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啸大汉-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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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墙外传来纷乱马蹄声、咒骂声、弓弦嘎吱吱绷响声……
“保护公子!”
随着韩骏一声大叫,韩骏、韩重、渠良、宗巴像叠罗汉一样将张放压倒,最上面的宗巴还举起木盾。
几乎同一时刻,烽燧上空嗤嗤之声大作,十余支利箭交织成网,从天而降。
下方府卫纷纷寻找遮蔽物,敌台上的阿里穆更是慌不择路,一失足从近五米高的敌台摔下,轰地将茅房砸出个大洞……
几轮乱箭过后,匈奴人箭势一停。原本与鹿奴依偎在垛口下贴墙而卧,利用射击死角躲过箭袭的青琰一下跳起,扬手掷出两颗飞石,旋即立马卧倒。
烽燧下传来两声痛呼,立即惹来一阵狂暴攒射。甚至有匈奴人从马背跃起,扒上垛墙裂缝,打算冲进来。
就在这时,远远传来阵阵轰鸣,有点像夏日的闷雷,一声紧过一声。
匈奴人的攻势一滞,一个个讶异回首,惊疑不定。短促的号角适时响起,来自东面的鞮汗部营地,这是撤退的信号。烽燧下的匈奴人终于放弃,骂骂咧咧撤走了。
不一会,向西面追击的二十多个匈奴骑士也灰溜溜跑回来,显然一无所获。
“成了!成了!”
韩骏、韩重、渠良一个个跳起,兴奋不已。只有宗巴拎着插满箭矢的木盾,眨巴着小眼睛,一头雾水,喃喃道:“这天不像要下雨啊,好生奇怪的雷……”
半晌,地上传来一个哼哼唧唧声:“我说……有没有谁能拉我一把?”
……
“看情形,曹雄、邓展都安全突围了……咝!轻点,别把我的肩膀当你手里的石子啊。”张放呲牙咧嘴,为他按摩的青琰忙放轻动作,连声陪罪。
众人脸上都露出笑意,旋即又被沉重之色取代。援兵是突围了,但此举明显激怒了匈奴人,匈奴人越是安静,就越发令人感觉如同暴风雨来临的前奏。也就是说,他们的苦难就要开始了。
宗巴一肚子疑惑,却不敢问张放,只压低声音问身侧的阿里穆:“那片沼泽地有什么?匈奴人怎么会那样快放弃追击,任由他们逃走?”
匈奴人是草原之狼,他们追击敌人也像饿狼尾行一样,有时几天不眠不休,如附骨之蛆,甩都甩不掉,不将敌人杀净杀光绝不罢休。可这次明明激怒了匈奴人,为何只追了不到烤一只羊的工夫就放弃了?
宗巴想不明白,更想不明白的还有那一阵奇怪的雷鸣声。
阿里穆笑而不语,他同样也并未得到告知详细的突围计划,但一听那“雷声”,获救那晚莫奚部的惨相就浮现眼前,当即就明白匈奴人甭想追了。而比起这个,他更佩服突围前的计划。
如果曹雄、邓展直接冲营突围,阿里穆敢断定,百分之一的成功率都没有。而张放、林天赐利用先前匈奴人的劝降,玩了个诈降,一举成功。
这并不是说匈奴人笨,匈奴人既有狼的凶狠,也有狼的狡猾,但他们完全没想到,除了投降没有半点希望的乌丹支离人竟然敢拚死玩这一手。最妙的是先前的蒲类人是实打实的真投降,这就给匈奴人一种心理暗示,接下来乌丹支离人还会陆续投降……直到最后那嘴硬的公子哥在大势已去的情况下不得不举白旗。
正是利用了匈奴人这种惯性思维及麻痹心理,林天赐、李忍、曹雄、邓展才得以进入匈奴人营地中心。趁敌不备,二骑奔西,二骑杀回,令匈奴人目瞪口呆,措手不及,最终溃围而出。
巧妙把握匈奴人的自以为稳操胜券的心理,示敌以弱,出其不意——而且是在这么短的时间拿出这样一个计划,这才是阿里穆最佩服的地方。
这时张放抬抬手,示意青琰停止,站起边活动腰边朝匈奴营地张望:“那沙鲁鲁看上去不像是个胸宽之人啊,我们打了他这么个大嘴巴,他居然也忍了?”
