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登枝-第2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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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他与太子行晔的关系已经非常紧张了,初时是为了那个叫白璇子的女人。父子二人斗来斗去,将彼此之间的亲情与信任完全破坏殆尽,只剩下对彼此的怨恨与敌意了。
废储失败一次之后,威定王行曜被逼离开昂州,回了他的防地。可是光熙帝却没有一日不在为行曜再次回京努力。
他只是没有想到自己会英年早逝,这病来得突然,他还没有完成自己废储另立的心愿。
他当然不能甘心就这样将帝位传与行晔,于是他一边急诏行曜回京探病,一边开始悄悄地立遗诏。在他的遗诏中,明确地废了行晔的太子之位,传位于威定王行曜。为了防止韦氏与太子党有时间反扑,他还于遗诏中令行曜不必等到他大殡之后登位,务必要在他入殓棺椁的当天即位。
光熙帝留下了遗诏,却没有等到行曜赶回京来。
发病后第四天的凌晨,光熙帝终于死于阴精衰竭,对外宣称,他心疾发作,猝然而亡。
光熙帝临终前还算是安心,虽然没有见到威定王的面儿,但是他有遗诏留在马清贵那里,他相信这位跟了自己一辈子的总管太监,一定会将遗诏保存好,亲手交到威定王的手中。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他临终前最信任的两个人——总管太监马清贵、承旨官赵崧均是韦荣慧的人。他的气息一断,赵崧立即将他留下的遗诏付之一炬,取出另一份早就书写好的诏书,从他的枕边拿起玉玺,盖了上去。
那一份诏书里,称赞太子行晔睿智果决,颇具先祖遗风,堪当大任。国不可一日无君,为保江山国祚的稳固,着行晔于椁前即位。
马清贵假传遗旨,称先帝临终前降罪于那些参与诊治的太医与宫人,将那些人一齐拉出去砍了头。
被密诏继承大统的行曜尚快马奔袭在路上时,行晔这边已经开始为继位做准备了。当行曜满身的风尘,终于冲进了昂州城的城门时,行晔已经黄袍加身,端坐于龙椅上接受样臣的朝拜了。
储位之争,行晔取得了最后的胜利,如愿以偿踏顶登巅。
可是他并不快乐,他背负着深重的罪孽,没有办法原谅自己。
关于这件事,他本来只知道先帝猝然病倒,立遗诏传位于行曜。而遗诏在先帝驾崩后,被马清贵与赵崧联手给烧毁了。
他是皇家长大的孩子,争权夺势的事他见得多了。历史上那些为了争位而兄弟相残的事,他读过了不知多少。轮到他这里,虽然他与他的父皇曾经斗得不可开交,可是他却没有伤及任何兄弟的性命,包括行曜。
他是太子,他一向认为先帝崩后,皇帝之位就应该是他的。他这个太子之位得来就不易,这些年觊觎这个位置的人,又不光是行曜一个。
他笑到了最后,他并没有觉得对不起谁。
直到他看见白璇子在眼前融化掉,一个活生生的人一瞬间就成了一滩令人作呕的绿脓水,流到了他的脚尖前面,他才起了疑心。
他去问韦太后,韦太后自然是不肯告诉他的。
还好太医院里有那么一位老太医,虽然不会这种阴邪的蛊术,却是听说过这么一种东西。行晔听完他的讲述,当即就去了先帝的灵堂。
他将所有的人都遣了出去,然后他揭开了先帝那巨大而华丽的棺椁的盖子,褪下了先帝的灵服,拔出了腰间的短剑!
