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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部分

鼎宋-第8部分

小说: 鼎宋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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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想一分,王十一再道:“明天我送老娘回娘舅家呆几天,然后就住来这里,二郎你这小身板,一推就倒,家里就你可靠不住!”

    此刻他满腔热血,只觉不护住王家兄妹,就对不起王秀才,依稀还记得什么圣贤说过,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之前对秀才公虽也感怀,却没那么深,王冲这番念叨,才觉自己负恩深重,不报这恩,也是不孝。

    这林院的质押事,他说不上什么话,可王麻子乃至何三耳要找泼皮无赖闹腾,硬夺家产,他这身力气,正好用上。

    王冲摆手道:“这倒不必……”

    王十一蒲扇大手一张,肃容道:“就这么说定了!我自带米粮来住,绝不要二郎你花费半文!”

    像是要赴战场的勇士,王十一迈着大步离去,王冲望着他的背影,低低一叹,哄诱王十一这样的憨实汉子,还真有些愧疚感。

    以王秀才的师生情打动王十一,挑动王十一的好义之心,王冲的目的也只是让王十一住进院子,以备不测。前世身为销售,揣摩人心是基本功,而扮迂腐君子,也不过是稍稍张扬原有的品xìng,算是本sè演出,对付这老实人,有些牛刀杀鸡了。

    王十一本就心善,若是直接开口,未必不能说动。可王冲昨日听到了院门口的动静,王何氏抬出何三耳,一帮农人顿时就蔫了。他直接开口,有可能破不了王十一心中的畏惧,为稳妥计,只能出此下策。

    “今日之伪,是为他日之诚,十一哥,咱们来日方长。”

    王冲暗暗念着,若不是他还未成年,在广都县学当教谕的二舅也出门在外,再找不到可以依靠的人,也不至于这般玩弄人心,在村里杀熟。再说人心隔肚皮,亲戚尚且翻脸无情,何况外人?他也只能凭着上一世的人心历练,来一分分挣这场对弈的筹码。

    王十一只是第一个,王冲再唤来虎儿:“去找邓五哥……”

    小半个时辰后,虎儿又领着一个矮脚汉进了院子,这汉子二十出头,也就比王冲高半勺脑袋,瘦瘦弱弱的,一双眯缝小眼跟虎儿有得一拼,边走边左顾右盼,该是在确认王麻子夫妇是不是真的离开了。

    “二郎你真好啦!老天爷保佑!”

    见到王冲,矮个子热情地抱了过来,自来熟的热络劲头就如身材,跟王十一比,完全是另一个极端。

    “真好了,五哥。”

    王冲笑吟吟应着,对邓五的拥抱毫无抵触,倒让邓五很是意外。退了一步,再仔细看看王冲,邓五笑意稍敛,脸上升起自内心的欣慰之sè。

    “看来是真好了,比以前还要好。”

    邓五少时是王秀才所教村童里最调皮的一个,经常逗少年老成的王冲。王冲总是皱着眉头绷着脸,却又不好推开,那强忍不适的憋屈模样让邓五很是开心。现在王冲骤然变得随和亲切了,邓五却觉得这才是正常的。

    邓五这欣慰既是应着对王冲和王家的关切,也应着自己的不安。

    他和王十一都跟王秀才学过读书认字,甚至家中还受过王秀才照应。跟王十一不同,邓五很清楚这份人情的轻重。昨日听到院里的动静,还是他鼓动大家来看看,露个脸,让王麻子夫妇收敛收敛,也算是尽心了。

    虽然被王何氏抬出何三耳,压得大家连句话都没抖完整,可王麻子夫妇当时也再没为难王冲兄妹,就这点来说,邓五认为自己是有功的,自觉欠王秀才的人情也轻了一分。

    “是要去灵泉找秀才公吗?放心吧,秀才公吉人天相,肯定没事的。家里有什么为难的,五哥我担下了!别的不说,照应虎儿瓶儿该没问题。我跟爹娘说说,就是多两双筷子的事,他们肯定会点头……”

    邓五再搂着王冲的肩膀,絮絮叨叨念着,一边说一边盘算,若是王冲开口借钱,他要怎么应对。

    也不像之前对待王十一那般郑重,王冲就跟邓五站在院子里,像是唠家常一般开口道:“找五哥过来,是想麻烦五哥办点事……”

    邓五搁在王冲肩膀上的手抖了一下,嘴里却道:“好说好说,哪谈得上麻烦?”

