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啸大汉-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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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可以存活更久。所以,他才决定改修心理学,成为一名心理医生。
女友?自从在大学那场以失败告终的初恋以后,他再没动过真感情。工作之后,虽与多名女性有染,也只是逢场作戏而已,以至到了而立之年,还是单身……那一个世界还有可以思念的人吗?张放认真地想了一会,嗯,没有了。那么,就这样吧……终于合上眼,沉沉睡去。
半夜,张放猛地从黑暗中坐起。月光透过窗户(如果尺半宽的小洞也算窗户的话),正照在铺着残破草席的简陋床榻上,也映照着他那张苍白如纸、大汗淋漓的面孔。
倘若此时有人站在床前,一定会被张放那双瞳仁所惊吓——幽深如潭,诡异如妖,灰蒙蒙、冷冰冰,仿佛魔瞳一般,充满死气。
不错!张放上半夜在睡梦中,就一直在与一个死人……准确的说,是一个死魂灵殊死搏斗。
张放完全没料到,这具身体还有残留的意识,或者说是灵魂。在清醒状态下,这股灵识被压制住,而一旦入睡,意识沉寂,便为其所趁。从睡下至今,噩梦频频,浑身发僵,仿佛被一个幽魂拽扯着直坠九幽地狱。而自己的灵魂在不断地挣扎、坚守、苦苦支撑、拒绝沉沦。就在厮杀得不可开交,即将魂飞魄散的一刻,以绝大的毅力,终于夺回了身体的掌控权。
从某种程度上说,其实张放才是鸠占鹊巢,而那阴魂不散的灵魂,只是想拿回自己的身体而已。但事关生死,哪有什么好谦让的?谁都不想当孤魂野鬼不是?
张放在黑暗中喘息良久,不敢再睡,披衣而起,悄然开门来到中庭。
暮色沉沉,四野寂静,花树芬芳,天穹广阔。这,就是大汉的天空。
张放遥望天边那一钩弯月与几颗泠泠星子,轻呵出一口白气,陡然兴起一种莫可名状的孤独感。
我已非我,时移世易,星空遥远,旷野无极……自己就这样被抛弃在一个二千年前的陌生时空了么?
)
第四章 【危机端倪】
早晨起来,第一桩头疼的事,就是穿衣。张放从未想过,自己居然会为了如何穿衣而伤脑筋。不管怎样摆弄,始终穿不出昨天那种熨贴的感觉。这时方才体会到,为什么古代官宦人家总要有人侍候宽衣。不仅仅是因为摆谱,更重要的是,没人帮忙,根本没法穿好这种左缠右绕的汉服。
张放努力回忆昨夜脱衣的程序,可惜当时心情沉重而复杂,完全没在意,否则以他的记忆力与观察力,只需认真看过一遍,基本上可以模拟得**不离十。而在这方面,那残存的灵魂意识却完全没法给他提供帮助——经历了昨夜的惊魂,张放总算弄清楚了一件事,为什么自己会对一些诸如礼仪、语言、举止有本能的正确反应,这其实就是一种潜意识反应,身体原主人灵魂碎片的潜意识。
也就是说,这身体原主人会的事,张放也一样会,不会的事,那就没法了。很显然,这位贵族少爷平日里多半有仆人侍候,压根不用自个动手,所以这方面的意识很模糊……最终,张放不得已,只好向韩氏兄弟借了一套衣服穿。
韩墨与韩重其实也没多余的衣物,而且他们的体形与张放也有差异。最后还是韩家嫂子取出一件压箱底的,丈夫成亲时用做礼服的半新不旧、但浆洗得很干净的麻布衣,交予张放,才算解决了难题。
平民的衣服,可要比贵族的深衣华服简单多了,窄袖交领,下着穷裤(汉朝的合裆长裤,多见于平民穿着,又称为“裈”),简易方便,与现代相差无几。虽然布料与丝帛完全没法比,而且布质粗糙,穿久了磨皮肤,象穿麻袋的感觉,但张放别无选择,只能将就。脚下蹬着一双麻履,乍一看,昨日的华服贵公子,摇身变为山村少年了。
尽管同样是粗布短衣,但张放与韩氏兄弟并排一站,如鹤立鸡群,怎都掩盖不住。
早餐同样是稀粥荼菜,张放捏着鼻子,硬着头皮吃了小半碗这没盐没油、苦得令人难以下咽的东西。肚子有东西垫底之后,着实再难多吃一口。但看韩氏兄弟,却吃得稀哩哗啦,没有半分难受的表情,显然平日是吃惯了的。张放总算知道这一家,不,几乎是全村人个个面黄肌瘦的原因了。
幸好今天就有粮买回,否则,只怕早晚也就变成这个样子——还是那句话说得好,无论到哪个时代,没钱都是万万不能啊!
