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登枝-第1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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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缪凤舞就住在医馆中,静养一日。
用过晚饭之后,缪凤舞换了药,靠在床上闭目凝神。没一会儿,门外传来一阵琴声,袅袅悠悠,勾人心魂之音。
不用猜,缪凤舞断定这是曲筑音在抚琴。这样摄人心魂的曲调,天下间没有几个人奏得出来,曲筑音就是那屈指可数的几位绝世琴师之一。
今日在这里遇上曲筑音,缪凤舞的心里是非常高兴的。但是她观曲筑音的神色,似乎有些清冷疏离,除了对她表现出该有的恭敬,没有看出他有多么惊喜。
缪凤舞起初还有些伤心,静下心来一想,就明白了。
当初在虹风舞馆之时,尽管他从未表达,缪凤舞也一直装作不知。但是他的情意,通过舞馆姐妹的闲言碎语,通过小云的嘴巴,通过当初绿染对她的###怨愤,她也能体察出几分来。
像曲筑音这样的男子,一旦对一人一事痴迷起来,那就是全神贯注的,是不会轻易改变的。
后来虹妈妈提起他辞了教琴一职,游历天下一事,唏嘘之间,也表露出是因为缪凤舞的原因。缪凤舞能懂得,她入宫后,一生不得相见,对曲筑音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从今日他的情形来看,他一直背负着那种失落与心痛,没有放下。
因此,医馆相处半日,曲筑音一直随在行曜的身边,与她交谈甚少。连行曜有些讶异,虽说曲先生是出了名的冷清之人,可是与自己的徒儿久别重逢,也不用这么镇定吧?
缪凤舞坐在床上,听了一会儿琴,便整理了衣衫,穿好鞋子,出了屋,循着琴声找过去。在医馆偏堂的一间客房里,缪凤舞看到了曲筑音。
客房的窗户洞开,他就坐在窗前,案上是他的冰纹琴,琴边是一个小小的香炉,香烟虚缈地从那镂刻的花纹中飘散出来,在他的周身萦绕。
他仍是这样的洒逸脱俗,仍是这样的清冷骄傲。
缪凤舞来到窗台,趴在窗杂上,轻声唤道:“曲师父……”
曲筑音手一顿,琴声戛然而止。他抬头看缪凤舞:“娘娘不在房中好好养伤,跑出来做什么?”
“我是被师父的琴声吸引来的,几年不见,师父的琴艺越发精进了,荡气回肠,动人心魄。”缪凤舞笑着看他,赞道。
“娘娘谬赞,愧不敢当。”曲筑音一本正经,站起身来应话。
“师父真的不必如此拘紧。想当初在舞馆中,我与世隔绝,还是师父教我习艺,又引导我读书识理。在我的眼中,曲先生一生都是我的师长,应该受我尊待才是。”缪凤舞细声细气地劝导他。
“尊卑有别,草民不敢僭越。”曲筑音依旧是一副谦恭的神态,不肯放松。
缪凤舞无法,只是引他说些别的事:“你离开后,有一次虹妈妈进宫,告诉我师父去游历天下。怎么你现在会到威定王的身边?”
“回娘娘的话,一年前我随兴去到东丘,本想往那里的琴台山上拜会一代琴神南朴子。不想在山中遇猛虎扑袭,兴得威定王相救,在他的府上养伤月余。伤好后,威定王赏识我的琴艺,极力挽留。我也深慕王爷豪情侠义,就留在了他的身边,闲时抚琴读书,偶尔也替王爷出谋划策。”
缪凤舞听到这里,一击掌道:“我早就说过,先生腹有经纶,只是弹弹琴,实在是屈了才。如今看来,先生身为王爷的谋士,算是得才所用了。”
曲筑音听她这样说,轻抿嘴唇,低低地说了一句:“那也是因为他是威定王,换一个人,我也是不肯的。”
“承师父多年教导之恩,我还不曾偿报。等回了京里,师父有何事需要帮忙,只管让人带话进宫,只要我力所能及,一定会报答师恩。”缪凤舞这一番话,倒不是客气,而是出于真心。
曲筑音认真地谢了,应缪凤舞之请,又弹了两首曲子。
缪凤舞当晚赏过美妙的琴音之后,回到自己的房中,心情安逸舒展,睡了这些天来最沉实的一觉。
第二天,缪凤舞早早地起了床,感觉自己头也不痛了,腿上的伤也轻松了许多。看来威定王这位当大夫的朋友,也非凡俗之人呢。
她梳洗穿戴停当,开门往前头去寻曲筑音,准备跟卑父一起用早饭。
刚出了屋,正在步下台阶,就看到行曜急匆匆地进了她住的这间小院儿,直奔她而来:“娘娘,事情有变,恐怕我们不能回京了。”
“啊?发生了什么事?”缪凤舞一听这话,一颗受惊多日的心,登时又悬吊了起来。
“昨儿派出去送信之人,半路上遇到了京营中军的人马,据他们说,皇上已经得知你被贲氏挟持往陈国而去,他率人马出京后,分三路往南追。昨儿皇上的中路军追上了贲氏的亲卫营,一战之后,发现上了贲氏调虎离山之计,又换了方向,如今已经往东南追出去近千里了。”行曜将属下探回来的消息,简略地向缪凤舞做了通报。
“了不得!”缪凤舞也觉事态严重了,“若皇上得不到我的消息,照这个速度,再有三两日,就追到南陈的边境去了。正值双方兵马对峙之时,若皇上追到边境,仍是见不到我,岂不是要受陈人的牵制?”