林天赐向天边一指,苦笑道:“匈奴人在等。”
张放顺着手指处望去——不知何时,山颠升起一轮圆月,此时夕阳刚刚西沉,圆月还晕染着橙色的阳光,如同一面鎏金的圆盘,金黄而清亮。
张放有些莫名其妙,月色是不错,但关匈奴人什么事?不过他还是笑道:“老天爷待我们不薄啊,有一座现成的防御工事不说,还赐与了一个不易被偷袭的明亮夜晚。”
初六、阿里穆、宗巴也抬头看到了这一轮明月,脸色齐刷刷变了,异口同声:“糟了!”
第六十八章 【风暴将起】
(感谢大盟、小胖、铁锤S、同乐村落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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穹庐广阔,月辉澄澈,山如勾勒,四野通明。远处簇簇篝火,映出隐隐绰绰的人影,时有烤肉香随风飘来,间或夹杂隐约人声马嘶。置身其间,顿生天为被、地为席的荒凉沧桑之感。
而感受着这一切的张放,却并无半分这般诗样情怀,因为他知道,很快——也许就在明天,这看似美好的一切,都将被匈奴人的弯刀切碎。
今晚是十四,明天就是月圆之夜。月圆,对汉人而言,是相思,是团圆;而对匈奴人而言,则完全相反,它代表着——战争!
匈奴人一直遵循着一种原始、神秘而独特的军事准则:“月满而战,月亏而退”。
当匈奴人要发起一场战争,通常会选择在一个满月时分进攻,一直持续到月亏时退兵。这不由令人联想到月圆之夜的狼啸。看来匈奴人不光在战术方面以狼为准则,连习性也在向狼靠拢。
张放本想月色明亮,不利夜袭,有利防守,没想到人家匈奴人偏偏就是要在满月时开战……不由得苦笑不已,看来老天爷还真是公平的,给了他们一个现成的防御工事,同时也给了匈奴人一个进攻契机。
夜已深,但篝火边没有一个人休息,所有的人都在工作,区别只在于是体力工作还是脑力工作。
烽燧里别的不多,就是土方杂木多。大量用于修补哨墙的渣土、石块、干草、柴枝、芦苇等物,散落堆放在地窖、在四周。尽管经过许多年月,多有朽烂,但土石没事,柴枝也能用——因为多是胡杨木。
“生而不死一千年,死而不朽一千年”的胡扬木。不过区区几十年光景,自然不在话下。
几乎每人手里都有活:有搅拌泥土,修补垛墙;有制做简易陷阱,部置于四周;有削制木叉、木矛的;更有临时赶制木箭的……防守第一利器就是弓箭,再多都不嫌多。当然,在缺乏箭镞与羽毛的情况下,这样赶制出来的粗陋箭支,也只在实在没办法的情况下应急用,杀伤效果不容乐观。
要说制做陷阱,青溪聚的韩氏兄弟、青琰、渠良等人都是一把好手。他们就用简单的木枝加上编织的草绳,再配以挖坑刨土,在烽燧外围的羊马墙内外设下一个又一个令人防不胜防的陷阱。
韩家兄弟一边挖坑一边细语。
“明日要是打起来,你多留意那两个胡人。”韩骏向烽燧呶呶嘴,这样嘱咐兄弟。
韩重停下手里木铲,从半人深坑抬起头。讶然望着二兄:“你是说宗巴,还有阿里穆大叔?他们不对劲?”
