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江山-第1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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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建议?”
“将他软禁起来。”
“软禁?”柳明秀的脸色有些苍白,“他如果是无辜的,那我们这样做岂不是太无礼了。”
江石说:“以现在的情况看,这是我们所能给他的最好的待遇了,按常理我们应该将他监禁起来。帝国的一个军团完全丧送在他手里,他无论如何都是有责任的。区别只是他是有过失还是有罪的问题。而且,我们软禁他,我想,他也是可以理解和接受的。”
“软禁?这么说他现在的身份应该是嫌犯了?”说到嫌犯这两个字,柳明秀的内心隐隐作痛。
“是的,他现在的身份就是嫌犯。我们将派人二十四小时监视他,除非向我们审请获得批准,否则他跑出我们为他划定的活动范围,我们就会立即抓捕他,他如果拒捕,我们有权将他处死。”江石将什么是软禁解释了一遍,他最后请示道:“当然,如何处置还得由大人您做最后的裁决。”
柳明秀半晌没说话,她左思右想权衡再三,最后咬了咬牙说:“就按你们的意见办吧。”
“遵命,大人。”江石等人向柳明秀拱手告辞。
“慢着,你去把崔舒翰叫到我这里来,我想问他一些情况。”柳明秀说。
“是,大人。”江石等人转身出去了。
柳明秀木然地坐在椅子上。
去年冬天,在她得到关防军团全军覆没的消息后,刚开始她还指望着崔舒翰能活着回来。后来时间长了,她的这颗心也渐渐死了,再加上卢龙之战打得如此惨烈,每天都在死人。所以她认定崔舒翰十有八九是战死在漠北的疆场上了,如果他活着,是不可能眼睁睁看着敌人进攻卢龙城而不管的。她虽然内心悲伤,但并不怎么痛苦,她为能有这样一个英雄的未婚夫而感到自豪,更何况那时候自己也朝不保夕,说不定哪天敌人攻进大公府,自己战死之后就会在另一个世界里见到崔舒翰了,所以她心中的悲伤很是短暂。再后来她又经历了国破家亡的沉重打击和种种重大变故,崔舒翰就被她埋藏在记忆深处了。
可如今崔舒翰突然出现了,她心中说不出是高兴还是痛苦。能见到他,当然应该喜出望外,可崔舒翰独自一人带着一大堆疑点安然无恙地出现了,他在柳明秀心中的那个英雄伟岸的形象也就残缺不全了。柳明秀无法接受崔舒翰不是英雄的现实,更无法接受崔舒翰是一个贪生怕死的懦夫。而现在看来这一切皆有可能。
柳明秀内心的失望、痛苦、猜疑、迷茫、困惑、忐忑、焦虑、期盼……种种感受像一锅煮沸了的八宝粥一样在她心中翻腾着。
“启禀大人,江石大人把崔舒翰带来了。”侍卫进来禀报。
“让他进来。”柳明秀回过神来,又急着说,“等等。”
侍卫站在那里没敢动。柳明秀赶忙走进自己的内帐,在镜子前整了整头发和衣服,然后出来对侍卫说:“好了,让他进来吧。”
侍卫应了一声,转身出去了。
过了一会了,一脸憔悴的崔舒翰神情落漠地走了进来。
江石刚才已经向崔舒翰宣布了大公府对他处以软禁的决定。崔舒翰听完之后,追问江石:“这也是柳明秀大人的决定吗?”
