鼎宋-第10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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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人赶紧出声附和,不少人还呵呵低笑出声,这书生持刀露面,杀气腾腾,还吓了他们一跳。却连刀都拔不出来,也不知是拿了柄多年未出鞘的锈刀,还是根本连出刀的力气都没有。
邓孝安的话,众人的笑声,又似一道惊雷劈下,那股沉在王彦中胸膛里的巨力,之前已经松动了许多,再一道雷击下,让他整个人血液沸腾,那股巨力喷薄而出。
大叫声中,王彦中猛然挺身,左手一扬,细碎的铁锈挥洒开,森冷如雪的刀光绽现。迎面而来的那家丁被刀光由下至上劈过,刀锋如无物般透穿衣物,剖开筋肉,裂骨而过。
那家丁惨叫一声,仰面就倒,一道自腹部直通锁骨的裂口皮开肉绽,喷血不止,肠子更在第一时间就挤出了腹腔,争到了自由。
王彦中返身挥刀横扫,左右两个家丁刚被他挣脱,还没站稳,就被刀锋掠过脸面,听得铿铿两声,左面家丁被刀锋自颧骨处切入,斜拉到另一侧的眼眶,捧着喷血的面目,哀嚎着仆倒。右面家丁正低着头,这一刀直直切入脑勺,再切出来时,刃尖还沾着白白的碎屑。与左面家丁的震天动静截然相反,右面这家丁没哼一声便软了下去。
第四个家丁颇有职业精神,见王冲起步逼向邓孝安,还下意识地拦在身前。可他身上毫无长物,王彦中长刀劈下时。他举手抵挡。血光并现,两只断手落地。家丁脸上多了一条竖痕,由额头拉到下颌。本是细细血线,转瞬后便喷出血水,家丁也嘶声叫着,滚倒在地。
仅仅一瞬间,四个家丁就倒在了血泊中,眼里喷薄着血光的王彦中,双手持刀,竟然还能冷静地扫视众人。低声嘀咕道:“还剩八个……”
再看那长刀,直直的三尺刀身,两尺半雪亮如镜,此时已经沾满腥红血迹,后半尺则是锈迹斑斑,怪不得拔不出来。刀柄处无锷,血水沿柄而下,染红了王彦中的双手。
邓孝安等人魂飞魄散,这刀是能杀人的!不。已杀了四人!
见王彦中直直盯住自己,邓孝安悔得肠子都青了,不过他此时还悔的是自己为什么要先开口,成了王彦中的第一目标。
也顾不得身边是谁。他一把就将人推了过去,再扫视四周,寻着逃脱之道。
就听啊地一声。一个花户捧着腰眼,踉跄而退。随着他的步子。刀身一寸寸显露,竟是被长刀透腰而入。
另外两个花户涕泪皆下。摆手喊着与他们无关,就想自拦住楼道的王彦中身侧钻出去。
刀光左右轮转,一个看着自己胸口破开的大口子,一脸难以置信地倒下。另一个则捂着脖颈,血水滋滋喷出,再咕噜噜滚下楼去。
“都得死!没有一个无辜!”
王彦中高声喊着,剩下的人几乎全都软倒在地。他们绝想不到,这看似羸弱的书生持刀在手,竟然成了一个杀神。
“拼了!”
尤十四和潘承两个老头毕竟吃盐多,经事多,鼓起了心力,一人举一张椅子,自左右朝王彦中夹击而去。
满以为能将王彦中卡住,却没想这书生竟然一个灵巧的矮身侧扑,在地上滚了一圈,不仅闪开了夹击,还一跃而起,一刀劈出。
两人两张椅子撞作一处,尤十四连连退步,正被这一刀劈中腰后,该是脊骨也被劈断,尤十四转身看向王彦中,上半身竟然诡异地拧了一大圈。似乎也意识到这骇人的情形,尤十四两眼翻白,仰面而倒。
潘承压根就想不到,这书生竟然转瞬又变作了精通武艺的侠士,他自不知,王冲和弟弟妹妹那粗浅的刀弓之术,还是王彦中教的。
“我是潘家人!我还拦着他们害大娘子,别杀我!”
