鼎宋-第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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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达成协议,出殿一看,王冲暗抽一口凉气。
地上七零八落地躺着人,正翻滚着呻吟不止,其他人则缩在一边,脸色骇异,就王世义还挥着哨棒跟那八难战作一处。
两人的哨棒都是又粗又长,挥舞间风声凛冽,撞击时沉闷震心。王世义身材高大,力道沉猛。但在八难面前,却如小儿一般笨拙。不时腰腿手臂挨上一棍,可这壮汉却咬着牙一声不吭,埋头急攻八难。
再见八难步伐稳健,身形沉凝,每一招毫无花巧,却不非光靠蛮力,动作干净俐落,让王冲有一股不是在挥棒,而是在舞枪般的错觉。
“八难住手!”
“世义哥住手!”
王冲和老道同声呼道,两人正持棒相击,轰的一声,两根哨棒撞在一处。两人啊呀呀地呼喝出力。却见八难手臂一滑,出脚一挑,王世义偌大身形竟然高翻而起,被八难挑过了头,蓬的一声,结结实实摔在地上,砸起老大一团烟尘。
“王世义!”
壮汉又一跳而起,面目狰狞地又要冲过去,显是被打出了真火。王冲赶紧喝住。
八难伸脚挑起王世义的哨棒,此时王冲才发现,两根哨棒竟然颇为相似。
端详了这哨棒片刻,八难看向王世义,目光已无早前的憨直。他沉沉问道:“你不服?”
王世义喘着粗气喝道:“服个鸟!”
八难笑笑,掂掂那哨棒道:“可你连这东西是啥都不知道,还跟俺打?”
别说王世义,王冲都愣住了,这哨棒是什么?
八难正要说话,老道却喝道:“八难!记得你现在叫八难!”
愣了片刻,八难忽然向老道跪倒:“师父。徒儿想收一个徒儿!”
老道看了八难好一阵,再看看王世义,摇头道:“时机未到……”
这两师徒,收徒有瘾……王冲心有所感。看看王世义,王世义挠挠头,怒火熄灭,更觉得后背开始发凉。
八难收徒未成只是个小插曲。既有了协议,大家也就化干戈为玉帛。之前被八难伤了的保丁。大多只是皮肉伤,有几个关节脱臼,八难顺手就正了,让王冲对八难的来历更生疑惑。但具体有什么内情,老道和八难不说,王冲也不好问。
一帮人回了海棠渡,已经黄昏,王冲安排老道和八难在海棠楼住下,交代林大郎一早派人领老道和八难去那处地方,巡视他们的“道观”,然后与王世义等人匆匆回家。
“那个八难,像是杀过人!”
路上王世义这么说着,王冲投去疑惑的目光,王世义补充道:“不是那种劫杀民人的盗贼。”
“是当兵出身的?”
王冲恍然,王世义却摇头道:“不,我可没见过这般凶狠厉害的赤佬。”
想想蜀中便是禁军,也都是酒囊饭袋,再记起那八难的关西口音,王冲了悟,原来如此。
回到家中,在林中小屋里找到王彦中,王彦中板着脸看书,见到王冲,哦了一声道:“你回来了。”
王冲点头:“我回来了,爹……就没其他要说的?”
王彦中目光躲闪了好一阵,才颓然道:“那时就想着死马当活马医,便是让你去当和尚,我也得应了。”
王冲声调提高三分:“我要问的不是这个,爹,不管是什么事,你作便作了!天大的事,儿子也会扛下,可你不能不跟儿子通个气吧?”
王彦中咳嗽了好一阵,终于恼羞成怒,拍着桌子道:“你这是找爹问罪来了!?”
王冲毫不示弱:“子不教,父之过,父有过,子规之,不行吗!?”
“后半句哪里来的?”
“从古书上看来的……”
父子俩在书屋里吵吵,四个小脑袋挤在窗下听着。
香莲忧心地道:“冲哥哥这般顶撞伯伯,会不会挨板子啊?”
