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枕江山-第1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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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飞摸着肚子,随便选了个邻街的小酒楼便走了进去。
酒楼上下两层,装修很是一般,看样子店主不太注重门面,楼上似乎是雅间,现在正值饭点却楼上雅间静悄悄的,连楼下的几张桌子也空空如野,只有一个老汉正在不停地擦拭着桌子,陆飞跑了一上午,也就不想爬楼了,随便在楼下找了张桌子坐了下去。
李顺则招呼着,“店家,还做不做生意了,这么没眼力劲,主顾都上门了,还不来伺候”
抹桌子的老汉慢腾腾地转过头来,一脸麻木,眼神中几分呆滞,随手把抹布甩到肩膀上,有气无力地说着,“客官,想吃点什么?”
陆飞感觉这老汉像是有什么心事,但也不方便问。
李顺伸手拿起桌上的大茶壶,给陆飞倒了杯水,带着几分自豪的感觉说道,“老爷,咱这宿松地界,说起吃,那就不能不提那麻花炖肉了,这是本地一绝,别无分号,要不老爷你尝尝”
陆飞不反对,反正在这大唐朝什么东西对他来说那都是新鲜的。
不一会,后堂的门帘掀起,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女人端着托盘,将两人点的菜送了上来。
陆飞见这女人眼圈红红的,脸上那薄薄的一层脂粉中有几条淡淡的泪痕,显得楚楚可怜,陆飞心中不免升起一丝侧隐之心,不过眼下吃饱喝足才是正事。
一阵狂风扫落叶,几盘菜都见了底,陆飞打着饱嗝,撑着桌子站了起来,李顺也一抹嘴,顺口对正在柜台后呆坐叹气的老汉喊了声,“店家,会帐”
老汉闻声走了过来,没有一丝表情,站在两人边上静静地等着。
李顺笑呵呵地望着陆飞,就像是在说,老爷您结帐吧。
不是他李顺抠,这刚到宿松地面上,李顺当然得尽一尽地主之谊,请东家吃一顿便饭那是再自然不过的事了,何奈早上他的钱都让东家老爷借去赏给俩轿夫了,也不说什么时候还,现在他身上是一个大子都没有了。
陆飞上下摸了摸,兜比脸还干净,一个铜板都没摸出来,他看着李顺,心说,‘坏了,头一天到宿松城就要吃白食,这传出去可丢人丢大发了’
老汉在边上也不催,只是一直站着,好像根本没有注意到两人的窘样。
陆飞正着急上火,怎么办呢?突然他瞥见店里柜台上放着十几个烛台,长长短短还没燃尽的蜡烛正插在上面,想必这是给晚上吃饭的客人准备的,看到这,陆飞额头一展,计上心来。
“老爷子,来坐坐,看你这店里现在也不忙,不防聊聊”陆飞又坐了回去,李顺不明白老爷要干什么,但一见老爷那胸有成竹的样子便连忙附合起来,跑过去扶着老汉坐到了陆飞对面。
老汉这时才注意起他们两个人来,见这两个人说话还算客气,模样也不算恶,便对陆飞说,“客官,莫不是小店的饭菜不合您的口味?”
