痞极大明-第19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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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听到是陆准的意思的时候,孙桥的身体不可抑制的抖了一下。对强者的恐惧,这是不可避免的。毕竟冯谦就算再生气,应该也不会暴起伤人,但陆准可不顾及,一时恼怒,可说不定干出什么来。想要把他孙桥搓圆捏扁,那真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情了。
见他有所动容,冯谦继续说道:“我其实是想让你直接跟他说的,但他把你推给我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什么?”孙桥忍不住跟着他的思路反问道。
“这就意味着,如果你的回答让我不满意的话,你可就连最后在三爷面前陈述一次的机会都没有了。”冯谦的语气很温和,但话里话外的意思却让人觉得很冷,“你不用怀疑什么,以你对我,对三爷的了解,你就应该知道,我没有在跟你开玩笑。孙桥,你是个聪明人,他之所以把你推给我闻讯,你不会也以为,他就是单纯的懒吧?”
“……”孙桥没有说几句话,但却没来由的觉得嗓子发干,开口的时候,他甚至听到自己的声带是发抖的,声音更是沙哑的,“小的明白,那不是懒,是……是信任……”
即便再不想承认,但孙桥也必须承认。他曾经很想取代冯谦的位子,最终却宣告失败。哪怕是对方离开陆准的日子里,影响力却依旧大的让他无法直面,更使得他始终无法走到陆准的核心圈子里去。
虽然冯谦当面跟陆准开玩笑,说他越来越懒,说自己只有劳心的命。但实际上,冯谦对于陆准这样的决定也是很清楚的。
陆准之所以不亲自问孙桥,而是直接把孙桥推给了冯谦去问,就是把这件事情的决定权交给了冯谦。如果冯谦觉得孙桥真的有问题,那随时可以雷霆手段处置,陆准最多只会在事后证明冯谦的所作所为完全出于他的授意,而绝对不会阻拦他。亲疏之别,高下立判。
陆准相信冯谦不会骗自己,也不会害自己,更不会在查无实据的情况下,随随便便的排除异己。而这份信任,真的让孙桥很嫉妒,却又完全是无可奈何的。
见孙桥低下头,是认栽了的模样,冯谦的笑容渐渐收敛起来。他做回自己的位子,目光直视着孙桥,说道:“其实,这件事情不是不可以轻易解决。哪怕这本账上漏洞百出,但只要我跟三爷说一声无所谓,他就会放过不管。不过,想让我帮你,是要付出代价的。”
孙桥听罢皱了皱眉头,随后嗤笑道:“我本以为你对三爷有多忠诚,搞了半天,也是个拉帮结派的,怎么?你要我加入你的阵营?”
“不,你误会了!”冯谦摇头道,“怀疑是上位者必然具备的性格,随地位升高而应运而生,是本能,任何人都无法免俗。而我之所以完全不被怀疑,则正是因为我不拉帮,不结派,完全没有自己的党羽。你也可以看到,在孝陵卫,离开三爷我其实什么都不是,我的人缘并不好。你贪,可以,没关系,逐利是人之常情。些许的寡人之疾也是无所谓的,你那四房姨太太我也没有兴趣一一认识。但是有一点,你得记住,给三爷办事,首要的一点就是忠心。有这个,就什么都可以原谅;没有这个,你就是再有能耐,我也得不惜代价的除掉你。否则,能耐越大,祸害就越大。好了,还是说正题吧,我要你付出的代价其实很简单,我给你面见三爷的机会,而你,要主动跟三爷说,你一个人管不了这么大的摊子,所以才会总是出问题,求三爷给你配几个帮手。”
“分权?”
“对!”冯谦点头道,“把权力交给你一个人,我不放心,我不能让三爷吃了暗亏!你的权力太大了,所以,必须分割。当然,在忠诚可以得到保证的前提下,我不会损害你的利益。有钱大家赚,功高也自然会得到应有的厚赏,这是三爷一贯的御下风格。怎么样?考虑考虑?”
