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狱-第29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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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安排妥当了吗?”杨璟面色凝重地问道,林爵朝驿站里头扫了一眼,而后坚定地点了点头。
杨璟拍了拍他的肩头道:“辛苦了!放心,今遭一定会为刺史大人报仇的!”
林爵见得杨璟还在挂念这件事,心头也不由一暖,只觉得自己一天一夜的奔忙都是值得的,当即便将杨璟领进了屋里。
杨璟走了进去,但见得屋里已经坐着好些人,林爵将腰牌还给杨璟,杨璟便佩戴在腰间,听着林爵介绍屋里这些人。
“这位是宁西军副指挥使吴克敌大人。”
“这位是提刑司兵马钤辖陈铸大人…”
“至于安庆军…安庆军指挥使大人说了,杨大人无权调动他的兵马,是故并未前来…”
林爵又一一介绍,除了这两位之外,还有十几位夔州路大小官员,都是掌管缉捕盗贼和防备叛乱的相关官员,杨璟也一一见了礼。
杨璟走了一圈,对这些人也有了大概的印象,对于安庆军没能派人前来,并没有感到太过意外,带着笑意打量了吴克敌和陈铸两位主官一番,便抱拳道:“二位大人能够顾念大局,本官替矩州百姓谢了,待得此间事了,本官必定会上奏官家,必不教二位大人难做,还望二位不要心生顾虑才是…”
吴克敌也就三十出头的年岁,面黑身长,留着一部长须,倒也颇有威势,此时朝杨璟抱拳道:“杨大人,指挥使大人需要坐镇后军,稍后才能抵达,大人嘱托带来的先锋人马,就安顿在驿站后山二里外,今遭私调兵马,可是要紧的事,指挥使大人是看在林文忠老将军的面上,才做了主,若情报有误,杨大人该知道是什么后果吧?”
吴克敌与岳州军副指挥使罗晋一般,并没有给杨璟太多礼遇,许是军中将校都是一般的德性罢。
杨璟也不以为意,朝吴克敌道:“有劳吴指挥了,今番必不然吴指挥空手而归,指挥大人还是让宁西军的弟兄们都打起精神来,今晚该是见真章的时候了!”
吴克敌听得杨璟如此说着,心里稍安,面上却只是微微点头,便不再说话。
杨璟又与陈铸相互寒暄了一番,毕竟是提刑司的,陈铸该是听说过杨璟的名声,比吴克敌要好说话一些,他所领的官兵也都集结在驿馆外头不远的小树林里,就等着杨璟来安排。
杨璟一路上早已做好了打算,当下便部署开来:“吴克敌指挥,你领着宁西军二百精锐便伏于后山脚下,陈铸钤辖则领官兵伏于西北面的树林,若有斥候,格杀勿论,见得敌人大部,却要放他们进来,若见得冲天箭起,便领兵冲杀过来,务必要将驿站彻底围死!”
“至于驿站里头的诸位,以及二位带来的属官,可先撤离驿站,由本官带来的人伪装成诸位大人便可,今夜必有敌袭,诸位且不可轻敌大意才是!”
杨璟如此安排下去,宗云等人也纷纷进入驿站,让那些大小官员随着驿馆的人,躲到了附近河岸边上的一处小船上。
夜色渐渐吞没驿馆,寒风乍起,乌云翻滚,冷月都没能冒头,一切安排妥当之后,杨璟等人便秣马厉兵,饱餐一顿,就守在驿馆里头,外头已经淅沥沥下起了萧瑟的清冷夜雨。
宗云盘膝而坐,神符剑便横在双膝之上,刚刚与杨璟说完三式大摧碑手,不忍朝杨璟问道。
“他果真会上当吗?如果他真的是那个人的话,应该不至于上当吧?”
杨璟嘿嘿一笑道:“放心,他肯定会上当,似他这等人,最善于伪装,也最是多疑,但多疑之人心思复杂,诸多考量,虚虚实实,又最是容易上钩,再说了,我这半真半假的,慢说是他,便连我自己都信了!”
