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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部分

倾宋-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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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家的车队在官道上拉开了长长地阵势,掀起漫漫风尘。

    叶应武和文天祥并骑而行,身边杨宝和蒋大俨然已经以二人的贴身护卫自居,形影不离。在外围是叶应武精心挑选出来的亲兵,虽然不足百人,而且绝大多是都是新兵蛋子,但是叶应武相信经历一次又一次的战火洗礼后,新兵蛋子总有一天会变成老兵油子。

    “师兄,你是状元出身,上一次在庆元委屈你当某的军中掌书记也就罢了,这一次又委屈你当那小小的通判······”叶应武看着一脸漠然的文天祥,想到如果不是和自己同往庆元府,过不了几年文天祥便又会被召入朝中委以重任,现在却像是流放了一般,心中有些怅然,忍不住开口说道。

    文天祥倒是一怔,没有想到叶应武会说这个问题,旋即爽朗一笑:“远烈你也太小看余了,鄙人罢官便是因为和朝中奸佞政见不和,更何况师尊、王公、叶公等正直臣子纷纷离去,朝中已无我辈中人,故所求不多,但求能离开这污秽之地。任他什么兴国军,便是岭南天边,又有何妨?远烈若是不嫌弃,你我同闯一番如何?”

    叶应武这才意识到是自己小看了这些古代豪杰们的胸襟和气量,又或许是因为自己在前世当惯了富二代,认为权力和财富是万能的,竟忘了在古代人们追求的是至高的气节。在文天祥这些真正的君子们心中,因为坚持正义而被流放,是一件崇高而且美好的事情。

    本来叶应武还曾经懊恼如果不是因为自己提前结束了庆元剿匪之战并且帮助江万里等人全身而退,爹爹便可以按照历史上一样官拜宰相,风头无二,现在看来反倒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看到叶应武似乎在思索什么,文天祥也不去打扰他,而是默默地驱马前行,随着官道的延展,前方的城郭已经渐渐显露出来,仿佛是匍匐在荒野上的巨兽,正在沉睡着;又似乎像是生机未绝的老根,依靠着黑暗中的无数根系默默吸收着周围的血肉营养,垂死挣扎。

    临安,临安,此处,就真的安稳吗?当了百年的陪都,积聚了百年的东南菁华,最后还不是被匆匆遗弃?

    临安就在前方,自然而然的四周车马已经渐渐多了,不过当看到那在四月春风中飘扬的叶字旗号,不知是谁带头,无论商旅百姓,都一言不发的靠向大路两侧,静静地等待着这支满是征尘和疲惫的车队通过。一双双眼眸中流露出的是满满的不舍和敬佩。

    最中间的一辆马车上,帘幕微微掀起,隐藏在后面的那张爬满皱纹的脸上再一次热泪盈眶。

    不论朝堂上那些人怎么看,百姓记住了叶梦鼎的功绩,忘不了他“青天”的名号。

    男儿立于世此一生,所求的,不就是这千秋万代的英名吗?

    既已如此,夫复何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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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队逐渐靠近临安,但又偏偏没有穿城而过,而是似乎示威一般突然折向西,根本没有进入在临安城外等候的几位郊迎的大臣的眼中。而叶梦鼎身体不适,难以参加祝捷仪式,直接奔赴任职所在的奏折也用快马送入京去了。

    至于叶家在临安的宅子,也都和江万里等人一样,早早的便以低价转手他人了。对于这座城,这座充满了勾心斗角的阴暗的城,充满了左右朝政的奸佞的城,无论是江万里还是叶梦鼎,更或者是文天祥等小辈,都没有什么好的印象,也无从留恋。

    反倒是叶应武想到熊熊大火前那个单薄的身影,心中不由得一痛。如果硬生生的说对这雄踞东南一方、风华无二的临安城的留恋,便只剩下这微不足道而又不可磨灭的一点了。

    偏偏就在这时,杨宝飞马而来,直驱到叶应武马前,轻轻喘了一口气,神色有些怪异:“启禀团练使,前方一名婢女自称她家小姐是使君的故人,希望与使君相见。”

    宋时小姐指的是青楼女子,而不是大家闺秀。叶应武心中一震,自己在临安城中,也就这一个故人了。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只是想不明白,那日火场一别,此间缘分便是尽了,更何况那人对自己虽然不再像刚刚见面时那样恨之入骨,恐怕也不太想见到自己吧?

    毕竟自己刚刚来到这宋末之世没有几天,说句实话的真不想就在这时候先去惹是生非,但是一想到那双曾经在炽热的火浪中注视着自己的眼眸,心中总是有一种难以割舍的情怀。

    沉重的点了点头,叶应武反倒有些逡巡不前,无奈之下索性硬扯着文天祥一齐上前,又冲着杨宝打了一个手势让他跟上来。文天祥自然明白是故人是谁,又想到两人的种种,顿时变得不自在起来。

    虽然文天祥已经有了家眷,但是毕竟妻子是明媒正娶的女子,在迎娶她之前两人甚至连面都没有见过,更不要说有什么瓜葛,按照后世的看法,文天祥和没谈过恋爱的白丁没啥区别。

    而杨宝对于叶应武在临安的种种事迹只是道听途说,所了解的也仅仅是这位二衙内的飞扬跋扈,至于和这什么故人的牵绊自是不明就里,疑惑的看向叶应武,不过发觉叶应武脸色出奇的阴沉,当下也不敢说什么,急忙拍马追上去。这二衙内的脾气,有时候坏的要命,自己还是没事不要招惹好了。

