鼎宋-第1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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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再一副过来人的模样,朝王世义挤眉弄眼:“等攻破了梅赖囤,哥哥我教你几手,管保把僰女调治得百般乖巧,伺候得你欲仙欲死。”
王世义心说,你莫非是青楼帮闲出身?
似乎听到了王世义的心声,胡祥脸上不见半分羞惭地道:“哥哥我自小在夔州芳春楼长大,什么行首花魁,早见烦了……”
说起往事,胡祥另有感慨:“一个个本是作皮肉生意的婊子,却在哥哥面前故作清高,半点便宜都沾不得。那时哥哥就想,待哥哥挣出个官身,便要回去操遍院里所有的婊子,要她们跪在地上舔哥哥我的卵……”
还没说完,就听王世义招呼道:“快走!僰人出来了!”
看着对岸百步外的大群僰人,胡祥嘁道:“远着呢……且让那些婊子等着,待哥哥操够了僰女,再去收拾……”
嗖嗖的箭雨破空声掩住了他的话音,抱头缩在土堆后的王世义就见胡祥被一波弩箭罩住,连人带马,射得跟刺猬一般。
趁着对方上弦的空档,王世义上马狂奔,跟其他人离开河岸,退入林中。
越过一道浅林,沿着怪异的路线,小心翼翼地进了营地,王世义见到王冲和张立,喊道:“僰人出来了!有神臂弓!”
张立骂道:“该死的蜀兵!”
晏州僰作乱,蜀兵大溃,数百具神臂弓落入了僰人手中,看来梅赖囤的僰人分到不少。
“没关系,出来就好,现在是我们守,僰人攻。”
王冲松了口气,神臂弓算不了什么,僰人不善保养,到手几个月了,肯定损坏了不少,用在此时,总比僰人用在守囤时好。
散在外面的人全都退回了营地,大约半柱香后,数百僰人从林中扑了出来,呼喝着如潮水一般涌向营地。
第一百零六章 时光相叠问己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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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的营地也就是乱石烂木堆起来的胸墙,将十来顶帐篷浅浅围住而已。此时已到申时末,日头西沉,营地立在震位,也就是西南方,阳光斜映,僰人冲出林子时,眼前是一片细碎银光汇聚起来的铁墙。
张立刻意拉长了调门的呼喝响起,嘣嘣弩弦声连绵不绝,数十枝弩箭激射而出,在二三十步外的僰人中溅起一团团血花。僰人悍勇,冲前的十数人瞬间倒地,他们不闻不问,纷纷拉弓开弩,与效用都对射。
被王世义的高大身影护住,王冲套着一层锁子甲,一层鱼鳞甲,头戴无檐兜鍪,脸也被铜面甲遮住。呼哧呼哧喷着粗气,拉上弩弦,递给王世义。效用都行前在长宁作足了准备,人皆双甲双弩,还有各式随身兵刃。上到张立,下到普通敢勇,之所以敢当这路奇兵,也因为他们确实是精锐。
王世义刚接过神臂弓,身躯就是一晃,王冲吓了一跳。却见王世义拔下一支弩箭丢在地上,箭头不见血迹,这才放了心。
再看其他人,不少人身上也挂着零星弩箭,却没谁呼痛倒地,甚至有弩箭射在铁甲上,软弱无力地掉地,这该是用自造的弩箭。即便是神臂弓,不用上破甲重箭,两层铁甲也不是随便射透的。
王冲卯足了力气,第五次勉强上了弦,王世义却没接弩,脚尖挑起长槊,稳握在手,叮嘱道:“二郎不要上前……”
前方十来步烟尘大起,冲营的僰人被凌乱的小陷阱绊倒一片,张立的呼喝有如一只巨手,揉着大家的胸膛,拍着大家的屁股:“杀——!”