宗云见得杨璟一脸轻松,不由下意识摸了摸脖颈上的龙鳞,朝杨璟讥讽道:“你真这般厉害,还需要天天忍受这等苦楚?”
杨璟见得如此,也是浑身发痒,虽说龙鳞蛊在修复烧伤,但每日奇痒难忍,也就他和宗云修炼了金关玉锁,能够凭借坚定的道心和意志来支撑,换成别人早就发疯了。
杨璟早就习惯了宗云的讥讽,摸了摸触手可及的青铜古刀,朝宗云道:“他们一定会来的!”
第三百三十二章 高人之间互生共鸣
冷冷的夜雨淅淅洒洒,寒风像冰冷的小铁蛇,不断往领口袖口,但凡身上有空隙的地方钻,护腕和挡手背的皮甲滴滴答答落着水,紧握直刀的手都快来冻僵了。
吴克敌虽然仅有三十来岁,但早年间曾在余阶手底下担任过步军虞侯,在剑门关外与蒙古鞑子厮杀过十几场,也正是在这段时期,凭借战功一步步升迁,蒙古人不敢进攻川蜀之后,他才被余阶和林文忠调到了宁西军来。
起初他也不愿离开第一线,只是余阶和林文忠坚持认为,蒙古人打不下川蜀,绝对会改变策略和进攻路线,黔贵地区将成为蒙古人的突破口,这才说服了吴克敌。
吴克敌到任之后,并未因为后方无战事而变得清闲松散,反而约束士兵,勤恳训练,积极备战,宁西军的战斗力也得到了巨大的提升。
不过蒙古人久久不来,宁西军的军士们便有些怨声载道,实在搞不懂这副指挥使大人为何拼了命地操练弟兄们,甚至一度以为副指挥使吴克敌在战场上受了刺激,得了癔症。
宁西军指挥使也曾多次委婉地表示,希望吴克敌能够体谅军士们的难处,尽量减少训练频率,降低训练的强度,然而吴克敌却仍旧我行我素。
倒是林文忠好几次视察,对吴克敌青睐有加,不断赞扬吴克敌的练兵成果,又给了吴克敌继续练兵的热情,军士们是苦不堪言。
到了后来,蒙古人连影儿都没见着,连吴克敌自己都产生了质疑,开始怀疑余阶和林文忠的大战略是不是失策了。
直到蒙古人攻打大理的消息传来,吴克敌始知余阶和林文忠多么的有先见之明,又开始了轰轰烈烈的练兵运动。
若是以前的宁西军,这大半夜窝缩在山坡上,满身雨水,如同猪猡一般在泥地里打滚,冷得牙齿打架,几乎把牙齿都给抖下来了,谁又能受得了?
可经过了吴克敌没日没夜的操练之后,这些宁西军的军士却全然无觉,人人自律,仿佛一块块生冷的石头一般潜伏着,似乎要与这山坡融为一体那般!
虽然吴克敌从未公开称赞过宁西军,但在他的心里头,有着一股自傲,这支队伍,便是放到川蜀前线,战力也不亚于那些经受过战火洗礼的老卒!
扭头看着身边这些肃杀的军士们,吴克敌稍稍仰头,盯着黑压压的夜空许久,才低声喃喃道:“林将军…某…某终于没有辜负您的信任啊…”
此时的杨璟仿佛在同一时间感受到这股情绪一般,从清凉驿这边,朝后山方向看了一眼。
对于吴克敌和陈铸,杨璟也谈不上喜恶,他早已过了以貌取人的年纪,没有深入接触和了解之前,他也不会再给别人轻易下定论。
他与杨璟盘膝坐在驿馆的迎宾堂上,正对着驿馆的院子,也并没有点亮灯火,任由寒冷的夜风从门缝里不断钻进来,吹得他们的脸都湿润润的。
得益于宗云的讲解,杨璟也终于领悟到三式大摧碑的精髓所在,这功夫看似简单,却需要磅礴的内力作为支撑,招式也并非表面上那么轻描淡写,虚虚实实,才能让敌人无从接招,更重要的是积累一种气势,所以即便清楚了门径,也需要很长时间的跋涉,才能真正登堂入室。
杨璟便也就暂时放下了对武学的追究,微微闭起眼睛来,运转内功来御寒蓄力。
此时宗云却开口问道:“你又是如何知晓魏潜就是那个内应?他可是差点被苟凉生杀了啊…”
没,宗云已经知道,杨璟身边的弟兄们也全都知道,魏潜就是那个内应,但除了杨璟,怕是没人知道他为什么是内应。
杨璟微微睁开眼睛,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仿佛要将体内淤积的邪气郁气都吐出来,这口气绵长得让人吃惊,隐约有一气三四里的内功造诣了。
听得宗云的提问,杨璟嘿嘿一笑道:“憋了很久了吧?早问出来不就完了,愣是憋着,练功都不上心了…”
宗云一抖袖袍道:“要不再练练摧碑手?”
