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宫记-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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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她也留了个心眼儿,怕连累锦绣,就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臣妾叫她去那儿问人讨个绣花样子,不曾想宫里突然起火。臣妾当时只顾救人,不知这火是如何烧起来的。”
皇帝眉眼一挑,心想倒是个护奴的主子。一般人这种时候还不把责任往别人身上推,偏她还护着自己的宫女。
那锦绣明明是找人闲聊去的,到她嘴里就成了听她的吩咐办事去了。皇帝突然觉得该让她多跪会儿,否则这脑子还清醒不了。
后宫争斗最忌讳她这样的,今日他做恶人令她受点小苦,总好过他日旁人出大招将她活活整死得好。
知薇说完这话想抬眼看看皇帝的表情,终究怕死没敢胡来。旁边马德福也是有苦难言,话问了沈贵人也答了,皇帝依旧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既然没说停,他就得继续问:“请问贵人,那一晚除了宫女锦绣外,贵人宫里的另一个名叫红桑的宫女身在何处?”
“这点我确实不知。我见启明宫走水,本想招呼红桑一道去救人。但喊了几声不见她应,以为她睡熟了。不料第二日却再寻不到她人,不知究竟去了何处。”
“贵人的意思是,当时红桑不在落月轩内?”
这有诱供的嫌疑,知薇还没说什么,皇帝先轻咳了一声。马德福吓得一激灵,赶紧解释:“奴才的意思是,贵人也不知红桑是否在屋内睡觉?”
“是,我并不知道。当时只以为她睡得熟没叫醒,便也没顾得上去她房里查看。”
这下不光皇帝有意见,连马德福也觉出点意思来了。这个沈贵人当真是个妙人,她好像一点儿也不像主子,对奴才像对一般人那样。她那话什么意思,是觉得红桑睡得熟不方便吵醒她,所以自个儿出去救人?
哪有当主子的放着奴才不用,自己出手的。别说是宫里,就是放在寻常官宦人家,也断没有这样的道理。
马德福咂咂嘴,硬着头皮继续发问:“那贵人进了启明宫后,可曾见着红桑?”
“不曾见着。”
“启明宫失火前几天,贵人可曾发现红桑有何不妥?”
知薇终于学了一回乖,没再有什么说什么:“那倒不曾发现。红桑年纪尚幼,平日里大多在屋外做些洒扫活计,并不近身侍候。我与她相处时日不长,对她不甚了解。”
皇帝翻书的手一顿,觉得这跪罚起效果了。终于知道撇清自己了,看来她对人也有远近亲疏之分。对亲信之人可掏心掏肺,对泛泛之交则是小心回避。
只不知她这样的,要她对你掏心掏肺,得费多少心思才行。听说那锦绣与她自小一起长大,情同姐妹。换了旁人,要她这般只怕是难。
问话进行到这里,马德福真的不知道该如何继续下去了。他到底是奴才,虽说平日里低等嫔妃见着他也要客气几句。但当着皇帝的面他哪里敢翘尾巴,有些话就不好问出口。总不能让他直接问,沈贵人,启明宫的那把火是你指使红桑放的吗?
除非他活腻味了。
再说他也想不出沈贵人这么干有什么必要,难道是不得宠的日子过多了,脑子过糊涂了,想要整点大动静好让自己死得更快些?
不至于啊。
马德福能想到的,皇帝自然能想到。慧嫔那点资质在后宫争斗的龙虎潭里真是不够看,既抹黑不了沈贵人也扳不倒良妃,不过让她自己露点丑罢了。
这样的人,也就是生了皇子,否则连个嫔位都捞不着。
问了一通皇帝也乏了,底下沈贵人也是跪得够呛。到底有些不忍心,皇帝把书一合,那样子显然是准备撵人了。
马德福心领神会,见他一挥手便冲知薇道:“沈贵人,皇上的话都问完了,您请起吧。”
知薇跪得久了,起来的时候颇费了一点周折。好容易抚着酸痛发麻的膝盖站起来,正打算不怕死地看皇帝一眼,却不料宝座前竟放有一片珠帘。
她抬眼的时候皇帝正好转身,往旁边的随安室而去,只留给她一个俊逸洒脱的背影,和几串珠帘微微晃动发出的轻击声。?