江石说:“是的,这是我们和柳明秀大人共同的决定。”
崔舒翰咬紧牙关点点头,虽然他早想到是这个结果。但柳明秀居然也同意这个决定,这还是让他感到寒心。他内心仅存的一点点希望也破灭了。
当江石对他说,柳明秀大人想见他的时候。崔舒翰本来想拒绝,但他转念一想:“要见,我为什么不见?我要看看这个女人对我绝情到何种地步?”所以他答应了。
崔舒翰郑重地给柳明秀行礼,然后大声说:“见过女公爵大人。”
“你,你回来了。”柳明秀忙站起来,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
“是啊,我回来了。”崔舒翰看着柳明秀,他发现柳明秀已经变了,不是容貌而是气质变了,更重要的是柳明秀和自己的心理距离变了。要是以前,她应该笑着跑过来扑到自己的怀里。当然,这些变化都在崔舒翰的意料之中,所以他的目光在柳明秀的脸上没有做过多的停留,而是看了看大帐四周的陈设,冷冷一笑说:“也许我根本就不应该回来。”
柳明秀一时竟不知怎么应答,她忙去倒了一杯茶放在崔舒翰身边,然后说:“崔将军请坐。”
“崔将军,哼哼,将军。”崔舒翰玩味着柳明秀对自己的称呼,内心一片冰凉。
沉默了一会儿,崔舒翰冷冷地说:“在下只不过是个阶下囚而已,怎么敢领受大人赐的茶。”崔舒翰说完坐下来轻轻将茶碗向外一推。
柳明秀站在那里看着他,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
好半天,两个人谁都没说话,大帐里出奇地安静。
最终还是柳明秀首先打破沉默,轻轻地问:“你……还好吧?”
“谢谢大人的关心,托您的福,我还活着。噢,对了,我应该叫您女公爵大人。而且应该恭喜您继承爵位。”
“谢谢。你能把这半年发生的事跟我说说吗?”柳明秀小心地说。
“我都说了三遍了,可没有人相信我。你觉得我还有必要再说一遍吗?”
“有,我想听你亲口说。我想知道真相。我想帮你。”柳明秀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声音已经是细若蚊吟。
但这细若蚊吟的一句话,在崔舒翰的耳朵里却仿佛晴天霹雳。他好像在暗无天日的黑暗里看到了一丝光亮。虽然这一丝光亮很微弱但他看到了希望。既然有希望他就要全力去争取,即使全世界的人都认为他崔舒翰是个叛徒他都不在乎,只要柳明秀认为他是清白的就行。他坐直了身子,注视着柳明秀,仔细地把他的遭遇从头到尾又说了一遍。
柳明秀认真地听着,她发现刚才叶枫向自己汇报的情况跟崔舒翰现在叙述的情况基本一致。崔舒翰叙述的内容无论谁来听都会觉得疑云重重,对他处以软禁确实已经很宽松了。听完之后,柳明秀皱着眉头不说话。柳明秀知道仅凭这些,她根本无法帮助崔舒翰洗脱罪名,她现在有一种无能为力的感觉。
“难道你也不相信我?”崔舒翰看到柳明秀脸上为难的神情,愤怒地说,“难道你认为我说的是假话?”
“没有,我……”
“好,我让你看看!”崔舒翰站起来,猛地脱去衣服,露出身上一道道的伤疤。这些伤疤都是刚刚长好的,四周还留有淡紫色的新肉。他指着这些伤疤伤心欲绝地说:“这都是跟敌人拼杀时留下的!难道这也是假的?”
