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击三国-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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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悍从邢举的眼神,看出这位护乌丸校尉对自己的赞赏,心知这一宝押对了。实际上他完全不担心邢举会对自己不利,因为汉戈部的存在,对护乌丸校尉而言,绝对是个难得的臂助,这等有利无弊之事,除非邢举疯了,否则决不会为难他马悍。退一万步说,真要是出现什么意外情况,马悍也有这个自信,率二十骑汉戈精锐,杀进杀出。
觥杯交错,谈笑生风,面对一位威压塞外诸胡王侯的二千石高官,马悍从容淡定、不卑不亢、应对得体的表现,令每一位在座者都为之暗暗惊讶不已。
阎氏兄弟这段时间与马悍接触不少,已经感觉到这少年不凡。邢举、田豫等人,之前还想像能把凶残的胡人打得哭爹喊娘的人,该是何等威猛雄壮,不料见面却是一个俊朗健谈的年轻人,这已经是够意外的了。此时与马悍一番交谈下来,此人见识谈吐俱是不俗,纵不是世家子弟,也当是寒门士子,着实令人喜出望外。
席间谈话,自然离不开马悍濡水却敌,小支山大破乌丸。此事野间虽有流传,阎志也有汇报,但濡水之斗,却无人得以目睹,只有马悍这个当事人能说得清。尽管马悍已经尽量淡化斗战过程,却依然引得举座惊叹。
邢举快慰不已,欣然对马悍道:“某欲征辟惊龙为属掾,表奏朝廷,请为骑部假司马,如何?”说罢目光殷切地望着马悍,那温和欣赏之色,令人兴不起拒绝之念。
此言一出,马悍还没说话,田豫及一众府吏、乡老,无不举袖道贺。在他们看来,一介塞外部族头领,一跃而升为六百石军中高官,这是何等幸运?
护乌丸校尉,麾下最主要的战力,就是骑部八百骑兵。骑司马为主要军事助手,通常由副校尉兼任,比步军司马高半级。而假司马就是军司马的副职,相当于后世副师长的职位。如果放在公孙瓒或袁绍的数万大军中,这个假司马倒也不算什么。但在这里,这可就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六百石军中高官。
马悍是什么出身?对权柄问题最为敏感不过,一听邢举之言,就知道这里面有猫腻。假司马听上去挺高大上,但也只是表面光鲜,一旦应允,自己的汉戈骑兵就得归护乌丸校尉府了,然后还只是个副职,那军权最后落到谁手里?没有小弟当什么老大?没有军队当什么司马?
马悍微笑,眼神冷冷,目光扫过,注意到阎氏兄弟沉默不语。果然,不只他一人看透邢举的居心。
马悍拱手笑应道:“悍请将汉戈部众上下五千人马,为使君北面屏障,北拒鲜卑,东遏乌丸。”
此言一出,场面一冷,随即闻邢举一阵大笑:“好,好,有惊龙助某,何事不谐。”
铜樽一举,众人急忙应和,事情揭过。
阎氏兄弟交换了一个眼色,暗暗点头。田豫则若有所思地望向马悍。
不动声色地婉拒邢举征辟之后,马悍开始提出自己的要求,诸如参与榷市、开放通关等等。既然成为护乌丸校尉名义上的部属,纳入其治下,自然得要有相应的待遇。
邢举一一应允。马悍轻呼一口气,至少自己这一趟没白跑。对新生的汉戈部而言,能够纳入护乌丸校尉治下是件好事。如此一来,至少乌丸人也好,鲜卑人也好,想动汉戈部时,就要掂量掂量。
就在此时,邢举话锋一转,突然提出一个要求:“汉戈部既为吾北面屏障,此后宁县与贵部往来必频,吾欲遣一使者,为校尉府与汉戈部之间联络,如何?”
一计不成,又施一计,这是要在汉戈骑兵中加塞一个监军啊。这是阎氏兄弟心中的念头,一齐将目光转向马悍,看他如何应对。
马悍笑道:“不知使君所请者何人?”
邢举向马悍对侧一指:“田国让如何?”