☆、第25章 棘手(含入V公告)
? 知薇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重华殿的。
总觉得整个人踩在云上,轻飘飘的找不着重心。原来说不害怕都是骗人的,去的时候舍身取义大义凛然,一通跪罚下来,浑身骨头都轻了三两。
她进了屋一摸后背,果真衣裳都湿了。天家威严并不是说说的,不像在现代的时候可以豪气甘云地说一句“皇帝是个屁”!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在这个世界哪怕皇帝真是个屁,也得当天神般供着。
锦绣见她脸色不大好,赶紧绞了帕子给她擦脸,踌躇半天还是忍不住问:“主子,皇上都问了些什么?”
皇上?皇上连口都没开。从头到尾就嗯了两声,跟打发叫花子似的。虽说那声音还算好听,可一想到当时的情景,知薇就浑身不自在。
真想看看这声音的主人长什么样,偏偏皇帝老儿吝啬得很,只给了她个背面,还是隔着一层珠帘。
说起来她老管皇帝叫老儿,可看这背影听这声音,皇帝年纪绝计大不了。结合锦绣那里听来的八卦,最多也就二十多岁吧。
明明是个毛头小伙子,偏偏弄得老成持重跟个糟老头子似的,还搞神秘不露正脸,看来这皇帝好看不到哪里去。
想想他太医院里“养”着的两个天仙似的人物,知薇更肯定皇帝是个丑八怪。自己丑才会对美好的人有所向往,想想自己乃九五至尊,长得其貌不扬却坐拥天下美男,岂不是件快活的事情?
她这脑洞一开就有些收不住,全靠旁边的锦绣给拉回来:“主子,皇上到底说了啥?”
“没说什么,就问了那天起火前后的事情。”
“您都怎么说的?”
“照实说了。皇上肯定都知道了,问我不过是走个过场。”
锦绣苦着一张脸:“那皇上有没有说怎么处置?”
知薇耸耸肩:“没有,皇上没说什么。”
“那咱们是不是没事儿了?”
这可不好说。这皇帝喜怒不定阴睛变化的,谁知道他明儿想什么。方才不说可能是他一时没想好怎么处置自己,回头等他想好了,一旨令下说不好她脑袋就要搬家。
想到这里知薇有些无奈地看着锦绣,若她出事锦绣估计也难保。她是一心想护着她,可若没护住,死了到阴槽地府,可怎么跟她的原主子交待啊。
这么想着,主仆两人一整天都过得提心吊胆。
但皇帝好像像从前一样,把她们给忘了。知薇被宣过去后问了一通,又给放了回来,到最后也没拿出个章程来。
启明宫失火的事情找不到元凶,皇帝似乎也没兴趣找,就准备这么着随它去了。这不符合皇帝一向的性子啊。
后宫诸人都知道,皇帝是顶顶聪明的人,这么大的事情他不会不查。这都查到沈贵人头上了,怎么又腰斩了。莫不是沈贵人知道点什么,跟皇帝这么一说,又咬上了别人,皇帝是准备一锅端了?
