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朗台伯爵阁下-第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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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小里说,贝里公爵还年轻,手里也没什么实权,还只是次子。如果他的家人不故意刁难,这事就和凶手之外的人一点干系也没有——
至少夏尔知道,他们这头肯定没人派谁去刺杀贝里公爵!他们的策略是拖,拖到他们占据优势地位为止,而不是这么快就在台面上撕破脸啊!
但问题在于,作为贝里公爵的父亲,阿图瓦伯爵绝对不可能善罢甘休。
作为一个在大革命之前拥有一大块位于法国北部的领地和采邑的实权贵族,他当然没法忍受革命前后待遇上的巨大差异;不论是金钱,还是地位。同时,他还没有他国王哥哥的眼光和判断力;他坚信君权神授,保王党还可以把现时的局势扭转回大革命以前,国王就该拥有绝对权力。
这就决定了这件事的后果。阿图瓦伯爵肯定会捏着这件事大做文章,趁机把脏水都往他的敌人身上泼;泼得多厉害都没关系,毕竟他可是痛失爱子的人,所有人在道义上就已经先倾向到他那边去了。
而阿图瓦伯爵的敌人,显然就是阻碍他复辟的所有人。国王当然不会首当其冲,但不是资深贵族出身、地位却很高的人就会成靶子了——
部长会议主席,德卡兹伯爵。
“这事会被推成他的责任,没有阻止自由主义泛滥什么的,”夏尔在中途驿站停下来的时候——他们没时间睡觉,但三下五除二吃顿饭还是必要的——这么说,“他们肯定想要换一个部长会议主席。”
维克托注视着夏尔略显青色的眼眶,嘴唇微动。除了换马和吃饭,他们一路都在赶路;到巴黎少说得一天一夜,他有点担心夏尔那样的少爷身板吃不消。
“是,但这并不那么容易,”因为夏尔并没有表示出任何不适,为可恶拖最终还是把那些话压在心里,脸上表情已经恢复成了他惯常的镇静冷淡,“他们胃口太大了。”
夏尔知道维克托在说什么——从革命开始,内阁首脑一直走马灯般地换,就没消停过;德卡兹上台之后,国王已经颁了一个伯爵封号做安抚,但还没过三个月,事情就再次变糟了。
“相对于他们的最终目标,这可不算胃口大,充其量是循序渐进。”他顿了顿,又道:“你觉得刺杀是意外还是计划好的?”
维克托冷哼一声。“从我个人来说,我相信阿图瓦伯爵有做这个计划的魄力。”他话锋一转,又问:“你的想法呢?”
敢对自己亲儿子下毒手?夏尔晃了晃头,把这可怕的猜想甩了出去。“那大概只有伯爵自己知道。”他回答,又补充道:“但如果不是我自作多情的话,这事发生的时间太可疑了。”
正好在他们的工厂开始正式投产之后!阿图瓦伯爵真的不是看穿了他们拖时间的想法,才来一招釜底抽薪吗?毕竟,等他们赚到盆满钵满之后,再发难可就来不及了——优势已经改变,胜负天平已经倾倒!
“如果真和你想的那样,我必须得说,他变聪明了一些,知道先下手为强了。”维克托这么说,随即又部分纠正了自己的话:“我的意思是,只要他察觉到我们的想法,那就是一种胜利;但话说回来,如果硬要说谁先宣战的话,那还是我们。”
夏尔思考着点了点头,同时还在喝他剩余的咖啡。
他们在东部大展手脚,长眼睛的都看得到。虽然他个人并不介意有人跟风做,但无论是规模还是技术,都很难有谁能企及。而且他们的风评太好了,好得连英国人都闻风而至,颇有种笼络民心的感觉。
当然,他个人是没这个兴趣的;他的最终目的就是挣钱。不客气地说,王座上坐着谁他都不介意;不需要主动帮忙,只需要不拖后腿就行。
可他们的对手会怎么想这件事呢?一场由下自上的新革命的开端?意图把国王和贵族彻底赶下台?
无论怎么说,这都是一声隐晦的号角,代表了他们在商场上的角逐里已经占了一个先机;而作为回应,对方用一颗子弹暗示了另一场战争的开始——
很多事情的开头只需要一个借口。战争导火索尤其常见,因为战争通常都是经过计划、原本就预谋好的;只要有人推动,任何小波动都会变成严重的大事。大家都知道,红口白牙的政治就和漂浮在海面上的冰山一样,露出来的部分只有海底下的九分之一。
“他们没法用同样的方法把我们比下去,只能试图给我们制造更大的麻烦。”夏尔得出了这么个结论。商场不行,政场施压——“不特别令人意外的做法。”
“不论他们如何,我们不能自乱阵脚。”维克托说出了两人回巴黎的目标。
夏尔多看了他一眼。理想和现实总是有差距的;有些人会奋不顾身,而更多人会选择顾全自己。前者精神值得赞扬,但后者也是人之常情。而无论是国王陛下还是德卡兹伯爵,都更偏向后一种,只是程度不同而已。
“他们需要定心丸。”夏尔道。有时候,只有坚信会顺利挺过暴风雨,才能有走到底的意志;在社会变革、情况复杂的时候,尤其如此。
两人各自喝掉了最后一口咖啡,出门翻身上马,疾驰而行。此时山风正阴冷地呼啸着,密匝匝的林子里黑暗一片;但在远处,黎明绯红的光已经隐隐穿破厚重的云层,几欲喷薄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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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易十八的掌门官夏蒂隆最近有点忙。
按理来说,王室仆从职责明确,每个人只负责繁琐的宫廷礼仪的一部分,比要成为礼仪典范的王子公主们轻松得多。
像夏蒂隆,他只负责给每个进入王宫的人开门,区别是站在门里迎接还是站在门外迎接,就连对外租借的宝剑和帽子(平民进宫参观必备道具)都不归他管,实在不算什么辛苦工作。
——但最近进宫的人也太多了吧!