张放感概着佩好剑,小心揣上钱袋,辞别韩家嫂子,与背箭持弓的韩氏兄弟出门而去。
韩父与韩义早早出门,出山到最近的一个邑集购买粮食去了,而补充肉食的任务,就交给了两个弟弟。所以张放与韩氏兄弟二人,此番正是上山打猎去也。
虽然只接触了短短半天一夜,但以张放良好的沟通能力与亲和力,加上“年岁”相当,很容易就获得了韩氏兄弟的好感。初见时的那种拘谨、生疏,消除了大半,基本上是言谈甚欢了。加上张放穿着与他们同样的衣服,说话平和,毫无贵人的架子,恍惚间,差点令韩氏兄弟当他是本村少年了。
走在乡间小径上,偶尔碰到村人,望向张放的眼光,无不瞠目。这些人无论如何都难以相信,一位贵族少年,竟愿意换上庶民的粗布短衣……尤其看那模样,居然还挺享受。
三人经过小桥,来到昨日四人相遇的地方,韩氏兄弟四下张望:“青琰说她也要去的,怎地到如今还不见人?”
张放将悬在腰间,行走时不断拍击胯部,很是影响行动的佩剑解下,改插在后背。然后很没形象地一屁股坐在草地上,悠然观望远处飞珠溅玉的瀑布,拍拍身边的草地,对韩氏兄弟道:“无妨,时辰还早,坐着等一等吧。难道你们不知道,女孩子永远都有迟到的权利?”
韩氏兄弟面面相觑,一脸茫然。
张放纵声大笑。
……
此刻,就隔着一个山头,张放三人一心等待的青琰,却遇到了小小麻烦。
青琰天不亮就背着藤篓上山采野菜去了。眼下是春夏之交,正是山花野菜盛开时,想要撑到秋收,没有野菜伴杂粮充饥可不成。
直到日上三杆,眼看时间差不多了,野菜也摘了小半篓。青琰惦记着昨日与韩氏兄弟的约定,匆匆收拾一下,准备返村。一转身,差点吓得叫出声来——身后不知何时,竟出现了两个一脸乱糟糟胡子的汉子。
两个汉子都是黑布裹头,面色黢黑,直掇绑腿,肋下夹着一个长条形布袋。其中一个宽脸盘大汉粗声粗气道:“兀那小子,过来,问你一事。”
青琰但凡外出干活,都做男装打扮,一来身子骨尚未长开,二来她的确有几分中性气质,错非似张放这等观察力极强的人,一般人粗看之下,却也不容易认出。
青琰心头气恼,昨日被张放吓了一跳,今日又是这般,而且对方言语又极是无理,真是气不打一处来,背起藤篓,没好气道:“二位找错人了,我一个无知小子,哪里会晓事?”言语暗讽对方“不晓事”,不轻不重刺了对方一下。
大汉牛眼一瞪:“小子……”
另一名个头稍矮的汉子扯了扯同伴衣袖,丢了个眼色,上前一步,挤出一个难看的笑脸,露出齿缝间还嵌着菜屑的黄板牙:“我这兄弟是个粗坯,小兄弟莫怪。借问一事,小兄弟可曾见过一个衣着华贵的少年?”
青琰本不想理会这二人,刚想抬腿走人,猛然听到这句话,心头咯登一下——这两名恶汉,竟是来寻那小郎君的!