陆飞摇摇头,不想浪费时间直接进入正题,早点脱身去县衙才是,“不不,老爷子,我见你那柜台上码着一溜烛台,想必晚上的生意也不错吧”
李顺和老汉都一齐看了过去,老汉苦笑着,“客官,说出来不怕您笑话,您二位是小店今天的头一拨客人,晚上,晚上恐怕连一拨都没有了”
李顺是本地人,当然了解一些,便插口道,“店家,我以前打这经过的时候可不是这样呀,您这生意就算不是红红火火,但也不至于是说你的那样吧”
老汉叹了口气,垂着头,“那是老黄历了,现在可不就这样嘛,你们不也看到了,算了,不提了”
陆飞也不太相信,这市口虽然有些偏,但也不可能生意差成这样,不过生意好不好现在还不是他关心的问题,他得把话题扯回到蜡烛上来。
“老爷子,那以前你这一晚上得费不少蜡烛钱吧”陆飞感觉自己像是个在唐朝推销蜡烛的业务员,暗暗好笑,真是一文钱难倒穿越汉呐。
老汉习惯性的扯上肩头的抹布,轻轻擦拭着跟前的桌面,“这,客官你想说什么?”他好像看出来这两个人是在给他上眼药,来混吃的。
陆飞起身离坐,走到柜台边,从烛台上扯下一支蜡烛,伸手给掰成两段,在桌面上磨平了底部,对比着,直到两截一样长,才双双立在老汉面前,故弄玄虚地说着,“老爷子,借点盐来一用,保管你从今往后这烛火钱能省一半”
李顺也凑了过来,他也不明白老爷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能干看着。
在这个年代,那家家户户基本都是油灯,蜡烛那不是一般人能用得起的,但打开门做生意当然不能委屈了客人,再高的成本那也得舍得用。
老汉一听能省下烛火钱,有些好奇,朝后堂喊了声,“老大媳妇,拿点盐巴上来”
不多时,还是那个女人,还是那样愁眉苦脸,手里拿着一个白瓷缸,递给老汉,“给,爹”说完便又退回了后堂。
老汉把白瓷缸推到陆飞跟前,“客官”
第0164章 分晓
陆飞神秘一笑,伸手在白瓷缸里捡了几粒盐出来,是粗盐,于是,他随手拿起刚刚吃饭用的碗,将粗盐压在桌面上碾成粉末状,又拿过其中的一截蜡烛,在盐末上来回滚动几下。
“老爷子,来,点着吧”陆飞将两截一样长短粗细的蜡烛放立在老汉面前。
老汉愣了愣神,转身回后堂,取来火折子,将两截蜡烛都点燃了。
两双眼睛都盯在这两颗跳动的火苗上,一头雾水,唯独陆飞信心满满,等待着结果。
“客官,你这是?”老汉不解地问着。
“老爷子,别着急呀,结果马上见分晓,这以后日久天长的,那能省不少烛火钱呢”陆飞自鸣得意,心想这回你不好找我要饭钱了吧,真是应了那句话,学好教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这不,现在不就用上了。
哪知老汉听到这却又不高兴起来,“哪有什么日后”
“这话什么意思?我们进来的时候就见你心事重重的,心思都不在生意上,如果方便的话不防和我们讲讲,看能不能帮出出主意,这蜡烛还要一会才有结果”
老汉很是感激这个素不相视的年轻人,不管是随口一说还是真心想帮忙他都感激,但是,这个忙哪是一般人能帮得到的,老汉又是一声长叹“说说也无防,只不过这忙你们怕是也无能为力呀”
原来呀,这间小酒楼正是这老汉带着大儿子和大儿媳妇在支撑着,老伴死的早,小儿子前两年给土匪给打死了,这人一事不顺百事不顺,老汉还没从丧子之痛中走出来,大儿子一个月前又被下了县衙大狱,不判也不放,就那么一直关着,原因说是和最近县城接连发生的偷盗案有关,这事一传十十传百,人言可畏,现在满大街的人都知道这家酒店里出了盗窃犯,还时不时的有失主前来索要被盗之物,渐渐的也就没人光顾了,眼看着就在关张大吉了。