最后一波弩箭射出。身着两层铁甲的敢勇们一跃而出,挥着各式武器,与冲到近前的僰人杀作一处。
王冲一边舒缓酸痛麻木的臂膀,一边观望战场。心中的炽热之火不断升高,却被他的理智坚决地压了下去,他总有拼命搏杀之时,却不是此时,不在此处。
烟尘渐渐散去,前方战况越来越清晰。张立挥着长柄朴刀。简洁洗练地直捅、竖劈,即便有僰人的刀劈上,矛捅来,他也不避不闪,坚实的铁甲不断发出铿铿响声。倒下的总是僰人,只在铁甲上染出片片猩红。另一方,王世义的长槊如巨蟒一般,将僰人搅得七零八落。
长槊当胸透穿一人,王冲暴喝一声,将那僰人高高挑起,再重重砸下。有如超长钉锤,砸中又一僰人。两头相撞,喀喇骨裂声依稀可闻。拦在前方的僰人张大了不见门牙的嘴巴,惊恐地叫嚷着。纷纷转身奔逃。
张立见王世义这般勇武,高声喝彩。敢勇们更是士气大振,各出绝技,骨朵、铁锏、长刀挥舞如潮。僰人数倍于他们。先被一阵急弩射倒大片,再在陷阱前折了锋锐。此时终于抵挡不住,逃者越来越多。
待到王世义长槊荡开一个僰人的长刀,槊刃回转,透纸一般戳穿对方身体,附近的僰人发出凄厉哀鸣,恐惧如涟漪一般急速荡开,士气也随之跌底,纷纷转身溃逃。
“他们的小峒头被杀了……”
也顶盔着甲的斗甜缩在王冲背后,战战兢兢地翻译僰人的呼号。
就这么赢了?
王冲端着上弦的神臂弓,还准备寻着合适的目标来上一发,僰人居然就这么败了……几乎就是一个照面的事,这也太不经打了。
看看前方的战场,在地上翻滚呼号的几乎全是僰人。只有三个敢勇伤了腿,坐在地上喘气。身上套着的铁甲,与僰人身上的布衣,或是勉强算做皮甲的玩意对比,反差之大,几如虎狼面对牛羊。
还真是一个照面就能解决的事,即便是党项人,甚至是辽人,也不敢轻易硬撼结阵的宋军,更别说这些毫无阵战经验的僰人。他们更不幸遇上了勇敢效用,士气、战技和装备都远强于一般兵丁。之所以还要立胸墙,挖陷阱,不过是防备僰人的神臂弓,减少伤亡而已。
王世义杀得兴起,带着敢勇直扑入林,如撵鸭子般地把僰人赶向河岸。王冲跟了上去,张立正等着他,脸上满是兴奋。
“直接杀过河去!杀进囤里!你怎么说!?”
张立开始有些服了这个少年,眼前这场转瞬就到了手的胜利,就来自王冲一句话:“堂堂正正去挑衅僰人,见我们人少,僰人一定忍不住。”
这算不上什么计策,可见效如此之快,王冲把握人心之能,还真是细如毫发。
不止如此,张立怎么也想不到,王世义那大个子,看似憨厚笨拙,冲杀起来却是勇猛无双。他本自忖是都里第一好汉,现在必须让贤了。这样的好汉,能对王冲言听计从,能耐自不容小觑。
于是,对眼前形势虽有判断,他依旧要听听王冲的意见。
王冲下意识地摇头:“都头,太冒险了。”
地上躺了五六十具尸体,加上追杀得手的,也就百人出头。梅赖囤还没伤到筋骨,就这么冲上去,依旧是赌博。
张立眉头拧得如滋滋发痒的心头,不耐地道:“方才王大个杀了他们的什么首领,就算不是峒头囤主,看僰人那哭丧劲,也差不离了。这些败兵逃回去,定会乱了囤里的人心,我们缀尾掩杀,梅赖囤今日就能攻下!”
王冲还在犹豫,张立顿足道:“等僰人回过劲来,就是一股哀兵,那时再攻囤可讨不了好!王二郎,你那狠厉劲呢?咱们横竖是搏,你也顾惜起性命了?”
王冲猛醒,暗道自己不在其位,还真体悟不到决断之心。自己虽知人心,可战场形势如何判断,他还不如张立。张立有可能是对的,之前自己不就觉得,僰人攻来,得很辛苦地守一阵么?却没想到,就只守了几轮弩箭。冲上去后,僰人就垮了。
“都头说得是,索性就赌了!”