虎儿嗤笑道:“爹要打二哥,便是爹输了,爹可丢不起这个人。”
瓶儿道:“我在担心爹爹被骂得抬不起头,躲进屋子生闷气。”
玉莲大眼瞳里闪着兴奋的光彩:“冲哥哥好厉害!”
瓶儿再道:“二哥当然厉害!对了,晚上要不要二哥给你们讲故事?”
香莲捂脸道:“哎呀,好没羞!”
玉莲却道:“什么故事?我想听!”
四个小家伙嘀嘀咕咕低声窃语,王冲王彦中两父子的骂声一浪高一浪低。拍桌子摔书声不断,而话题也变了,隐约能听到“巧姨娘”、“那婆娘”等语,到最后,还是王彦中摔门而出,一边走一边嚷道:“以后别跟我说话!”
王冲走出书屋时,四双亮晶晶的眼睛盯住了他,他呵呵笑道:“不跟他说话,就跟你们说话。对了,香莲玉莲,想不想听故事?冲哥哥降服老妖道的故事?”
虎儿瓶儿,连带玉莲都欢呼一声围了过去,香莲扭了扭小蛮腰,低着脑袋,磨磨蹭蹭也挨了过去,这一夜,书屋里油灯长亮,笑声不绝。
天明时,几乎等同瓦砾的河神庙废墟前,老道赵真君抖着白胡子,原本红润生光的面容失了血色,咬着牙跺着脚地骂道:“王冲小儿!竟敢欺我!”
八难拄着哨棒,语调隐含同情:“师父,要不要试试那三杯醉?”()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第六十一章 盛春时节心始热
王世义手执哨棒,在身后与八难怒目而对,因此即便老道额头暴起青筋,眼中凶光毕露,王冲依旧镇定自若。
“师父,万丈高楼平地起,眼前这不是废墟,是心中之尘,正等着师父打扫,再建起通天之塔。”
王冲这话语气虽弱,却如冰寒罡气,老道心中的怒火噗哧就灭了。
“真该把你抓上山,你这张嘴胜过十座眼前这……道观。”
老道悻悻地道,王冲再允诺帮他解决度牒之事,脸色才渐渐好转。
老道师徒以前是在山中清修,不立观,不起香火,如野人一般。现在要入世,就要获得合法的出家人身份。这度牒不仅是僧道之人的身份证明,还会决定所隶属的“单位”,以及确定“行政级别”。
度牒虽可买,但官府也只在救灾和办大工程时才会卖,如此对上面才有交代,不是随时都能买到的。再说老道还真是神霄嫡传,什么杜光庭亲授道法的说法就是蒙人,但终究是正宗道门出身,完全可以去考这么一张证。
“隶在玉局观?也好,玉局观乃先师所驻,名纳其下,也不算辱没先师声名。”
王冲准备将老道的身份划到玉局观,玉局观是成都府管内道正司所在,能挂靠在玉局观下,就是蜀地道门嫡系,身份比一般道观里的道士高不少。终究已是师父,王冲也得为自己的名声着想。老道对此也很满意,还特意强调了自己跟东瀛子杜光庭的关系。
“庵主?不能叫观,也不能叫真君了?”
再听到自己的“行政级别”,老道有些不满意了。因为是离观自居,所以只能得最低一级的“庵主”,那什么真君的道号。朝廷没颁就不能擅用。
“师父,而今迈步从头越……”
王冲安抚着在俗事上如一张白纸的老道,老道咂咂嘴,大概是觉得以前最摸不着门道,最没希望的“求编制”一事有了着落,也就不再苛求了。
“师父可以跟师兄暂住海棠楼,这里容徒儿先清理一番,建起香祠和居所,后面道庵能建成什么样。就看师父的道行了。”
跟许光凝也算熟人了,解决一个道士的编制,对现在的王冲来说不算太难。可要帮老道重建道观,王冲就没这份财力了,得看老道自己。
老道信心满满地道:“休要小觑为师的道行。三月之内,此处必起一座辉煌大观!”