杨璟脸色顿时一变,想起适才与宗云演练摧碑手,每次都被推出七八步,后背差点没把门都给撞烂,便心有余悸地告饶道:“别啊,大家都是斯文人,能叨叨就尽量别动手啊…”
见得宗云收了手,杨璟才缩了缩脖子,凑近了朝宗云问道:“如果你是魏潜,能不能捅自己几刀,却刀刀避过要害?”
宗云想都没想便答道:“不过小事尔…”
“这就是了,如果你右手持刀,刺自己左胸,伤口不该直起直落,而应该往左边斜穿,对也不对?”
宗云:“就这么简单?”
杨璟嘿嘿一笑道:“就是这么简单,许多人见得血淋淋地就会不自觉地惊慌失措,从而影响了判断,试问一个是急于逃生的苟凉生,一个是文弱窝囊的文官,前者满身是血地死了,后者身上被捅了几十个窟窿,任谁见着了,脑子里都会构造出当时的场面吧?更慢说还有魏潜亲口供述的事发经过的…”
“早先我也没想太多,但后来想了一想,魏潜为人隐忍,不堪大用,陷害他并没有什么卵用,所以一切都是他的苦肉计,为的只不过是得到咱们的信任罢了!”
“那你又如何推测他就是白牛教的圣教主?要知道此人圣教主神秘至极,我在白牛教好歹也是大客卿,但连我都没有见过圣教主,而孙二娘是药师圣女,咱们还有个天香圣女,孙二娘看不出来也就罢了,为何连天香圣女都看不出来?”
这也正是在三堂之时,当杨璟说出自己推断之后,所有人都为之哗然的原因了,谁能想到,堂堂矩州知州魏潜,竟然会是神秘的圣教主?
这样的推断实在太过惊世骇俗,若非杨璟说明自己的推断过程,又将天香圣女押过来对质,还真无法确定这一点!
更让人无语的是,当时杨璟说过,当天香圣女在仙云山脚下见到魏潜之时,这位圣女的神色变化并没能逃过杨璟的眼睛。
而王不留和宗云都是善于察言观色之人,连他们都没有注意到这一点,杨璟却看到了,这说明什么?
说明这色胚一直在盯着天香圣女啊!
当鹿白鱼和宋风雅同时朝杨璟投来鄙夷和气愤的目光之时,当时杨璟的尴尬也着实让人难以忘怀的。
不过宗云仍旧无法相信这一点:“按说圣教主的武功应该超凡入圣才对,能够将自己捅这么多刀,却一点事儿没有,可见他的武功造诣之高,为何我与师叔都察觉不到任何一点点的气机外露?”
攀登武道巅峰,需要经历重重磨难,几乎每一个武道宗师,都必须经历大同小异的磨练,所以高人之间总会有共鸣,这种共鸣并不需要眼睛来观察,只需要靠近,便能够感受到这股气质。
可无论是宗云,还是董尚志,竟然都没有从魏潜身上感受到一丝丝高人气息,这就更让人无法置信了。
也正是基于这一点,即便到了现在,宗云仍旧无法接受杨璟的推断。
而杨璟早知道宗云会不服气一般,此时也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