王冲郑重点头,王世义松了口气,若是王冲坚持,他自己都没信心。
留下轻伤员相互照料,连斗甜都跟着王冲追了上去。来到河岸边,正见王世义与敢勇们与殿后的僰人厮杀,一具具尸体扑进河里。河水片片染红。
张立等人到来,殿后僰人片刻便被杀得干净。二三百僰人散作凌乱长龙,不是正奋力趟河,就是向囤里急奔。
“卸甲!过河!”
张立一声令下,王世义等人毫不犹豫地卸了外甲。就套着内层的锁子甲趟河追去。王冲也要过河,却被张立拦住。
“王二郎,若是攻囤不成,效用都还得靠你带回去。”
张立异常决绝,王冲只能看着他趟河前行,再看兴奋得如撒欢野狗的王世义,王冲暗叹。怎么那家伙都灌了一脑子狗血?
他虽在抱怨,心中也涌着冲动的热气,哪个男儿不想沙场逞威?刚才他不就想着杀进梅赖囤,端坐交椅。得意地看着跪地请降的大片僰人?
酉时末,王冲的愿望成真,他带着斗甜,踏进梅赖囤。刺鼻的血腥气息扑面而来。从河边到囤口,一路都是僰人尸体。而从囤口到囤中空场。更是堆满了死尸。
张立和王世义迎上来,一身是血,腿脚多处有伤,脸上眼中却是遮掩不住的狂喜,梅赖囤就这么攻下来了。
王世义杀的那个小峒头是峒头的长子,坚定的抵抗派,统领所有丁壮。此人一死,如张立所料,僰人丁壮没了主心骨,逃回梅赖囤,将惊惧传播开。峒主还没来得及收拾人心,布置防务,张立王世义等人就杀了进来,囤中顿时大乱。
悍勇敢战的僰人不少,混乱中根本组织不起来,只能零零散散如飞蛾扑火般拼命,敢勇们好整以暇地一一收拾掉。王世义带队冲进囤中最高大最华丽的木屋里,杀了宁死不逃的峒头,梅赖囤的脊梁、心脏和脑子全部失效,陷落便成必然。
“怎么办?”
狂喜过后,张立盯着空场里黑压压一片俘虏,忐忑地问王冲。他有战场决断之能,可这事真不擅长。
除去逃走的,俘虏有三四百人之多,其中有上百丁壮。
杀还是不杀?只杀丁壮还是全杀?怎么杀才不至生乱?
这些问题,刘立很觉棘手。他们这支小部队,现在囫囵无伤的,除了王冲,几乎没有。河边、营地、囤中,战死者十人,重伤十二人,就剩六十人。这点人手既要看管几百俘虏,又要防备逃出去的僰人杀回马枪,几乎不可能,必须杀俘。
王冲低叹,这就是战场上的无奈,敌我之间没有太多回旋之地,此时己方势危,再对敌仁义,即是对己残暴。
“杀丁壮便可,世义哥领人分队分地解决,再派熟夷向导趁夜行路,一人回长宁军报告,两人回他们的峒囤,让他们的首领派人来接收此处。跟向导说,他们的人早到一个时辰,兵甲钱粮就多得一分。”
王冲上一世作销售,本就擅长多线事务处理,一番交代,几桩事都安排妥当。只需紧守一日两夜,熟夷就能赶到,这梅赖囤就拿定了。
听王冲提到熟夷向导,张立暗道侥幸,真要如他之前所说那般,杀了向导顶罪,就指望不上熟夷了。
以分头关押为由,将上百丁壮俘虏分作三队,分队押往河岸斩首,忙了个把时辰才料理干净,也没让囤中其他俘虏察觉。再将剩下的两百多老弱妇孺关在峒头屋舍里,众人提心吊胆地挨了两个夜晚,一个白昼。
第三日,向导引着熟夷丁壮赶来,众人如释重负。不少敢勇甚至直接躺在地上呼呼睡去,守俘虏这两夜一日,比冲入梅赖囤那一刻还要紧张。
王冲心中一块石头落地,也觉无比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