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枕江山-第3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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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时,陆飞开口道:“孔公不能在邠州任职了。”
孔献颤声道:“臣自知有错,请皇上惩处……”
陆飞道:“灵州的朔方节度使冯继业性格暴戾,不知自律,常年对西北党项人烧杀劫掠,这等作为不周合此时朝廷对西北诸部的国策,不能让他继续在边陲。”
陆飞顿了顿道,“孔公移镇灵州,代替冯继业吧。”
孔献顿时愣在那里,好一会儿没反应过来!
“这……这……”孔献发出两个无意义的声音。
陆飞看了他一眼:“孔公在西北诸部心中还是有些威信,特别对党项人……孔家在府州时,就应该与党项人打过交道。朕觉得让你去灵州,对稳定边陲颇有好处。”
孔献这时才回过神来,感激涕零道:“皇上不仅不责罚,还委以重任,臣肝脑涂地尚不能报皇恩于万一!”
陆飞皱眉道:“我为何要责罚孔公?”
孔献:“……”
陆飞“哦”了一声:“你说那事儿,刚才我便说了,只是小事。孔公甚么都没做,就是一时有点疏忽,朕不能因为重臣的一点小疏忽,就要问罪吧?”
孔献忙道:“皇上心胸如东海一般宽阔……”
陆飞好言道:“你们可以完全放心,只要无伤大雅,甚么事都不会有,男儿哪里会小心眼置气?有点甚么不高兴,说开了转眼就忘。
咱们君臣之间关系很粗,却很实在可靠。功过赏罚都是实实在在的,臣子确实干了造成严重后果的事,才会受到实在的惩处,一切都有律法可查。”
孔献等人听罢又是一拜。
……等下完了棋,孔献等三人拜别陆飞,从行宫走了出来。外面很多人关注着邠州的大事,孔献自然把结果告诉众人,让族人部将们安心。
潘美等也在关注,很快打听到了结果。
潘美听到了消息后,神情很怪异,说道:“真是有点意外。不过皇上如此处置又十分妥当,嗯?应该是最好的做法,我怎么没想到哩?”
卢广孝道:“皆因此事皇上没和咱们商量。”
潘美看了卢广孝一眼点了点头。他又沉声道,“西北这边一团糟,又离汴京太远,传递消息来回都耗费时日,朝廷很难直接插手;在边陲留一些有实力的藩镇并非坏事,还能帮国家抵御诸部袭扰,有厚重的纵深作为缓解地带。
孔献不可能造反,他没那么大实力,也没甚么好处。而且孔家处理边陲诸部的关系还是颇有威信的。”
卢广孝小声道:“潘使君言之有理!下官瞧那冯继业的作为,和铁捶有得一比。朝廷此时并未想对西北诸镇以武力征服,留他在朔方那关键地方实在不妥。”
潘美在大堂上来回踱了一阵,不经意间又想起几年前就和陆飞的私交,以及陆飞对他由衷的欣赏尊重,一时间有些许感叹:“人生难得一知己……有此君臣之义,幸甚幸甚。”
陆飞此番西巡不出国境,只沿着大唐版图西北各地巡视,终点是灵州。此前潘美等人就已派出官吏去灵州安排迎驾,以及与西北诸部联络。
此时潘美拜别陆飞,提前离开大队,亲自前去灵州主持诸事。
皇帝仪仗大军人马随后缓慢继续北上,静难军节帅孔献带上一队人随行,一路伴在陆飞身边,相处之下私交越发熟悉了。
不两日,秦州雄武节度使王皓父子赶到了军中,请奏面圣。