陀螺山地处边鄙,青溪聚更是个山野聚落。虽然不远的山那头有条数十年前军队开拓的运粮便道,可抄近路到北地郡治马领县,但年久荒废,一般不急赶路的话,很少有人走这条山道。一年到头,除了收赋税、派徭役的吏胥,何曾能见什么贵公子?青琰长这么大,真正见过的贵介公子,只张放一人。这两人毫无疑问,就是来寻张放的。
他们会不会是小郎君的仆人?
青琰有些犹豫,看衣着,这两人与自己穿得差不多,不大像富人家仆,但自己也没见过真正的富人家仆,说不准是呢?阿翁说小郎君伤了脑子,患了离魂之症,记不得家人了,好生可怜,这些人若是他的仆人,自是最好不过。
青琰嘴皮子一动,正想如实相告。蓦地,小巧的鼻翼歙动数下,似是嗅到了什么,心头猛地一跳,话到嘴边,生生咽下。摇摇头,表示没见过。
那宽脸大汉怒道:“这青溪里距山道最近,那小子若是逃……那位少年郎自然最可能来此,如此扎眼之人,岂会不见?分明故意隐瞒……”
矮小的同伴又一次暗扯住大汉,皮笑肉不笑道:“我等实无恶念,乃是那少年郎的家仆。小主人走失,我等心急如焚啊……若是小兄弟知晓,还望见告,若能寻到小主人,必有重谢。”
青琰已从大汉说漏嘴的话语听出不对,心头更是坚信先前的怀疑,如何还肯据实以告,撇撇嘴:“你这汉子说话着实可笑,这陀螺山又不止我们青溪里一处聚落,还有赵家岭、雀儿谷、十八拐好几处呢,就不兴你家小主人跑到那些所在去了?”
宽脸大汉张了张嘴,气哼哼说不出话来。
矮小汉子点头笑道:“也是。既如此,多有打扰,我们就到别处看看。”
青琰扬了扬秀气的下巴,背着藤篓,快步离去。
宽脸大汉气呼呼道:“这青溪聚的大人小儿俱是可恶,对外人防范之心甚重,没一个肯说实话的……我说,刘快腿,难不成我们真要往方才那小子所言的几处所在去搜索?”
矮个的刘快腿盯住青琰的瘦小背影,三角眼阴阴一眯,摇摇头:“那几处所在,自有别的兄弟负责,你我搜查此地就好。那小子说话眼神游移不定,嘿嘿,毛未褪尽的小子,也想在我刘快腿面前使奸……”
青琰边走边回头,确认那两个汉子没跟来,脚步越走越快,最后几乎是一路小跑,奔到张放三人面前,弯腰抚胸喘气,话都说不出来。
韩骏上前帮她将藤篓卸下,奇道:“有狗追你么?跑得那么急。”
青琰白了他一眼,接过韩重递来的竹筒,喝了几口水,润润喉之后,边喘边道:“有两人找……找小郎君,自称、是他的……家仆。”
韩重喜道:“这是好事啊!你把他们带来了?”
青琰摇摇头:“正相反,我把他们给甩了。”
这下连韩骏都好奇了:“这是为何?”
青琰不答,眼睛直盯着张放,但令她奇怪且气恼的是,那张俊得不像话的脸上,一派淡定从容,正冲自己含笑点头:“青琰小妹此举必有深意,这两位自称是我家仆之人,或有可疑之处。”
青琰瞪大着眼睛——这是一个单眼皮女孩,眼睛细眯,怎么瞪都不显大,但足够表示内心的惊讶——难不成,山外的少年郎君们,都是这般聪明?或许是吧,阿翁说,那些贵人子弟,都能读书识字呢,想必比山野人家都要聪慧得多。
青琰泄气之下,也没了卖关子的兴致,蔫蔫说道:“我其实是想如实说的,但是,正好一阵山风吹来,远远就能嗅到那两个汉子身上一股子咸腥味。这味道……再熟悉不过,大兄以前身上总是有这样的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