    就听王冲问:“五哥的三叔……是在十里渡开质库吧?”

    质库就是典当行,邓五的语气顿时虚了:“是……是啊,小本买卖而已。二郎你也知道,十里渡今年越冷清了,三叔正愁着怎么过年呢……”

    王冲接着的话让邓五一颗心先提到了树梢,再重重落下来,“去灵泉要花很多钱,家中没钱了,林院叔婶在帮着出质,一时半会怕办不好。我想质押家里的书,这生意你三叔接吗?”

    邓五松了口长气,连连点头:“接!当然接!你们家的书值钱,三叔肯定会接!”

    将一叠线装书打进包裹里,递给邓五,王冲道:“这是我家祖传的石室十二经拓本,最老的已有百年历史……”

    小心地接过包裹,邓五呼吸有些急促,三叔跟他说过质价,这种古本书,一册怎么也能质押六七百文,十来本就是近十贯钱,他过一趟手,落个几百文,算厚道了吧。

    正在寻思,王冲又道:“我信五哥,五哥的三叔自然也信,质押多少就听便了。”

    一时间,羞愧感直冲脸面,王冲正遭着难,自己欠着秀才公的人情,不帮人家,还念着赚人家的钱,还是不是人了?

    邓五低头掩住红的脸,闷声道:“二郎放心,五哥我值得你信”,心中盘算着,一定要三叔给出最高价,自己也一文不取,就当是还人情债。

    王冲再道:“正好也问问三叔,我家这林院能典多少,二叔和婶婶该不会欺我,可外人不定会欺他们。”

    说到王麻子,邓五一股热气充盈心胸,脱口道:“王麻子那对贼男女,二郎你还能信他们!?”

    王冲无奈地道:“终究是我堂叔堂婶,不信他们还能信谁啊。”

    邓五一动气,嘴就停不下来了,把王麻子夫妇跟何三耳的恶心肠数落个遍,再三告诫王冲不要信他们。

    “是何三耳要这林院吗?这个人我不太熟悉,五哥这么清楚?”

    王冲很好奇,邓五自傲地挺直了胸膛,他可是村里的包打听,认识这一带的牙人,三叔又开着质库,消息当然灵通。

    “那就再麻烦五哥一件……不,两件事,一是代我打探何三耳的情况,搞明白他是为哪家相公要这处林院,又有多想拿到。二是能不能从你三叔那拿来我堂叔堂婶的画押,他们应该在你三叔那质押过东西吧,既然你说他们不可信,我也得防防。”

    王冲有条有理地说着,这两件事说难不难,可也没那么简单,邓五正在犹豫,王冲又道:“这书的质钱,五哥就拿一半用着。”

    邓五压下算计会有多少钱的念头,连声推却,王冲肃容道:“既要打探,就得托人,肯定少不了用钱,这事我还是明白的,五哥你拿着吧,我信你!”

    这个理由很充足,邓五眼中聚起光亮,沉沉点头:“五哥我……值得你信!”

    王冲又展颜一笑:“那是自然,五哥得记着,千万别说是我在打听。”

    邓五也笑道:“真有人问回来,就说是王麻子夫妇在打听。”

    拍拍邓五手里那包裹,王冲有些唏嘘:“再跟五哥啰嗦一句,这书是活当,日后我还要进学呢。”

    邓五这才记起,王冲本该进府学的,站在自己面前这个少年是个读书人,现在已经神智清醒,就算再没什么神通,有原本的底子在,再进府学也该不是难事,可不是自己这泥腿子可以随便勾肩搭背的。

    他紧紧抱住包裹,语气恭谨起来:“二郎放心,两件事我一并办好!”