老汉不相信这些,知子莫若父,老汉几次去县衙替儿子伸冤都被衙门里的人给赶了出来,说是一切等结案再说,后来他又花钱托人去牢里看了一次儿子,才知道儿子已经遍体鳞伤,惨不忍睹,儿子告诉他爹,他被捉来的那晚是去收白天一个客人的饭钱,走到一处巷口时,一下就冲出来五六个官差,硬说他是最近城里闹得正凶地连环偷盗案的案犯,他极力否认,问不出就用刑,最后就一直这样关着。
哪知,这人关了不老少,但城里还是接二连三的发生偷盗案,想必这样县衙应该放人吧,不过,老汉昨天又去县衙时,衙门的人告诉他,案子在没结清前,人不能放,说不定这是团伙作案,得让这些被关起来的人供出其他案犯,要么就交保银,有些家有薄产之家不忍亲人受苦,便交了保银,人也就放了出来,拿不出钱的那就只能一直关着,日日过堂,严刑拷打。
二百两的保银,老汉一时不可能凑出这么多银子,所以正盘算着要把店给盘出去。
陆飞算是明白了,这是县丞在破不了案时随便在街上抓几个替罪羊,然后又来骗取保银,这一抓一放,从中渔利不少,不太高明的捞钱晕招,回头一定得好好治治掉这帮子糊涂蛋。
李顺在一旁有些沉不住气,暗暗替老汉捏了一把汗,官官相护那是历朝历代官场上约定俗成的定律,本县县丞那是将来陆知县的左右手,这酒店老汉这话苗头不就是直接针对县丞办案不公,收黑钱嘛,县城治安不好那只是渎职,但借案件搜刮百姓钱财那就是知法犯法,按大唐律最轻也得判个流放三千里,永不续用,李顺现在还摸不清陆老爷的想法,不过从昨天他对胡管家那前后判若两人的样子看,这小子的官就清不了。
老汉刚把一切都说完,后堂便传来女人的哭声。
陆飞指了指后堂,“这是?”
“老大媳妇,许是听到刚才我的话了,想起伤心事,随她去吧,这孩子来我们家后也没享什么福,命苦呀”老汉这时也是声泪俱下,抽抽咽咽。
这时桌上的一截蜡烛已经燃尽,升起一缕青烟,熄灭了,而边上那截在盐末里滚过的却还剩一半,不过这已经不重要了。
“老爷子,如果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那我告诉你,下午你就去县衙告状申冤,会有人还你一个公道的”
老汉惊诧地站了起来,“告状?告谁?”
李顺也吃惊不小,他是越来越摸不透陆飞的心思了。
“告县丞,还能有谁”陆飞说得很轻松。
老汉却是满头大汗,要知道这在封建社会里,刑不上仕大夫,虽然县丞微末小吏,但那也是仕,更有子告父,民告官那都属于大逆不道之举,就算有天太的冤情,要告官那也得先滚了钉板而不死后官府才接这种民告官的状子,最后就算是胜了,原告也要受处罚,这种思想一直延续了上千年。
唐朝开国皇帝朱元彰出身低微,了解百姓苦难,设登闻鼓允许民告官,给御史们风闻奏事的权力,风闻,那就是可以道听途说,用不着拿出真凭实据就可以弹劾官员,参倒了有功,参不倒下回继续努力,但是事实是如果参不倒,那被参之人会放过御史吗?扑风捉影的证据很难参倒一个人,这种风闻奏事根本就是形同虚设,谁敢贸然弹劾,御史尚且如此,百姓那更是不敢冒这种险。
“告官?这这”老汉身体一阵阵哆嗦,向后退去。
“对,只要你相信你儿子没犯法,你就放心大胆地去告”陆飞一挥手,衣袖晃动,将桌上那截还在燃烧的滚过盐末的蜡烛扇灭,“看到没,能省不少吧”
说完,一扭头走出了店门。
李顺看着老爷的背景,轻哼一笑,心道:没看出来呀,上任头一天你就敢拿在这盘根错结的地头蛇开口,有魄力,但愿别连累我。
“店家,会帐吧”李顺假意在老汉面前做着掏钱的举动。
“不要了,不要,小店请客,你们还是快些离开吧”老汉连连摆手,面如土色,告官还是不告官,这是个问题。
李顺拿上行李,快步跟上陆飞,“老爷,这县丞在县城势力根深蒂固,县衙里很多人都受过他的恩惠,你要把他得罪了,不太好控制吧,何况您初来乍到,很多事情也要县丞的帮扶,是不是先缓缓,等局面安定再动手也不迟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