陆飞立刻在中军大帐接见。
王皓已经六十二岁了,陆飞见他时,只见他步履蹒跚,两腮陷进去,目光也有点浑浊。
“王老节帅免礼。”陆飞率先就免了他大礼,又道,“来人,赐坐,给王老节帅垫个软些的垫子。”
“老臣拜谢皇恩。”王皓抱拳道,又转头道,“之舍,快叩见皇上,皇上待咱们王家厚恩呐。”
一个身穿戎服甲胄的年轻汉子忙跪在地上磕头,高呼万寿无疆。陆飞好言叫他平身,又赞了一句:“虎父无犬子。”
五年多前秦凤之战,陆飞除了与王皓并肩作战,还见过他的长子,当时王皓的长子头发都花白了。
而今日王皓赶来面圣,带的却不是长子,而是幼子之舍。陆飞心里冒出一个心思,老人果然还是喜欢小儿子。
王皓家同样是西北军阀,秦州那地方几乎算是大唐版图的最西端,所以王皓还有个差遣叫“西面都部署”。不过王皓算是比较靠得住的军阀,因为和陆飞曾经一起打过仗建立起了情谊(戴恩西征)。
加上王皓年纪又大了,所以陆飞语气很好很客气:“王老节帅高寿,不必亲自大老远过来的。”
王皓叹道:“汴京太远了,皇上好不容易到西北来,这次老臣叫人抬也要过来见见皇上的……岁数不饶人,这一次,或许便是老臣最后一回见皇上了。”
陆飞听到这里,心里忽然竟是一酸。
他的声音也有点走样:“王节帅保重身体才好……”
周围的文武听到皇帝的声音,神情也为之黯然。
王皓露出一个笑容,道:“生老病死,谁也免不了的。天下无不散之宴席,老臣有机会提早来向皇上道声别……”
他的笑容很复杂,有些许悲切又有些许无奈。他又说道:“只是有点遗憾,老臣戎马一生,东奔西窜,也没干出甚么名堂来。如今皇上要建树大业,老臣却跟不上了。”
第0279章 悲伤
陆飞听到这里,心里越发难过。突然的悲伤,毫无防备,他不敢出声了……陆飞觉得自己枉为武夫,有时候他的心肠真是硬|不起来。
王皓说罢转头看着自己的小儿子。
陆飞把他的眼神看在眼里,明白了王皓的意思,其实王皓此行最大的目的,是想把后人拜托给皇帝、让陆飞以后照看一下。
当着众人的面,陆飞是皇帝,他觉得自己手握的其实是公共权力,不能太顾私情的。他也不明说,只道:“王老节帅对国家的功劳,朕一直都会记在心里。”
他说完这句,便把目光转向王之舍,问王之舍练的甚么武艺,读过甚么兵书,问的很详细。那王之舍对答如流,口齿清楚,叫陆飞频频点头。
王皓没有明说,陆飞也没提起。但是一切都在家常闲话之中。
王皓的老脸也露出了欣慰之色。
言语了一番,陆飞又笑道:“此行朕要去灵州,让王之舍随朕一路罢。”
王皓高兴道:“能为皇上牵马执鞭,是之舍修来的福分,也能跟着皇上长长见识哩。”王之舍又跪伏在地,磕头感激。
陆飞忙叫他起来。
……王之舍随驾北上,不多久,又有一些人请旨随驾。
随后,西北各镇节度使带着侍卫来到了行营觐见,请旨作为皇帝西巡的护卫。
这些人都是西北节镇,是大唐部署在国境线附近纵深的武力准备,相比内地已经被削了大半权力、精锐抽调殆尽的节度使,这些节镇是有点真正实力的人,在各自的地盘上权力也比较独立。
陆飞准他们随行,沿途朝夕相处,逐渐熟悉。陆飞在此时算是比较好相处的人,因为很多古人在意的礼节细节他不在乎,也比较好说话;加上他也在军中混过十余年,谈起戎马中的事儿,与武将们很谈得来。
君臣相处甚欢,旅途上也没那么乏味了。
此时的制度和规矩不是很细密,武将们与陆飞建立私交,便能增加信任……就好像经常走动来往的亲戚,和不常走动的亲戚相比,情分会完全不同。
