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启大明-第66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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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父亲!”她唤了一声,却就扑进丁一怀里,泪水止不住地淌了起来。
“傻孩子。”丁一抚着她的头发,柔声对她说道,“你逞什么能?如玉让你跟着部队撤退,你还不听从命令,领着那些士兵自去……不服从命令,功过相抵,以后要敢这样,关你一个月禁闭,听到没有?”说到后面,语气却就渐严厉起来。
丁君玥听着,尽管是被责骂,脸上却有着幸福的神色,她听着出丁一是关心自己,单是派着曹吉祥去接应她,丁君玥就知道,他没有忘记她这个当年硬赖认下的干女儿,她点了点头,却是对丁一说道:“大家都知道孩儿是姓丁的,那些书院的同学,还编排着给孩儿起了个大小姐的绰号,人要脸树要皮,孩儿寻思着,总不能教人看轻……”
“你本来就是丁家的大小姐。”丁一看看她那满是风霜尘土的脸,很有点不忍,“这不是绰号。”说着丁一又对曹吉祥吩咐,“老曹你也是个没分寸的,赶过来立什么规矩?你看君玥和你都累成什么样了?行了,别骑马了,去弄几辆马车,慢慢走,反正也到北直隶了。”
在这丁一赴京之程里,唯一比较开心的事,就是丁君玥还活着。
不过,还没有回到金鱼胡同的丁家宅院里,刚刚接近了京师,丁一就觉得一个头两个大了。因为有许多官员就在城门外那候着,各式人等的拜会倒也罢了,还不断有人来吹捧丁一如何盖世英雄云云。
离城门还有三四里,就有已经周围聚了几百号人,连那几百名形神枯涸的利刃特种大队的成员,维持安保队形都很有些吃力了。从城门去到丁家宅院这一段,当真是比状元游街还要夸张了,不断有人高喊着“容城先生!”、“国公爷!”然后跑过来见礼的,这还是衙门差役净了街,寻常百姓士子都不敢过来的结果,要不然的话,只觉从中午走到晚上,丁一都回不了家。
入了丁家宅院,李东阳这小人儿就上前来,规规矩矩行了礼,却低声对丁一说道:“父亲大人,首辅德公已来了有一阵子。”丁一摸摸他的脑袋,教他去和丁如玉见礼,又让曹吉祥去把一众人等安置。
“先生,要不要动手?”丁一带着吴全义往客厅里行去,准备去见见陈循时,边上厢房的阴影里,就闪出了魏文成,“弟子已筹备好人手,只待先生令下,必能做得干净利落,不至如巫都干那样,留下许多麻烦,留了口柄。”
丁一苦笑道:“不许胡闹。”要杀人,他就当在广东带兵,一路北上打过;要不就当在天津登陆,直扑京师好了。政治斗争弄到暗杀,层次也太低了,并且这种从**上消灭对方的办法,也证明了自己的无能。
把反对者都杀光了,就能好?
朱元璋很好地做了这么一个先例,还是光明正大的杀,不是暗杀呢。
结果如何?到了建文上位,要削藩之际,连个得力的将帅都找不着。
丁一要现在把首辅次辅干掉了,很可能整个大明就分裂了。
这些大佬要被不明不白杀掉了,他们的门生子弟,那必定就是人人自危啊,而下面的藩王看着机会,会不去拉拢?丁一花这么大劲,就为弄个暗杀?杀完从吏部到户部、工部等等,诸多事务,谁去管?
很快丁一就抛下魏文成,到了客厅,与陈循见了礼。
后者很直接,坐下来就向丁一说道:“如晋常说的就是官绅一体,这一路行来,感受如何?”陈循不动声色地向丁一这么问道,吴全义或是没回过神来,但到了这个时候,丁一哪里还会不知道这一路上,各地官府设卡盘查的根源。
就是陈循要让丁一感觉一个下,他在两广推行的官绅一体纳粮出役的感觉嘛。
还没等丁一回答,陈循就很大方地承认:“这一路都是老夫着人安排下去的。那些官吏、军户,全是按着如晋建八大处时,对官吏的要求,见着人便亮出自己身份,不畏权贵,有礼有节。对么?”