    邓五也离开了,王冲心说,原主的记忆果然靠谱,这个邓五有点小心思,不像王十一那么好哄诱。

    原本那个王冲的过目不忘之能没了,但背过的书,记下的事,都还留在脑子里,只要有线索,都能找出来。而往日记忆里,这个邓五耳目灵光,脑子转得快,心xìng倒还端正,可以用,但用法就有讲究。

    不过也没什么难的,邓五算不得聪明人,否则也不至于蹲在乡下种田,就是个懂得算计小利,却还心存良知的寻常农人。

    何三耳这个人,记忆里有很多资料,王冲要邓五再去打探,一是更新资料,二是变着法让邓五收钱。义是一面,利是一面,再点明自己的前程,要邓五死心塌地为他办事自不可能,办点小事却还靠得住。

    “接着是……于保正。”

    王冲连赶三场,黄昏时,去了南面小村。

    对上于保正,王冲另有一番说辞,末了又重复之前跟邓五说过的话:“日后小子还要进学……”

    于保正肃容道:“二郎想得周到,我既然管着这一保,怎么也不能让你们王家被小人欺了。”

第八章 相公家的规矩

    ()    “狗眼看人低!就是些小人!等入了王相公家,再来巴结,啐你一脸的痰!”

    华阳县西,靠近双流县界的官道上,王何氏扶着钗头,目送驴车远去,这才愤愤骂出了口。这一路二十里行程,车夫看她的眼神像是打量一只想要蹿上饭桌的母猴,下车时她头皮比屁股还要麻上三分。

    转头再看,郁气跟着所有杂念不翼而飞,眼前的景象撑得她心坎涨。

    宏大的宅院左右铺陈开,青瓦白墙,黑檐朱梁,层层叠叠,挤得周边的田林都失了颜sè。

    宅院不沾凡尘,脚下土路只到一座四柱三间两层,显得异常壮伟的牌坊下,再接起一条白澄澄的石路。石路的尽头依稀能见一扇朱红大门,似乎比成都府的城门小不了多少。

    牌坊的两层飞檐高高翘起,挂在上层的牌匾写着“文玉恭禹”四个大字,可王何氏也就勉强认得那个玉字,毕竟王字她还是认得的。

    牌坊的宽度和高度,王何氏平生未见,加上柱墩和檐头立着的那些怪异猛兽,充盈着一股浑然不可抗拒的伟力,让她下意识地吞了一口唾沫。

    牌坊下立着三个年轻汉子,其中一个是她表侄刘盛,王何氏赶紧检视自己的装扮。她与何三耳是五服之外的远房堂亲,而刘盛之母是何三耳的服内堂妹。靠着时时走动,跟刘盛母亲积起来的关系,王何氏才通过刘盛勉强攀上了何三耳,平日对着村人口口不离何三耳,其实从没当面见过。

    何三耳为两个相公家办事,已不是一般的干人,养着十几号像刘盛这样的办事伙计,寻常都指使他们,只有大事才亲自出面,自不是王何氏能随便见的。

    今日第一次面见何三耳,王何氏很费了些心思打扮。用假撑起朝天髻,髻上插满金钗、金簪、镶金鱼梳、金蝶步摇和金钿朵,戴了一双金耳环。画了倒晕眉,白~粉和胭脂抹得足足的,贴了金银花钿妆,胸口还挂了件玉勒子。

    检视完头面,揣起小手镜,再看衣裙。湖绿暗花的纹绫复襦,罩了一件直领对襟褙子,褙子是亮青缎子面,绣着折枝牡丹,配上红褶裙和黄帛带,跟金灿灿的头面一凑,斑斓夺目,晃得人脸都找不着了。

    王何氏对这搭配也很不满意,此时世人崇奢,对寻常人家来说,借到全套金银饰的难度比借钱财米粮还低,但体面又合身的常服衣裙却难借到。王何氏只能从嫁衣里抽出褶裙帛带,王秀才亡妻王范氏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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