……
西巡还没动身时,潘美和卢广孝早先已经安排了很多使者,在朔方找到当地向导,尝试联络诸部落。包括甘州回鹘、阿柴诸部、吐蕃脱思麻各部落、西面党项各部落以及西域诸部。
当然,这一片地区势力最大的党项拓跋家不会落下。
枢密院的使者去夏州不太容易,除了夏州中部牧场和北面的草场,进入的沿路地形很多沟壑,极容易迷路。
好在夏州各地的官府制度竟然比较完善(被戴恩打服了),使者一行人很快得到了接待,并且由专人护送去夏州中枢……
夏州各地,比起亭台楼阁风物秀美的内地都市、是完全比不上的,乍一看粗糙贫困,房子很低矮,全是土房子,有的像土洞一样,有的则以动物的皮毛覆盖屋顶,看上去一块块像是破衣服打的补丁一样;只有少量的瓦顶房屋,听随行的党项人说那种住瓦房的人都有身份,惹不起。
但是,只要留心注意,夏州地区的党项人比较殷实,奢侈品少、可是牲口、粮食、铁器工具、盐等生活用度一样不缺,比一些内地有灾害的地方要殷实多了,上次边界战乱已过去几年,边境趋于平静,大唐设在边境上的榷场也渐渐恢复了生机。
有的党项人髡发,有的和内地人一样束发,衣服更短小窄,看上去虽然明显与中原人的习俗不同,但也没相差到迥异的地步,交领等款式和农具都能找到中原的痕迹,与汉人来往的时候很长,习俗还是受了汉家不少影响。
使者还有个感受,这些人明显不如中原百姓恭顺,礼仪也几乎没有,比较生野好斗。
夏州,古称“统万城”,是一座非常古老的城池。宋西征后封拓跋德明为西平王,拓跋居住的王宫对外称定难军军府,实则和宫城差不多。
此时拓跋德明住的地方正传来“笃笃笃”的木鱼声。一个头戴五彩圆帽的年轻女子拿着三枝香在蜡烛上点燃,然后交到拓跋德明的手里。
拓跋德明接过香来,便对着一尊泥菩萨虔诚地闭上眼睛,嘴里小声念着经文。
周围侍立的几个人都十分安静,殿室内只剩下木鱼单调的敲击声。
拓跋德明的鬓发已经斑白了,面相与中原人差别不是很大。他们家在唐末平叛有功,才由拓跋氏改姓李,据说祖上父系本来就姓李。
他很专注地背诵着经文,又仿佛在祷告着甚么。
就在这时,一个头上戴着锥形高帽的人急匆匆地走到了门口。旁边的女子回头一看,把食指轻轻放在朱唇上,轻轻发出“嘘”的一声,然后眼睛看向正背对着门口的哥哥。
女子的眼睛十分明亮灵动,仿佛会说话一般。来人立刻就看懂了,急忙弯下腰,小心地走进来侍立在一旁。
不料就在这时,拓跋德明忽然说话了:“有甚么事?”
来人忙上前几步,在拓跋德明耳边小声说道:“大唐官员到夏州了,请求王上接见。”
拓跋德明却一点都不惊讶,淡然道:“唐国皇帝西巡,自然会派人来的。”说罢睁开眼睛,对着菩萨拜了三拜,然后将香插在香炉了,在旁边的蒲团上盘腿坐下来。
刚进来的贵族道:“咱们还没回应契丹人那边,王上是否要见唐国使节?”
“要见。”拓跋德明毫不犹豫道,“你叫人安排一下,禀报于我。”
那贵族听罢沉声道:“王上英明。契丹使者是大辽北院枢密副使萧达翎派来的,我听说萧达翎是当今唐国皇帝的手下败将(河东之战)……”
拓跋德明发出一个声音,不置可否。
贵族见状,便鞠躬拜退。这时旁边的女子道:“我送送野利俊秀叔叔。”
二人一前一后出了宫殿后,神情便轻松了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