在整支队伍里,只有两个胡人:蒲类人宗巴、胡商阿里穆。
韩骏阴沉沉道:“我不相信他们,我不相信胡人。”
“可阿里穆大叔一直为我们当向导,宗巴今日也豁命为公子挡箭了啊。”
“人心隔肚皮,你知道人家咋想?一旦匈奴人发起攻击,大难临头,谁知道会怎样?总之,你多留意没错。”韩骏丢下这句话,继续埋头刨土。
韩重骚骚头,似乎也觉有理。
咣!另一边的渠良扔出木铲,费力地从一人多高的坑爬出,抖落一身泥,下意识向远处那片星星点点火光聚集地望了一眼,喃喃道:“胡奴……太多了啊!”
青琰刚安好一支伏弩,正喵着腰从旁侧经过,闻言扭头安慰:“六叔,公子也说了,咱们不跟匈奴人硬拼,就守上五六日,大汉的军队就会来救咱们了。”
“可是,咱们能撑五六日么?”渠良语气极不自信,充满浓浓的无奈,“还有……那曹都尉与邓护卫能求来救兵么?”
青琰瞪大妙目:“怎会求不来?公子可在这里啊!”
“那也要人家肯相信才行啊!”渠良终究还是没说出这句话。他半辈子都是老实巴交的庶民,最远才去过三水。而在遇上这位公子爷之后,整个人生天翻地覆,面目全非。先跟强盗干仗,再以一介草民,竟出入农都尉别邸,最后更追击数千里,与匈奴人厮杀,生生端掉了一个部帐……这经历,简直像梦一样。
渠良相信,如果他向人说起这段时间以来的经历,怕是没人肯信——不是没人相信他的遭遇,而是没人敢信天下会有这么胆大包天,肆意妄为,这么的……乱来的贵介公子。
二百里外,大汉交河壁屯将戊已校尉,他会相信么?这才是渠良最担心的。就算他这样最底层的庶民,也是明白,调动驻军是什么概念。若是大汉境内,那是想都不要想,而塞外驻军还有几分希望。但是,真有希望么……把所有人的性命,都拴在这点指望上,这样好么?
“我们不能把全部希望,寄托在交河壁驻军身上。”在一个无人打扰的小火堆前,林天赐与张放这两个决定所有人命运的人,互相交流着不可入他人之耳的秘语。
“我知道。”张放也有同感。
“其实,投降是最好的选择。”林天赐接下来的话更是直言不讳。
“我知道。”张放倒很坦然。
怎么做是一回事,怎么想又是另一回事。
“能拖就拖,能守就守,能保住多少人就保住多少人。”张放也向林天赐交底,“现在投降,会死很多人。”
“现在投降,至少公子不会有事,但若死拼的话……”林天赐望着眼前这个美少年,蓦然发现,与初遇时相比,那线条柔和的轮廓,已显现几分棱角,少了几分俊美,却多了一股刚毅。
塞外的风沙,还真能磨砺人啊!不光是心境,也包括样貌。
“不战而降,把他们交到匈奴人手上,让他们来承担我所行之事的后果……他们怎么想我不知道,我这辈子都不能原谅自己。”张放重重吐出一口气,在冷风中凝成一团白雾,迅速被吹散,“并肩而战,不管结局如何,我们总算奋争过,我让他们看到,我没有抛弃他们……纵然结局是死了,残了,俘了,都不会有人怨我。”
林天赐深深望着他:“在公子之前,我没见过真正的汉室贵胄,但我总感觉公子不像那些皇亲贵胄,倒是更像我们塞外汉子。”
张放哈哈一笑:“在塞外就得像塞外人,入长安则像长安人,这叫入乡随俗。”
林天赐笑了,按塞外风俗取过一支箭,单手持握一端,箭镞冲自己,箭羽朝张放:“林天赐愿与长安来的塞上人共御强敌,同生共死。若违此誓,便如此箭。”
张放伸手握住箭羽尾端,重重道:“若违此誓,便如此箭!”
两条手臂同时用力一折,喀嚓!木箭断为两截。
箭折,誓成。
第六十九章 【獠牙初现】
(感谢大盟、小胖、铁锤S,一直守护这本书,顿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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