“我好像……没得选择吧?”孙桥听到这里早就已经看开了,如果不打算现在就被冯谦处理掉的话,那低头是他唯一的选择,“我答应,当然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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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1章 汇兑
秦淮河以一水分隔两岸,却形成了别地绝无、此处仅有的一番风景。河的一边,是被称为东南文脉之源的江南贡院,而河的另一边,竟是南都城最有名气的秦楼楚馆所在地。
尽管国朝对官吏宿娼这种事情深恶痛绝,太祖皇帝曾下令裁撤国营妓院,且律令百官,凡官吏宿娼者,杖六十,媒合人减一等,但依旧是屡禁不止。这个地方,每天晚上都可谓是‘桨声灯影连十里,歌女花船戏浊波’。官吏在此畅游,学子在此结友,宿娼这种事情绝不是什么低俗的勾当,反而是一种需要争相附庸的风雅之事。
陆准从前对这些是完全没兴趣的,但也不得不承认,在被徐维志拉着来了几次之后,他便喜欢上这个地方了。
一艘小舟在秦淮河上翩然而行,看着那灯影之中的佳人抚琴吹箫,或是唱首曲子什么的,实在是一种享受。
但今夜的扁舟上,却实在是无趣得很。
陆准在乌篷船的船舱里头歪坐着,满脸无奈地看着对面坐着的不速之客。这可不是他想要见的窈窕淑女,反而是个其貌未必俊美的男人。
当然,夜会男人绝非他的本意,他也没有那么特殊的爱好。之所以他只能和孙桥大眼瞪小眼,这完全是因为上了贼船。他原本可是以为孙桥和徐维志那小子一样,都是约他玩儿的,谁知道?上了船可就不是那么一回事儿了。
“有什么事,非得追到这儿来说?没得扫兴!”陆准很不满意,因此更是极为不想听孙桥说什么正经事情。
孙桥实际上也很无奈,他也不想追到这么个不适宜谈事情的地方来,可谁让他答应了冯谦,而冯谦又不停地催他兑现呢?
说来也怪了,从正月初六那天开始,一连十几天,陆准恨不得就住在秦淮河上了。白日宣淫,夜夜笙歌,家里头等闲连个人影都见不着。
若不是孙桥被冯谦逼得急了,骗他说请他玩儿,这才将他骗上了船,否则,想要单独跟他谈点儿什么,那几乎就是绝无可能的事情。
“三爷,不是小的斗胆打扰您的雅兴。实在是这事情确实是很急啊!”孙桥如是告罪,对陆准说道,“小的奉您的命令,打理各类账目和您手上的产业,这摊开的东西多了,实在是难免有些力不从心的。所以,这次的账目就难免出了些问题。虽然已经弥补了,但小的心中还是过意不去,所以,想跟您说说,可不可以帮我找几个帮手,分担分担……”
“是冯谦让你来的吧?不用否认!”陆准松松筋骨仰靠在一边,望着外面皎洁无暇的月色,淡淡的笑着,“他是什么秉性,我比你清楚多了。他这个人啊,心思都在我身上,总是耗费苦心的替我考虑,有的时候难免猜忌心重了些,你甭理他,干好你的事情就是了。有什么需要尽管说,不过这件事情嘛,就不要再提了。我信得过你,事情你看着办就是了。”
孙桥心头微微一动,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就破口而出,点头将陆准的许诺应下来了。但当他看到陆准那双微微眯起,看似漫不经心,实际上不断闪动着精光的眼睛的时候,他却突然醒悟过来,顿时出了一身的冷汗。
还好,还好他的话还没有出口,还有挽回的余地。
就像冯谦说的那样,为上位者,必然猜忌下面人,这是地位使然,不得不如此的,任何人都无法免俗。陆准这样的地位,这样的权势,他可能真的完全相信一个人吗?