马悍眨了眨眼,宛然一笑:“好。”
这么干脆?不单是邢举,就连田豫本人都吃了一惊。阎氏兄弟更是纳闷,这位汉戈部帅之前头脑一直很清醒啊,怎么这下犯迷糊了?这明显是邢举安插的钉子啊。就算不好拒绝,也得提出换人嘛。这田国让谈吐不俗,颇有气度,少年老成,一看便知非易与之辈,何必捡这个麻烦呢?
谁也不知马悍此刻心头正暗笑:好家伙,正发愁手头没人才呢,你就送一个三国名人过来。没错,这的确是一颗钉子,但没关系,哥别的本事没有,收刺头、拔钉子正乃吾所长。
按历史正常走向,田豫的人生履历应当是这样的:早前投奔刘备,后因母病,返回乡梓,随后出仕公孙瓒。公孙瓒败亡后,为渔阳太守鲜于辅之长史。后与鲜于辅共投曹操,官到刺史,爵至亭侯。田豫之所以在三国群英中名声不显,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因为他极少参与到三国内战中,几乎所有魏蜀吴之间的战争,都难得看到他的身影。但与其在中原默默无闻不同,田豫在北疆,声威赫赫,威慑诸胡。他半生戎马生涯,全用在了抵御鲜卑、乌丸等异族外敌上,堪称曹魏军事集团镇北之鼎。
田豫绝对没想到,正是因马悍的出现,令护乌丸校尉邢举想到要安插一个人到汉戈部。这个人,最好与汉戈部首领年纪相当(便于交流)、有勇力,擅骑射、能言善辩、而且还要精通胡语……这样的条件,简直就是为田豫度身定制。结果田豫的好友吴明达就推荐了他——要是再晚个把月,田豫就决定投刘备了。
由于马悍的出现,由于邢举的征辟,在历史上威震北奴的田豫田国让,人生轨迹骤然改变。唯一不变的,是他将更早站在他最想待、也是最应当待的位置上,成就更大的辉煌。
第三十五章【两个逃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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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至盛夏,连日暴雨,濡水满涨,水流湍急。濡水两岸,遍生芦苇,从浅水泽一直延伸到岸边,绵密连天,随着河风如浪摆动。不时可见一些不知名的飞禽野鸟在芦苇丛中钻进钻出,受惊似地扑棱棱飞起。
飞鸟惊起处,一丛芦苇中分,钻出一大一小两个人来。
大者年约三十许,五官敦实,脸膛赤红,面上有许多象麻点似地灼痕,一口绕腮短髭,微微卷曲。他的身材并不高,却很壮实,身穿左衽胡服,腰别一柄打磨得很锋利的短刀。
小者年不过十四、五岁,面庞瘦削,眼睛颇有神,圆圆的鼻头与厚嘴唇给人一种木讷感。他穿的却是一身右衽汉服,手脚微微发抖,神情紧张,不时翘首张望。
过了一会,少年吃吃开口:“蒙叔……好像、没人、追来,咱们是不是……要找条船才好。”
被称为蒙叔的壮汉警惕地侧耳细听一会,确认安全后,才轻轻舒了口气,目光热切地盯住对岸,喃喃道:“过了这条河,就是他们说的自由之城‘汉戈部’了……娃他娘,你会不会在哪里……”
少年等了一会,不见壮汉回答,忍不住轻推了他一下:“蒙叔、船,怎么、找船。”这一下可听清楚了,原来这少年竟是个口吃。
蒙叔总算回过神来,用力搓搓脸,四下张望,道:“这塞外之地,河上基本无桥,若要渡河,需寻舟楫,而舟楫得在合适的渡口才有。小马,咱们往上游走,看看有没有舟楫。”
二人猫着腰,拨开齐腰高的芦草向西行,深一脚浅一腿地踩草泽里,破旧的皮靴沾满黑乎乎的泥巴,不时惊起一些蚱蜢、蟾蜍之类的小昆虫,从眼前窜过,将惊弓之鸟的二人吓得不轻。