有这信心就好,王冲终于可以放下心来,不再当老道师徒为一桩隐患。
接下来的时日,王冲就忙着与林大郎继续完善蒸馏酒工艺,搞出了更大更有效的蒸馏炉,用海棠春和发酵后的酒曲一同蒸馏。二次蒸馏后,终于得出了应该在七十度以上的酒精。
再用这酒精调配原本的海棠春,得出了味道尚可的海棠露,海棠楼的新酒海棠露。也称“三杯醉”就此正式出炉。如果换用更大号的蒸馏炉,日产当能上百斤,已能正式发卖。
与王冲和林大郎的希望不符,林继盛不愿将“三杯醉”的价格拉下来。甚至他就没打算扩大产能,对外正式发卖。
“三斤上等海棠春、一斤酒曲。才能出两斤海棠露,还要烧木炭,这酒价要定多少?不三倍于海棠春就回不了本。再说这些时日的试喝,你们也都看到了,粗人才喜欢喝这烈酒,可粗人有钱买好酒吗?”
林继盛的理由很充足,另一个没说的理由,也该跟酒市有关,那似乎与海棠楼乃至酒生意无关。
可这非王冲所愿,他的另一目的是要得到酒精,而酒精只能由酒和酒曲所得,他又不能私造。林继盛不愿扩大产能,下一步计划就大受影响。
“林丈,我记起了另一些古方子,是用在其他事上的,要大造最烈的酒才有效,不若把此事分作两桩,分别经营。”
听了王冲的建议,林继盛眼中终于升起王冲熟悉的光彩,商人渴财的光彩。
王冲说,林继盛可以用劣粮造酒曲,这种酒曲就专门用来蒸馏烈酒,供应王冲所需。而用好曲所造的烈酒,就分作一次蒸馏,二次蒸馏,再分别调制,配出若干等的酒,分别定价,供应不同喜好的主顾。
“劣粮所制的烈酒,哦,酒精,还另有它用?”
林继盛一眼就看出其中的商机,他只能在这一带卖酒,不管酒再好,所得也有限。而酒精制品如果能行销它地,那才是真正的大生意。
“是啊,不过得与其他东西配搭,比如花草、药材一类,光靠烈酒也成不了事。”
王冲道明,这不是酒业能单独包揽下来的,林继盛点头,拈着胡子沉吟片刻,再道:“林丈之前只是买了你的酒方,酒精用作它途,又是另一桩生意。二郎,这生意,愿不愿让林丈入伙?”
地位颠倒过来,现在成了林继盛求着王冲合作,这跟之前的蒸馏酒生意可不一样。蒸馏酒生意里,王冲只是提供工艺,产销都插不了手,更因酒是专卖,没可能入股合伙。而现在的酒精生意,酒精只是原料,王冲完全可以找其他酒户造酒精,酒精制品的产销,更与林继盛无关。
别看林继盛之前大度豪爽,可涉及到真正的利益,他也不吝厚着脸皮,伸手夺利。不过他能言明酒精生意与蒸馏酒生意是两码事,也算是极为坦荡,极有商德了。
就冲着林继盛之前的照顾,还有在此事上的光明磊落,王冲也不能拒绝。尽管这生意没必要找人入伙,可其他酒户哪能如林继盛这般交情深厚。
“正要求林丈此事,林丈愿入伙,再好不过。只是小子年少,不方便列名,还是让我爹出面的好。至于这生意,就开一家……水火行。专卖这种酒精,与林丈的酒库分开,我家与林丈五五分。”
王冲赶紧拉出王彦中,反正他那爹也无心出仕,就来当这层皮吧。而具体这生意怎么做,王冲也已有构想。就当是开了一家酒精销售公司,不涉及具体的生产,而只是销售。林继盛的酒库作为供货商,同时也入股销售公司。分享销售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