邓孝安和尤杏儿已缩到了角落里,潘承见王彦中提着血水淋淋的长刀逼过来,目光如噬人恶鬼,积起的那点心气骤然消散,膝盖一软就跪在了地上,摆手哀声求饶。
“潘家人?就是帮着外人出主意,逼巧巧给出并蒂怜的那个……潘家人?”
王彦中心中充盈着杀意,意识却依旧清灵,一语便道破潘承的来历,阿财已经讲过此事。
刀尖抵在潘承胸口,王彦中一口痰呸在正努力朝他谄笑的那张脸上,手腕一送,刀锋透胸而入,再朝外一拉,带出大片血水。
潘承瞪大双眼,歪倒在地。王彦中却没放过他,一脚踹平身体,又一刀下去,如屠猪羊一般。嘴里还念念有词:“我要看看,背主之奴的心到底是什么样子?”
伸手自剖开的胸腔中掏出心脏,王彦中端详片刻,再憎恶地摔在地上:“果然是黑的!”
缩在角落里的邓孝安和尤杏儿几乎快吓傻了,直到王彦中逼到两三步外,邓孝安终于有了力气,一把扯起尤杏儿道:“我们冲出去!”
话音刚落,尤杏儿便被他推了出去,他也趁机自王彦中身侧蹿过。
楼道就在眼前,邓孝安几乎要高呼侥幸了,一股冰寒之气自右臀拂到左侧大腿,接着才是剧烈的疼痛,几乎炸裂了脑子,噗通摔倒在地,哀声叫唤起来。
王彦中收刀,正犹豫着要不要彻底解决此人,背上咚的一声响,却是那尤杏儿不知怎的有了力气和胆子,举起椅子砸了他一下。
王彦中转身一刀,正举着椅子要来第二下的尤杏儿捧手急退。这一刀削掉了她两个指头,痛得她如杀猪一般叫唤。
“王、王山长,饶了奴婢的贱命!奴婢做牛做马。任山长驱使——!”
杀神逼来,尤杏儿泪水口水尿水一并下来。地上瞬间湿了一大滩。王彦中置若罔闻,一把揪住她的衣领。将她提到了楼栏边。
“饶命——!”
这妇人哀声喊着,此时楼下已聚了大群人,正嗡嗡议论着,见三楼又有了动静,齐齐抬头观望。
妇人还道王彦中是要把她推下楼,暗想也许还能保得一命,折了腿脚也算走运了。可冰凉的刀刃搁在脖子上,她才明白过来。
她呆呆而无辜地问:“山长,你要作甚?”
王彦中一字一字地道:“以彼之道。还之彼身,贱妇!下地府去吧!”
说完便手腕重重一推,刀锋割断颈动脉,血水泼啦喷出,尤杏儿惨呼着捂住伤口,却怎么也挡不住那喷涌之势。
王彦中提着尤杏儿的发髻,将她上半身压出楼栏外,让她仰面半躺着,如放猪羊血一般。任那血水喷向楼下。这般作为,楼下诸人看得清清楚楚,尽皆呆住。不少人被劈头浇上血水,竟也忘了躲开。
片刻后。那血泉变作了时喷时停的血线,尤杏儿也已翻了白眼,嘴里就下意识地呻吟着“饶命……”
提着发髻的手一松。脚下再一勾,尤杏儿摔下楼去。在地上砸起老大一团烟尘,也激起一片惊呼。
收拾了尤杏儿。王彦中扫视楼上,又在角落里找到一人。那人已软成一滩泥,哭喊道:“小人是陪潘娘子来此过契的牙人,绝没害过潘娘子……”
王彦中扬着刀,刀锋几乎快落在那牙人身上,才勉强收了回去。此时他的杀意已经消散大半,否则牙人绝逃不过这一劫。
再听到呻吟声,王彦中的杀意又聚了起来,却是那邓孝安。只被伤了屁股和大腿,正艰辛无比地在楼梯上爬着。
王彦中蹬蹬两步追上,邓孝安转身仰面,连声告饶,王彦中不为所动,提刀猛落。刀锋透胸而下,破开脊背,钉在楼板上,邓孝安嗷地一声,再没了气息。
想到此人该是害死潘巧巧的主谋,王彦中有心如剖潘承之心那般施为,可浓浓的血腥气透鼻而入,杀意散去,再提不起力气,连钉在邓孝安身上的大夏龙雀刀都拔不起来。
“该杀的,都杀了,可是……”
泪水此时才自王彦中眼角流下,他哽咽着道:“巧巧,平日我总是不让你,今次却没坚持,这才害了你,是我错了,是我对不起你!”