“对。”丁一并没有怒发冲冠,这其实在半路上他就想明白了。
他并不慌张,当然,这不是他耐着性子一路上任由地方官吏折腾的原因。
丁一向来不会打无准备的仗。
这一次也是一样。
第八章转进(十)
陈循点了点头,也没有对此回答,做出什么评说,很显他尊重存在的事实,无论是于谦把握相权的事实,还是现时丁一有足够资格和他平等对话的事实:“老夫对如晋,向来计听言从,便是泼天的事,只要如晋开了口,老夫也是尽力相助的,便是事后如晋应允的事,便如过眼云烟,老夫也不曾为此埋怨过如晋,可是有的?”
他说的是发动夺门之变的时候,丁一答应了立宪,答应了首辅会得到类似汉代丞相的权力,皇帝将成为国家的一种精神象征,而几年过去,这仍是一件没有兑现的事情。而看起来丁一不太可能去要求英宗马上开始这么干,尽管如果丁一愿意和士大夫阶层联合起来,他们有这个实力。
“是。”丁一没有辩驳,到了这程度的谈话,话术已失去了所有的意义,这也是纵横家在华夏历史上渐渐式微的根本原因,终归,人是越来越不要脸,定下的盟约随着彼此实力对比的改变,也成了随时可以撕毁的废纸。
“秦虽暴政,然而始皇帝雄材大略,然二代而亡。”突然之间陈循就转了话风。
丁一很果断,也很不客气地截断了他的话头,这种说话的方式,是这年代的士大夫阶层所习惯的,丁一不打算跟陈循这么云里雾里的兜来转去,不是他不能,而是他有实力拒绝这么做:“德公,学生出海方归,又赴蜀地。心力交瘁,还请直言。”
听着丁一这话,陈循也没有表露出惊讶。似乎他早就预计着丁一会这么应对:“世上不可能人人跟如晋一般,老夫这话可听得?这也是如晋当时提出立宪的根本。无论是良臣雄主,皆是可遇而不可求。”
这倒是没有什么辩驳的事,丁一很干脆地回应:“德公说得是。”
“官绅一体纳粮出役,如晋也是官。”
丁一听着微微一笑,是要说丁一也得跟其他官绅一样不例外么?这个丁一倒从没想过例外,而且在这一路上。丁一早就料到陈循要发难,心里已做好了这种准备:“学生……”
这回是陈循截住了丁一的话题:“如晋位极人臣,总督两大都督府事。更是爵至国公,又是探花出身。但如晋自身,从不曾名符其实,安有待已如此之薄的总督?安有府中人丁如此稀薄的公爷?安有不赴诗社、文会唱酬的探花?”
没有等丁一开口。陈循就抬手示意丁一先听他说完:“如晋当时说的是。教士农工商,皆有所得,然现时广东一地,已多有冲突生起,乌思藏更是工宣队与领主激斗,致石总制殉国!”
“石璞国贼,无须再论。”丁一突然之间就斩钉截铁地插上这么一句。
陈循感觉到了丁一语气里的坚决,倒也没有说些什么人死为大之类的话来出缓和气氛。只是说道:“不论如何,总归已是大大不妥。老夫以为。如晋根本便自外于士林,自外于同僚,也自外于勋贵。虽有海内人望,实则与安石何异?”
用丁一比王安石,听上去似乎很抬举了,怎么说也是千古名相。
但事实上丁一是听得懂的,王安石不修边幅,不喜欢洗脸换衣,衣服上生虱子是常事,食不知味更是很著名的,甚至请客时,会不自觉去拿客人的煎饼皮来吃,吓得那客人都不知如何是好。
陈循是在说丁一不合群,而的确也是如此,除了这金鱼胡同的大宅子,还是王振当年送给他的,丁一有点钱,就都投到科研上,投到书院里,投到军队里去,连俸禄都拿去抚恤那些阵亡、伤残的士兵。虽说比起寻常百姓生活是要好得多,但别的不说,真的混到去军营里蹭饭的文官,别说做到左都御史的人,就七品县太爷也少见吧?
