自嘲说道:“大雷从不乱花我什么钱,难得有个糟践的时候,随他了。”
可还有一桩巧的,就是孙家这货栈里没人喝酒,商行货栈本份做生意的,对酒色都是戒绝,觉得会耽误事情。
第168章漕上
这么一来二去的,酒放在店铺里除了被那天老钱昏头买去一坛,就那么堆着没人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