 第二十章 滕王阁上点江山

    次日拂晓,叶应武风尘仆仆,马蹄踏在了隆兴府边界上。

    昨夜的事情已经草草遮掩下去,甚至就连饶州知州、通判都不知道叶梦鼎就在自己的治下遭遇了此刻的暗杀。至于叶梦鼎为什么要把事情压下去,叶应武固然是心知肚明,以文天祥的聪明才智和见多识广也能猜想到一二。江万里等尚未在江南西路站稳脚跟,这个时候哪怕是有一个官位低微的直愣性子没有想明白这场刺杀后面的弯弯绕绕,就有可能引爆这南宋末世的最后一场天崩地裂的党争。

    心中思绪万千,叶应武也没了观赏风景的兴致。

    雨已经停了,远方的白云之中隐隐约约悬挂着一道彩虹。

    隆兴府治所在——南昌县已经遥遥在望,如果算上前世,叶应武也算得上是故地重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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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滕王阁下,赣水北流。

    回想当年王勃于此挥毫泼墨,书就锦绣文章,饶是叶梦鼎这等岁数的老人,心中也为之豪迈,更不要说文天祥、叶应武等年轻气盛的晚辈了。哪怕是历来不解风情的杨宝等随行亲兵,在这俯瞰赣鄱大地,接受万方来潮的高楼之下,也不由得肃然恭谨起来。

    此时的滕王阁是洪州知府范坦于大观二年重修,此阁“崇三十有八尺,广旧基四十尺,增高十之一。南北因城以为庑,夹以二亭”,恰恰后世的滕王阁正是仿照宋代的图纸重建,所以叶应武此时站在那高高台阶之下,仰头看去,风景和记忆中的竟然相差无几,心中自然是感慨万千。

    想当初,青山依旧,赣水北流,自己陪着一帮子死党和貌美如花的不知道第几任女朋友来此处,迎风长啸,意气风发,曾几何时,故地重游,物非人非,这七百年前的南宋末世,竟只剩下自己一人孤独前行,想要一己之力,挽住那天倾。

    此时,三名衣带飘然的老者面带微笑,仿佛仙风道骨一般,已经健步迎下高阶,丝毫不见老态。居中的反倒是官职最低的江万里,左侧是王爚,右侧是章鉴,这三人不但是天下士林的领袖、贾似道视为眼中钉的对手,更是现在这江南西路或明或暗的统领者。

    当然,现在又要加上叶梦鼎了。

    四名久别重逢的老人在气势巍峨的高阁之下相会,自然而然的成为了士林的一大盛事,而也正是因为这带有历史性重大意义的滕王阁之会,四人被后世学者尊奉为“四贤”,自此血食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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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滕王高阁临江渚,佩玉鸣鸾罢歌舞······”高阁之上,彩带飘飘,舞女们唱着王勃的《滕王阁诗》,翩然起舞。舞带依依,歌声漫漫,竟然也有诗中之意。

    在这歌声中,仿佛又回到了那场震惊华夏的宴会上,那个举杯高歌的少年,那双炯炯异彩的眼睛,那道孤傲卓然的身影,还有那独属于大唐的三千繁华、十丈软红。

    只是,只是,江万里他们难道竟能不知道,这朗朗的诗歌中,却饱含着物是人非的痛楚?但是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所有人就在这歌声中相互寒暄,相互敬酒。

    叶梦鼎远来是客,不由分说被请在上座,剩下三人分坐左右。江氏三昆玉剩下的两人——江万载、江万顷则奉陪在末席。至于叶应武等晚辈本来就相互熟络,加之坐在上桌的几名前辈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约束,也就随意的散坐在四周,抛却了什么规矩。

    江镐的伤势已经好了,哈哈大笑着和王进、章诚等人死死地按住叶应武灌酒。文天祥和叶应及虽然于心不忍,但是也知道自己上去阻拦也是徒劳,索性也就有着他们去了。

    至于江氏家族的如江钲、江铎等人毕竟没有和叶应武这么熟悉,反倒是恭恭敬敬的上来为文天祥洗尘,文天祥是白鹭洲书院中出来的,怎么着也是他们的师兄,前来敬酒洗尘也没有什么礼数上的疏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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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镇之,你在饶州碰到了程申甫?既然朝中让他前去监军,那么意思很明确了,襄阳一旦被围,江南西路诸军州必然要倾尽全力支持远烈贤侄的兴国军,一旦手中没有军队,整个江南西路有何异于待宰的羔羊?”江万里缓缓的说着,抬眼看向身边,王爚和章鉴显然都已经想清楚了其中的利害关系,面色都很沉重。

    所有人都没有提及在饶州那个小镇的风雨夜中的喋血,或许因为叶梦鼎的故意隐瞒的确没有传播出去,又或许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却并不点破其中的利害关系。这滕王阁上的兖兖诸公,就算是平日里在如何无话不说、托之以腹心,却也不提及此事,仿佛都知道这是一条不能够轻易触动的底线。

    对于江万里顺势提出的疑问,叶梦鼎不可置否,皱了皱白眉,很自然的将这个皮球往下踢:“这样,远烈既然是此时的关键,我等老家伙何不先听听他的意见?”

    江万里点了点头,却发现下面密密麻麻的子侄辈已经闹作一团,根本看不到叶应武的身影,不过旋即发现自己的儿子江镐提过来一个酒坛,笑着便往人群最密处扑去,而和他相同表情的还有王进和章诚。而文天祥和叶应及站在圈外,脸上都有些迟疑和惶恐。

    在座的都是人精,哪里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江万里、王爚和章鉴都是老脸一红,甚至就连奉陪的江万载和江万顷两人脸上都有些挂不住。反倒是叶梦鼎笑了笑:“没事的,小辈们友情如此,我等自当欣慰才是,也罢,先饮这杯酒。”

    叶梦鼎越是满不在乎,江万里老脸越是挂不住了,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然后猛地拍案而起:“远烈贤侄何在?!”

    老人一声暴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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