行不过半炷香,东北方向隐隐传来一阵接一阵闷雷般的马蹄声,吓得二人伏地不动。过得一会,一阵狗吠声响起,蒙叔与小马脸都白了。如果他们有胆子抬头张望,必定看到河滩之上,竟有一股不下百骑的乌丸骑兵。
这百余骑乌丸骑兵个个背弓挎刀,马健轻剽,四下奔走,散而不乱,显然不是由一般牧民所组成的游骑。
过得一会,令人心惊肉跳的狗吠声大响,芦苇破开,七八个乌丸人牵着两只猎犬,执刀弓押着两个人出来,正是蒙叔与小马。
乌丸人将二人押到一个骑着花骝马的乌丸骑士面前,用力一推,二人踉跄跪倒,头发披散,垂首不言。
这个为首的乌丸骑士年约二十五六,因为追赶甚急,光亮的脑门满是汗水,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此人长着一张圆脸,眉毛粗短,眼睛不大,但眼神很凶,胡须又黑又密,左耳挂一金环。头发结辫披在两肩,膀大腰圆,两条手臂粗壮有力,一看便知是个骑射好手。
“抬起头来!”乌丸骑士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令人胆寒的肃杀之气。
蒙叔与小马低头互相看了一眼,缓缓抬起带着鞭痕的脸庞。
“叫什么?”乌丸骑士将手中的马鞭指向蒙叔。
“蒙远。”
“所从何事?”
“制弓匠。”
“嗯?”乌丸骑士眼睛眯了一下,闪过一道寒光,马鞭向少年一指,“你叫什么?所从何事?”
小马脸色苍白,咬牙不答。乌丸骑士大怒,正要举鞭,蒙远急道:“请大人息怒,这位小郎刚被抓来不久,听不懂胡语,故此……”
乌丸骑士哼了一声,马鞭垂落,一下下敲打着自己手掌心,淡淡道:“你可识得我是谁?”
蒙远抖了抖,低声道:“识得,大人是右歙侯能臣抵之……”
“能识得本侯之人,至少也是居于本部五年以上的老仆役了。”能臣抵之逼视蒙远,“你既是老仆,又擅制弓,部落待你想必不薄,为何还要逃跑?”
蒙远慢慢回首南望,再转过头时,泪水已沾满胡须,声音哽咽道:“小奴待遇的确不差,可独居一帐,又有大人所赐女奴为妻。只是……小奴原配之妻,离散数年,当时已怀有孩儿,小奴无日夜不思之。近来听闻有汉戈部解救大批汉奴,想我娘子,或在其间,小奴难忍思念,故此……”
“原来如此。”能臣抵之面无表情,对蒙远的悲伤之色视若无睹,“逃奴抓获,你可知如何惩处?”
蒙远身体微微发抖,悲声道:“知道,马踏而死……”
能臣抵之以手抚须阴阴一笑:“别说本侯没给你与妻团聚的机会,本侯让你们现在就渡河,就在本侯眼皮子底下泅水。你二人若能安然洇渡过河,便任你们逃亡,如何?”
蒙远回首望着那滚滚河水,脸若死灰。少年小马连问数声,蒙远才将能臣抵之的话翻译出来。小马咬牙道:“既如此、便将、性命、交付与天,总胜过被……被胡奴活活……折磨死好。”
蒙远惨然一笑:“多谢右歙侯成全。”
二人身上绳索被割断,在百余双冰冷的目光中,踉跄走向河滩。
河风阴凉,芦苇如浪,获花似雪,恶吠催魂。
蒙远与小马互相扶持着一步步走下河滩,低头看了一眼浑身都在抖的小马,道:“会浮水吗?”
小马摇头。
蒙远苦笑:“我水性也不佳,小溪倒是扑腾过,但从来没游过这样的大河。”
小马难过地抵下头:“都、怪我,若不是……我告诉你、汉戈部的消息,以你制弓的技艺,虽是为奴,但总比、那些、为主人牧畜的生口、好过得多,又、又何至于此……”
蒙远摇头:“不怪你,我与娃他娘分离太久,太想她们了。这一次若不逃,过得十年八年,人一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