至于寻常官宦人家里的侍妾什么的,当年王振送他的八个侍妾、太后送他的宫女,都去战地医院转职医护人员了,现时这宅子里的,除了勤务兵,就是那些伤残的军兵,至于奴婢都是一些实在读不了书的半大小孩,或是粗使婆子。
陈循又接着说道:“若是按着如此行事,除非各承宣布政使司,都出个‘侯大苟’来,方才能遂了如晋的心意。”
这就是诛心之言了,而也直指本质的话。
侯大苟,这三个字从陈循口中说出来,很是让边上的吴全义吃惊,他下意识都把手移到了枪柄上。陈循这个被于谦踢去编书也没怎么争执,很少见他发火生气,学霸出身的首辅,就这么笑笑说出了如重磅炸弹的话来。丁一尽管没有指望长久地瞒着天下人,但被陈循这么说出来,说他依旧心如古井不波,那是不可能的。
“老夫以为,如晋若想重振国朝,恢复汉唐之风,应当先过一过勋贵、高官、士子的生活,然后再对症下药,方能有所作为……便是求医,就是绝代良医,也当切脉之后,才会开药,多一分少一分皆是庸医啊,如晋大才,不可不察。”陈循一点也没有因为吴全义已手握枪柄,就显得惊慌。
而且他也没在侯大苟这个点上纠缠下去,所谓释放善意,大抵就是如此了,表明了他不是不知道,但不是要捉着这点来跟丁一作对。
“德公何以教我?”丁一微笑着向对方问道,陈循开了这个口,自然是有章程的了。
陈循看着丁一没有拍案而起,这就让他觉得自己的目的,已达成了一半:“于大司马有恙,内阁诸公都以为,不若如晋先行入兵部署理部务,师有事,弟子服其劳嘛,只是平素起居,当按着士林、勋贵来过,短则半年,长则一载,如晋对这官吏、士林、勋贵,有了领袖之威严,到时再推行这官绅一体之事,其他人等,也好托附骥尾嘛。”
这署理兵部也不是专门为丁一设置的,先前老王直就是年老不能视事,结果王翱也入吏部掌握部务,也是有着两个吏部尚书的。所以说于谦不能视事,丁一入兵部,倒也不是什么新奇的事情。
但这不是重点。
陈循的意思,就是丁一得融入官场、勋贵圈子、士大夫阶层,然后建立自己的威望。而不是跟王安石一样,虽然天下知名,但是与各个圈子格格不入。按陈循的说法,丁一得把这些圈子都弄熟了,这样要搞官绅一体纳粮之类的事,就好办许多了,都混成圈子里带头大哥,开口要办什么事,抵触自然就会少很多。
丁一笑着摇了摇头道:“不成,德公,学生着实是手紧,那么多花销,支应不来。”
他是直接哭穷了。
陈循听着大奇:“送王盐山上京师的舰队,不是还送了许多黄金所铸的金币来么?不就是如晋所说的战争红利吗?”几个月前,舰队在天津码头那边靠岸,一车车的金币往京师运,多少民夫在搬运,有入国库的,有入内库的。陈循这首辅,还是看过账本,当时内阁大为振惊,这是大明十数年的税收吧?
这不是夸张,大明国库真是没多少油水,到了明朝末年加各种辽饷之类的那种疯狂时节不要提了。正常的时间里,万历年算好了,大约二百万两白银左右,也有说三四百万两,这还是全赖张居正改革之后的功劳。
为什么呢?就是官绅不纳粮不说,商税低到三十税一的地步。
商人后面就是士大夫阶层,这边商业税低成这样【现代的个人所得税,实行累进制,超过免征额的部分千五到四千五,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