他对先帝做了一件大不敬大不孝的事,他用手中的短剑划开了先帝的阴囊,在那里,他找到了一只体形肥硕却已经死掉发黑的虫子。
行晔这一生的恶梦,就从那只刻开始了。
第二五三章 惊天秘密(3)
虽然韦太后曾经强迫行晔做过许多他不喜欢的事,可是行晔却始终没有真正怨怪过她。
先帝一生育有十几位皇子,每一位皇子都想博得他的赏识,在他死后坐上那张龙椅。如果没有些心机与算计,行晔也不可能从众皇子中脱颖而出。
在这一点上,他与韦太后的目的是一致的。
可无论如何,他亲自将那种邪恶的蛊虫植入了他父皇的身体里,他没弃办法接受这样一个事实,更是没有办法原谅自己。
因为那已经不是权谋算计的范畴了,那是弑父篡位!他背负着这样深重的一个罪孽,几乎无法安心地坐在那张龙椅上。
他不敢面对众位皇兄皇弟,也不敢面对朝臣百姓,他陷入了深深的负罪感之中。那时候他经常问茂春,如果他自裁,会不会得到先帝的原谅,得到列祖列宗的宽宥,从而洗脱他的罪孽?
可是天家皇族的尊严,又不允许他真的将剑横到自己的脖子上。
好在他初登大宝,事务繁忙。不管他心里是如何得负疚自责,他要对那些鼎力扶持他上位的人负责,根基不稳,他有许多的事情要做,这倒是一定程度地分散了他的精力,令他还不至于因为深深的自责而崩溃。
他度过了那一段艰难的日子,理顺了错综复杂的权力关系。
虽然违心地将赵元灵迎进宫来,封了皇后,可是马清贵与赵崧居功自傲、步步紧逼的势头,也被他压制住了。
行曜虽然对先帝的死因有怀疑,也暗中进行过调查,但最后还是被行晔逼得离了京,再一次回了他的防地。
那些曾经支持过先帝废储的朝臣,或贬或罢,也都逐个从朝堂上清理出去了。属于他的势力,也逐渐地培植起来了。
他仿佛天生就该是个帝王,顶得住压力,镇得住人心。
他也越来越享受那种君临天下、指点江山的快意,他曾经拥有的勃勃雄心又开始在胸怀中激荡,他觉得自己完全有能力成为一代英主,平定四海,一统天下。
也许是他在刻意回避遗忘,也许是他的确太忙了,没有太多的空闲去回想,去自责。总之关于先帝之死,关于那只发黑的虫子,那些事在他的心里似乎已经淡了。
民心所向,天下安定,风平浪静了。
行晔与韦太后的关系也缓和了起来,韦太后的心终于放下去了。本来就不是自己的亲儿子,若是行晔一直怨怪她,她也害怕哪一天突生变故。
行晔登基三年时间,伤痛在渐渐地远去,一切看起来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可是突然有一日,八岁的皇长子行铎喊着肚子疼,满床的打滚。太医给他诊过后,说他是肚子里闹蛔虫,给他喝了两天的驱虫汤。
行晔与韦太后、宇文皇贵妃都觉得奇怪,闹蛔虫是饮食不千净才会得的病,行铎身尊体贵,连偶尔在御花园里玩一次,都有一大帮的人跟着,饭前净手,饭后擦牙漱口,那么多伺候着,没有人敢懈怠的。
宇文皇贵妃很生气,狠狠地责罚了跟着行铎的人,怪他们照顾不周全,竟然让皇长子染这种肮脏的毛病。
但是两天驱虫汤喝下去,行铎并不见好,反而从肚子疼,上行至心口疼了。
太医们慌了手脚,几个人凑在一处会诊一番,发觉行铎的脉像已经完全乱了,有一股很邪门的阴毒在他的身体里乱蹿。
整个太医院的人,谁都没有见过这种病。可是皇长子的病还得治,于是他们在驱虫汤之外,又给皇长子加了解毒的药,几名太医守着,针炎与药熏的办法都用上了。
到了第四天,行铎的病依旧没有起色。他喊着脑袋疼,眼睛疼,仿佛他浑身都在疼。到最后,行铎已经神智不太清楚了,拼命地打滚惨叫,需几个人才摁得住他。
儿子莫名奇妙就得了这种怪病,宇文柔珍简直就要崩溃了。行铎在床上翻滚,宇文柔珍在床边守着,哭昏过去好几回。
最后行晔命人强行将宇文柔珍送回去歇息,不让她在跟前看着难受。
就在宇文柔珍离开儿子的床边两个时辰后,行铎突然发出奇怪的声音,浑身抽搐,脸色由白转灰,渐渐地乌色满面。
太医们虽然知道情况不妙,但是行晔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们也得把各种方法都试一遍。
正在一群人手忙脚乱的时候,行铎开始剧烈的呕吐。从他的口出喷出一些血脓状的东西来,里面骇然夹杂着一些残破的脏腑碎片。
太医们已经吓得不会动了,守在跟前的行晔更是惊骇到无法思考。他拎起一个太医问:“他是怎么了?他这是怎么了?”