目光再度转向那柄长刀,他似乎也有了死意,却又一个激灵:“不行,我若死了,谁来照顾虎儿瓶儿,更不知二郎会作出什么傻事。”
想到二郎,王彦中举步上楼,一边走一边嘀咕道:“不能牵累二郎。”
当王冲赶到时,看到的是坐在地上,一脸恬静地拥着潘巧巧的父亲,而周围的人群却以惊骇间夹有敬畏的目光注视着王彦中。
“二郎……”
王冲骑着骏马,快马加鞭,还是晚了王彦中小半个时辰。此时人群已被衙差隔开,领队的孙舟迎上来,脸色发白地唤着。
王冲却置若罔闻,他的目光就落在脖颈处破开一个血肉模糊的大口子,紧闭着双眼,已毫无生气的潘巧巧身上,心中狂澜卷涌,那狂澜带着透骨的寒气,让他几乎转不动念头。
“二郎……里面……”
孙舟唤了几次,他才反应过来,听孙舟只言片语就把事情说了个大概,心头又是剧震。
“赵知县和县丞县尉们还没赶来,若是……”
“我去看看……”
孙舟给了王冲暗示,王冲缓缓点头,他明白,这是给他时间,看能不能作些什么。
王冲近于麻木地进了散花楼。就在二楼的楼梯上,见着被长刀透胸钉在楼板上的邓孝安,他没理会,一步步跨上去,很快,一幕触目惊心的场景展现在他眼前。
血,全是血,地上,墙上,桌椅上,天花板上,无处不腥红片片。皮开肉绽,甚至肢体残缺的尸体零落四处,甚至还见到一个老头的胸膛破开大洞,心脏都被摘了出来。
王冲缓缓举步,一步步间,父亲挥刀的身姿似乎就在眼前,一个个人体倒下,让他的心潮也一次次澎湃不定。那股镇住思维的寒意也一分分消解。
“是我的错……”
王冲只觉那寒意就是负罪感,但此时不及细思,就沉浸在震撼之中,震撼于父亲的作为。十一人啊,往日看似无缚鸡之力的父亲,竟然在片刻间手刃了十一人,还挖了人心,这是怎样的心志……自己也算是心志狠决了,可换作自己,王冲觉得真作不到父亲这般地步。
“对了,还有我在。”
潘巧巧之死,给王冲压下巨大的负罪感,此时他无心也无暇去审视,紧要的是王彦中连杀十一人,这杀人之罪,又要夺走王彦中之命。
王冲努力驱策着脑子,希望能在现场找到一些可供利用的线索,当他环视四周时,目光又被墙面扯住,整个人如遭雷击,愣在当场。
雪白的墙壁上,用血抹就的几个大字龙飞凤舞,气韵十足,而这几字的内容,也与此韵相通。
“杀人者,王彦中也。”
楞了许久,王冲像是作了什么决定,整个人轻松下来,再看桌上的并蒂怜,黄花已被染作红花,幽幽长叹。
下楼时,呻吟声响起,邓孝安竟没死!?
“守正,救我……”
邓孝安睁眼看到王冲,恍若溺水之人看到稻草,抬手招呼着,王彦中那一刀似乎没伤到肺腑和大血管,身下就只有一小滩血。王冲还不知道,那是王彦中劈在邓孝安屁股和大腿上的另一刀所致。
“救你?”
王冲冷冷笑了,到底是怎样糊涂,才能说出这话。再想深一层,不糊涂,也不至于在大庭广众,光天化日之下,逼死了潘巧巧。
听出了王冲的嘲讽之意,邓孝安艰辛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