是,的确,他相信冯谦,甚至胜过相信他自己。但冯谦也跟孙桥交了底,之所以陆准相信他,那是因为第一,冯谦的确值得信任,陆准也早已习惯了有这样一个兄弟在身边,时时提点他,帮衬他;第二,则是冯谦完全不培养自己的势力,甚至很多时候,还会故意稀释自己的存在感。离开陆准他什么都不是,什么都没有,所以陆准才能这样相信他,才能始终和他保持着那份兄弟之情。
孙桥知道,他不可能和冯谦一样。无论是和陆准的感情,亦或是他的野心,都不容许他变得冯谦一样。所以,怀疑就是怀疑,信不过就是信不过,哪怕陆准说猜忌心重的是冯谦,但那可不意味着他自己就一点儿都不猜忌。
心念急转间想清楚了,孙桥用更为恭敬的声音对陆准说道:“三爷,您真的误会了,这件事情的的确确是小的自己的意愿。您看,现如今,小的已经在南都城里为您张罗了六家店面,算下来,一年的进项足有十万两纹银。”
“十万两?”陆准没有仔细看过账目,自然也就心中没数,猛然间听到‘十万两’这个数目,他还难得的愣了一下。要知道,大明国库的收入一向不多,隆庆年间,国库一年的岁入也只有白银二百五十万两左右。而他不过就开了六个店面,怎么就能赚这么多的?当然,他并不是很清楚孙桥到底从中吞了多少银子,“这不少了啊!”陆准说道,“如果能够一直保持在这个水平上的话……”
“那小的就真的是愧对三爷的信任了!”孙桥连忙接话道,他可不能让陆准觉得满足,否则,他就别想再获得陆准更多的支持,“依小的所见,这样的收益还远远不足以使用。您想啊,您原先不过是孝陵卫的指挥同知,手再长,也不能伸到孝陵卫外面去,这钱自然是足够使用了。但现在,您可不是指挥同知了,堂堂的伯爵,在我大明,岂是握住一个小小的卫所就能够满足的?这十万两银子听着多,但用起来,却还远远的不够呢!”
“哦?我的花销,你倒是清楚得很呐!”陆准随口道。
孙桥低头笑了笑,接着说道:“倒不是小的有多了解您的花销,而实在是这花销都是明摆着的。您就只想想您这十几日,在这船上,要花销多少的银子?每夜雇这艘船,便要一两,那酒菜,加起来也总要二三两,至于您在那楼上邀约到此的姑娘……爷,小的可听说,一夜要整整十两银子才肯来坐坐的,是醉寻芳的头牌。这还是您自己出来玩儿,一夜怎么也要十几两银子的花销,半个月便是上百两。至于与人同行,便要雇那楼船,还要多花多少银子?”
“合着你是来进谏的?”陆准奇怪道,“怎么?这你也管?你还不是御史吧?”
“不不不,小的当然不敢管。”孙桥连忙解释,“三爷,这些都是应该花的银子,您就是不花,小的也得劝着您花出去。”
“这倒是新鲜!”陆准不禁摇头,“怎么?你的想法还跟别人不太一样呢!”
孙桥笑道:“三爷,小的刚刚就已经说过了,您是堂堂的伯爵,眼界绝非是当年的小小指挥同知可比。偏居一隅已经不再能满足您的胃口了,您需要做到的,是在大明朝堂上占据更多的话语权,而想要做到这一点,小的就觉得,您这些银子,实在是非花不可的!而且,您花的还远远不够!譬如小的曾经跟您提过的那个丹阳大侠您还记得吗?正是要做到那般,上至达官显贵,下至贩夫走卒,五行八作,三教九流,没有您不认识的,没有您没有交情的,只有如此这般,您这样一位武官,才有希望在朝堂上有所建树啊!结交任何人都需要花银子,尤其是那些看似出淤泥而不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