那太医涕泪横流,哆嗦着下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行晔冲过去抱住行铎,惊慌无措地拍着他的背:“铎儿,你这是怎么了……”
可怜的行铎双目紧闭,脸色乌黑,浑身冰冷,似乎已经没有活气了。只是有股力量在他的身体里催动着,逼着他继续从口中喷吐着那些骇人的东西。
行晔最疼行铎,他看着儿子的惨状,觉得心都被摘掉了。他一边大叫着太医,一边徒劳地抚着行铎的背。就在这个时候,他突然从行铎的呕吐物中,发现了一个东西。
一条灰白色的虫子,在行晔看见的时候,它蠕了几下,不动了,体色渐渐在变黑。
行晔只觉得五雷轰顶,人一下子就木在那里。
行铎还在他的怀里抽搐,却似乎吐不出什么来了。茂春见行晔这个样子,以为他是心疼小皇子,悲伤过度呢,便上前轻轻地碰了碰他,唤了一声:“皇上……”
行晔猛然地一回神,指着满屋的太医宫人太监,颤拌着声音吩咐茂春:“把他们都统统地关起来,不许人探视……去把太后叫来!”
行铎尚在抽搐不断的时候,房中的人都被清了出去。虽然是夜半时分,茂春还是奉旨将太后接了来。
当韦太后匆匆忙忙地进到行铎的寝宫时,她并没有看见行铎,她只看见行晔像石化了一般坐在那里,双臂弯在身前,仿佛行铎还在他的臂弯里。
可是屋子里就只有行晔一个人,静得吓人。韦太后进来的时候,行晔连眼珠都没有转一下。韦太后以为孩子已经不在了,正要放声大哭,却突然听到行晔轻轻地说了一句:“母后不必悲伤,你看,铎儿还在我的怀里……”
韦太后顺着他的手指的方向,看到从他的胸前到他的袍摆上,淋淋漓漓地有一些绿色的粘稠状的液体,有一些粘液流到地上,与行铎吐出来的血肉混在一起,触目惊心。
韦太后一时没有弄明白状况,只觉得胃里一翻涌,赶紧扶了身边的冷嬷嬷:“快叫太医来,皇上悲伤过度,有些神智不清……”
行晔动了一下,叫住了冷嬷嬷:“不要叫太医,已经来不及了。母后你看,你往地上看,那东西你认得吗?你还记得白妃是怎么死的吗?”
韦太后顺着他的目光,终于看到了那条已经发黑死掉的虫子。
再抬头看行晔身上沾挂着的粘液,她连一声惨叫都没有发出来,直接就软在了冷嬷嬷的身上,昏死了过去。
行晔后来的躁狂之症,就是从那一失开始落下的毛病。
他有整整半年时间无法上朝理政,白日里将自己关在万泰宫的寝殿里,层层帏幔都要落下,门窗关得紧紧的,任何一点儿响动,都会令他躁动好半天。
晚上,他会夜游到太极宫宣和殿中,来到先帝的遗像前,时而跪伏下去,叩头谢罪不止,时而又跳起来指责先帝贪恋女色,枉顾父子亲情。
有一次茂春见他站在那里,盯着先帝的遗像一动也不动,以为他已经清醒了,上前小声地提醒一句:“皇上,该回去了……”
却不料行晔神色凛然摇头道:“我要在这里等!我要等到那妖精出来!我要一剑结果了她!她死了,就什么事也没有了!”
后来每一天晚上,他都要这样站一夜,茂春实在无法,就弄了一个宫女去,让她出现在行晔的面前,骗他说:“皇上你看,她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