虽然只是个仆从,但夏蒂隆也从那些大臣及贵族极力保持镇定的脸上觑出了一二分阴沉沉的紧张感。再知道最近贝里公爵遇刺的事情,很容易就能猜出来,那些大人物都在愁什么。
不过夏蒂隆只自己想想而已。他就是个看门的,天塌下来自有别人顶着。所以,在看到风尘仆仆的维克托从马上下来时,他一点也不感到惊讶——事实上,他觉得,对方刚离开巴黎不久、刺杀就发生了,似乎也暗示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您好,拉菲特先生,请……”
“请拿上您的双角帽”这话还没说完,夏蒂隆就觉得一阵风声卷过,有人从弯着腰的他面前飞速走了过去。这冒失的事情以前从未发生,他一时间没回过神。等几秒过后,他才意识到,维克托无视了礼仪,直接进去了。
进去就进去吧,反正国王陛下一定会体谅他心腹的。但是……
夏蒂隆直起身,突然瞪大了眼睛——等等,他刚才是不是看见了四条腿?和拉菲特先生一起进去的那位是谁?
那个夏蒂隆一开始没注意到的人,正是夏尔。他和维克托匆匆穿过花园、小凯旋门和法式方形穹窿顶下,直接向会议厅走去。因为他们一进巴黎就接到了消息,说他们想见的人都在宫里。
事实也的确是这样。当维克托推开会议厅虚掩的大门时,里头立刻有四道目光转了过来——是国王和德卡兹伯爵。
“噢,你回到巴黎了,维克托!”国王陛下一下子从他的宝座上站了起来,脸上一半是喜悦一半是惊讶。“怎么这么快?我们还以为你最早明天才能到呢!”他转动眼珠,也注意到了夏尔:“你们一起从马恩省赶回来的?”
“是的,陛下。”夏尔回答,同时和维克托一起往桌边走近后才站住行礼,“我恳请陛下原谅我的冒失。”
国王摆了摆手。“这时候就别说这种话了。”他另一只手原本放在桌面上,站起时顺势往前推了推。“你们来得正好,都帮劝劝艾利!就算有些人把刺杀案的责任都推到了内阁身上,这事也绝不是内阁中的任何人做的!”
维克托没吱声,目光顺势垂落下去。那是一封打开了的信,信纸摊开了一半。但露出来的那一半就足够了——是德卡兹伯爵的辞职信。显然,德卡兹伯爵今天进宫,就是希望国王批准他的辞职。
夏尔也看见了上头的内容,不着痕迹地和维克托交换了一个眼光。看起来国王还没同意这件事,他们总算赶上了!
作者有话要说:夏尔:中秋上这么刀光剑影的情节,真的好吗?
维克托:没错,就该上脖子以下的情节!
夏尔:……你知道中秋是啥吗?
维克托:不知道,但我知道,任何亲热机会都不能放过!o( ̄ヘ ̄o* )'握拳!'
第75章
在国王站起来的时候;德卡兹伯爵当然不可能还坐在他的靠背椅上。在夏尔和维克托的目光都落在信纸上时;他的目光则落在了这两人身上。
马恩省距离巴黎有多远,他当然知道。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赶回来;只能一路不停地骑马;每到一个驿站就换一匹新马。虽然夏尔和维克托都还年轻,但在马背上颠簸这么长的距离、还要用尽可能快的速度,受伤毫无疑问(大腿内侧绝对都磨坏了)——
可他看不出来这点。除了眼里因为长时间没睡而带出的血丝之外;夏尔和维克托站得一个比一个笔挺,神情里也看不出疲倦之色。
德卡兹一瞬间对自己产生了失望和责备混杂的情绪。因为这是一个直观的比较;在面对同样的事情时;他们的不同反应。他原本并不觉得自己态度消极——充其量只是明哲保身——但现时却有了一点羞愧感。
难道只有他一个人嗅出了这场风波之后的不妙气味吗?在明知道情况危险的情况下;难道他想出来的应对方法就只有辞职吗?
维克托和德卡兹认识的时间更久,这时候敏锐地观察到了对方神情里流露出的一丝动摇。看起来他们果然没白赶路……“没错;陛下,”他并没指出这点,而是直接回答了国王的问话,“事情还没到最糟的时候。”
国王和德卡兹一起看着维克托。“‘还没到最糟的时候’……”国王重复道,语气听起来比一开始轻松了不少;但他说这话时他转头看向了德卡兹。“很好,来说说你的意见,维克托。”
刺杀这件事,往严重里说,它的确能变得很棘手;但要解决,也并不是一个入手方向都没有。因为说到底,人死不能复生;最后它就只是个工具,用来争夺更多利益的手段。
“那个卢维尔是谁的人都没有关系,陛下。”维克托冷静回答,“重点是有人能通过它获得什么。我并不针对谁,但它能给某些人带来的好处很明显:让艾利在各界压力中下台,换成对他们更有利的人,从而成功打压我们这派的势头。请允许我大胆地说一句——受到胁迫的人不仅仅包括艾利,还包括您,陛下。”
国王的下巴肌肉微微抽动了一下。但想到他咄咄逼人的弟弟以及背后支持的奥地利,他没有反驳。“继续说下去。”
“虽然我们也许能找到另一个人来做部长会议主席,但是不能。这是第一步,我们不能退,否则只会被得寸进尺——”维克托说着,目光很快地扫过德卡兹,“我想在座的人都不会觉得,假如艾利主动辞职,这件事就到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