看到这些伤疤,柳明秀的眼睛有些红了,她痛苦地说:“我相信你说的话,但我相信又有什么用呢?你得让大家都相信才行啊。你说的那个谭昭和萧剑青根本就没有回来,谁能证明你说的是真的呢?如果没有证人和证据,我也帮不上你啊!”柳明秀急得流下了眼泪,她侧过身去掏出手帕来拭泪。
崔舒翰看到柳明秀落泪时的美丽姿容,一时竟痴了。他在想:“这泪是为我而落的啊,她还没有绝情。”崔舒翰有些感动了,他走过去,握住柳明秀的手说:“别人相信不相信,我根本就不在乎!只要你相信我就行。什么帝国,什么皇帝,什么军队,什么人民,统统都是扯蛋!只要有你,我什么都可以不要,我什么都可以不在乎。为了你,我什么都可以做,甚至去死,我都不会皱一皱眉头。”
柳明秀听到这么炽热的情话,心里一阵感动,她抬起泪眼望着崔舒翰轻轻地说:“咱们会找到证据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正在这时,叶枫冒冒失失地闯了进来,柳明秀的大帐就像大公府的办公室,他是常来常往的,有时事情多的时候他一天能来八趟,卫兵们都懒得通报了,柳明秀大大咧咧的,也从来没有要求卫兵通报过,渐渐地就养成了叶枫直进直出的习惯。
叶枫看到崔舒翰赤身露体,柳明秀泪痕满面,两人还双手紧握,吓得伸了一下舌头,连忙说:“对不起,对不起。”说完转身跑了出去。
崔舒翰本来就对叶枫很不满,如今看到叶枫直进直出柳明秀的大帐更加怒不可遏。
“他是什么人物?他怎么可以未经通报就直进你的大帐?”崔舒翰穿好衣服,瞪大眼睛指着门口逼问柳明秀。
“他是叶枫,原来是大公府的秘书,现在做了城守。”柳明秀看着崔舒翰愤怒的眼睛,心里有些慌,她小心地说:“你别这么看着我好不好?”
“秘书?城守?哼哼,是你一手提拔的吧?”崔舒翰的语气里醋味儿十足。
“不是。”柳明秀说这话时底气不足。因为这句话里有一半是真有一半是假。叶枫从一个普通的小职员到大公府的秘书是柳明秀一手提拔的。但从秘书到副署长到署长再到城守却是她父亲提拔的。
“不是?”崔舒翰一脸的不相信,他听出了柳明秀的心虚,他本来就怀疑叶枫青云直上靠的不是才能和品德。现在他明白了,如果不是柳明秀,这么一个出身卑微的十八九岁的孩子,怎么可能坐到这大公国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显赫位置?柳明秀为什么如此眷顾他?是不是因为他有一张年青英俊的小白脸?是不是因为柳明秀跟他有了私情?
崔舒翰的脸被嫉妒和愤怒扭曲了,他像一只发狂的狮子一样盯着柳明秀。
“你说!你跟他是什么关系?你为什么对他这么好?”
柳明秀一脸委屈地说:“我跟他什么关系也没有。真的!他的城守之职是我父亲任命的!你相信我好不好?”
“你不要骗我了,公爵大人怎么可能把一城人的命运交给这么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孩子!他怎么可能做出如此儿戏的事情来!”
由于柳明秀半年未见到崔舒翰,再加上刚才自己同意软禁崔舒翰,总觉得心中有愧。所以对崔舒翰一再隐忍,但没想到崔舒翰咄咄逼人,无端地猜疑她。柳明秀是个心地坦荡的人,她跟叶枫清清白白,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都没有,却没想到崔舒翰如此冤枉自己。她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了,怒道:“我干嘛要骗你!我犯得着骗你吗?这个叶枫就算是我提拔的,你又能怎么样!我告诉你,崔舒翰。你别欺人太甚!你不要觉得天下有本事的人只有你一个!我问你!卢龙城被敌人围困的时候你在哪里?敌人打到大公府的时候你又在哪里?你说啊!”
“哼!”崔舒翰怒目圆睁,双拳紧握,狠狠地盯着柳明秀。他咬着牙努力按捺住自己心中的怒火,转身掀开门帘,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柳明秀伤心欲绝地坐在椅子上,她越想越委曲,最后竟忍不住痛哭起来。
叶枫从大帐出来之后就在门口等着求见柳明秀。他急于向柳明秀嘱咐由大公府统一发饭的问题,然后好早些回黑虎岭筹粮。
崔舒翰走出大帐的时候,叶枫为了表达刚才的歉意,上前给崔舒翰行礼道:“崔将军,刚才真是不好意思……”
叶枫的话还没说完,愤怒的崔舒翰上前大叫一声“走开!”,然后一把就将叶枫推倒在地上。崔舒翰一腔怒火无处发泄正憋得难受呢,如今有个现成的出气筒子送上门来,他怎么可能不发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