女人都爱胡思乱想,于是后宫里又多了几个惴惴不安的人。
知薇回屋后睡了一觉,第二天起来的时候精神好了很多,有种死里逃生的错觉。等了一天处置都不来,想来不会来了吧。
或者说皇帝也在犹豫,想不好要不要处置她?若他对她还存有一点怜悯之心,这事儿就有转圜的余地。只要不说当场打杀她,万事皆还能商量。
知薇觉得自己分析得挺有道理,想不到皇帝心里满不是这么认为。
他压根没想过处置知薇。不管启明宫失火和那个叫红桑的小宫女有没有关系,和知薇肯定扯不上关系。
可他为什么还要叫她过来呢?皇帝自己也想不通。
昨儿把她叫过来,也不过是罚跪了一场,问了几句话。话还是马德福问的,他连个声儿都没出。他从头到尾都盯着那本博物志,可一个字也没看进去。
扪心自问皇帝觉得自己有点怪,他那时候其实在看跪在下头的知薇,哪怕只看着剪影,也忍不住想多看两眼。
于男女之事一窍不通的皇帝,生平头一次有了棘手的感觉。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想见沈知薇,明明讨厌她不是吗?偏偏又下不了狠心杀了她。
因为杀了她便再也见着她。可又没办法把她叫到身边来坦城相见。沈万成的女儿,还跟傅玉和的弟弟订过亲,这样的女人就不该存在于后宫之中。
皇帝一时间有些怨恨知薇,好好的为何要进宫。当真是为了荣华富贵?可看她进宫后的表现又完全不像,说实话皇帝也被她搞糊涂了,总觉得这女人透着股神秘的气息。
为着这事儿,皇帝一晚上了无睡意,竟批折子批到天亮。
早朝过后又是叫了一批人进来回话,直忙到晌午时分吃过午膳,皇帝竟是没合过眼。
马德福看不下去了,心疼得要命,冒着挨骂的危险劝道:“皇上好歹歇一歇,身子要紧。回头累坏了太后该心疼了。”
皇帝也想睡,奈何就是不困。他年轻的时候觉就少,而且浅,所以从不留嫔妃在身边过夜,每次完事之后就会让人送她们回去。
一个人睡尚且偶尔会失眠,更别说现在一点不想睡,就算真躺上去了,也是睁眼浪费时间罢了。
皇帝摆摆手,眼神有些飘忽。马德福不知他在想什么,还在那儿劝着:“皇上最近都瘦了,还是要保重龙体的好。皇上若不想睡,要不要叫人到身边说说话儿?”
这是叫皇帝白日宣淫的节奏。
皇帝不好房事,偶尔翻牌子叫人来也就坐那儿说说话。不过大多是在晚上,白天叫人过来的情况极为少见。
但马德福觉得可以一试。保不齐皇帝跟有些人一样,就喜欢白天办事儿呢。就算不办召个娘娘过来轻言细语说上两句,捏个腿揉个头什么的,也许就有了困意。
总这么睁着眼不睡也不是个事儿啊。
可皇帝依旧不答,既不生气也不答应,只微微蹙眉,似乎在思量这主意好不好。
马德福见龙颜尚可,又大着胆子进了一言:“要不奴才陪皇上出去走走,皇上想去哪个宫里坐坐,奴才让人准备着?”
不召人过来自己上门也是可以的嘛。换个环境换个心情,搞不好兴致更高。
皇帝若知道马德福心中的想法,肯定会给他两记爆栗子。一个阉人,在这方面的想法比他还多,简直不知所谓。
但这个想法虽荒唐,却给了皇帝一些提示。他当然不可能召沈知薇再来养心殿,昨儿已差点在她面前揭穿身份。今儿再来一趟便很难瞒过了。
可她不能来,他可以过去找她。反正对她来说他不是皇帝,只是一个太医院的小太医。
太医是这个宫里比较奇特的存在。宫里除了皇帝一般是没有男人的,所以太监们进宫前得净身。但太医能在宫里出没,虽不能自由行走,却能接触宫妃。
毕竟后妃也是要看病的。皇帝想想沈贵人昨天跪得那一场,觉得有必要给她把把脉。
他打量了马德福一眼,那眼神颇有深意,吓得对方一激灵。
皇帝却道:“你这主意不错,朕出去走走,你好好在这儿守着。”
“皇上不让奴才跟着?”
“叫小庄子跟着便是。”
马德福眼前一亮,觉得自己猜到了什么。皇帝要带小庄子出去,是不是意味着又要去找那一位?
昨天刚见过,今天又忍不住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