“正是此意。”行曜有些吃惊,没想到缪凤舞会想到这一层,
“请王爷给我调来一队人马,护我往南去追赶皇上吧。皇上不亲眼看见我平安无事,他不会安心的。”缪凤舞当即下了决断。
行曜再吃一惊:“如若娘娘亲往南去,乘车赶路,岂不很慢?不如我派可靠之人,往南给皇上送个信儿吧。”
缪凤舞已经转身,欲回屋整理一个自己的行装:“王爷给我备一匹快马,我随军骑马而行,不会太慢。”
“……”居然会骑马!行耀略微一愣,便出去安排护从去了。
第一四二章 边境相会
行晔往南扑了一个这空,之后他除了给往南各州府下了缉捕令,也将领出来的五千将士再细分成六路,分头继续去追。
他与宋显麟一路,从童姥山那里出发,折向东南方,沿一条偏僻的、但是却能最快捷地通往南陈的道路。继续追下去。
就在缪凤舞于堂邑县医馆养伤的那一日,行晔率人马又追出去近五百里路。至此,出京三天三夜的功夫,他与缪凤舞之的距离已经相隔千余里了。
那天早晨,当行晔从驿馆中醒来,梳洗用罢早饭之后,他将宋显麟召至跟前,将自己昨晚辗转之间做下的决定,告诉了宋显麟。
“眼下看来,贲氏在魏国的行动,是有人暗下配合协助的。从上元节在街上行刺,到德妃数度被转移,都不是他们自己的力量能做到的。这次逃跑,我们追得如此及时,仍是不见贲氏的踪影,可见有深谙我魏国状况之人在助他逃回陈国。”
“如果我们能在路上截住贲氏,那自然最好不过。朕怕的是贲氏逃逸路线诡异,如果我们不能在魏国境内拿住他,等他回到陈国,事态就复杂了。”
“皇上的意思,是不是要提前往魏境边界布置堵截贲氏一事?”宋显麟听行晔这样说,全明白了他的意图。
“对。”行晔点点头,“朕临出京前,下了撤军一百里的旨意。那圣旨公文在我们出京之前,已经八百里加急送出去了。虽然后来朕有追加按兵不动的旨意,但是同样的八百里加急,怕是后一道旨意到时,前方已经开始布置撤军了。”
“鉴于这种情况,朕决定率禁军亲卫营直奔魏陈边境,一则为安军心,二则朕要在边界地带布下兵阵,撒开一张网,绝对不允许贲氏逃回陈国去。”
“皇上此番考虑甚对,可是这一去比不得在京畿地区,局势复杂,路途又远。还是让臣随驾扈从吧,亲卫营的兄弟们,鲜有在京畿之外执行过任务的,臣实在不放心。”这一次出行,因为有御驾在侧,宋显麟不得不事事从保护行晔的角度考虑。
行晔却一摆手道:“中军五千人马这一路上追踪贲氏,也要有个可靠的人指挥。这事放给两位副都指挥使,朕不能放心。你还是留下来,朕带一千亲卫营急行军,两三日便可抵达前方驻军营地,不碍事。”
行晔话一出口,便是旨意,宋显麟只能遵旨行事。
于是行晔留下宋显麟继续沿途追踪贲允炎一行人,他自己带上亲卫营的一千兵马,以急行军的速度,直奔魏陈交界处两军对峙的边境城市崇州。
两道圣旨一前一后,也不知道前方的领军将帅会做何判断。如果在他赶到崇州之前,魏军已经后撤了一百里,而贲氏却在此时从魏国潜回陈国,那么魏军就会很被动。
因此他忧心如焚,赶路很急。当宋显麟在途中收到缪凤舞平安获救的消息时,想要将此消息传递给行晔,已经追赶不及了。
局势迫人,行晔三日行路一千余里,终于在正月二十九日的那天下午,赶到了崇州。
正如他所料,二十七日那天,魏军驻崇州及周边的十万人马,接到了从京里传来的第一道八千里急件,要他们速速后撤至百里开外,再扎营候命。
在崇州领兵的中路招讨使、昭勇大将军韦汉鼎,接到旨意后,虽然心中疑惑,也只能遵从旨意,马上开始布置撤军事宜。
谁知道十万大军刚刚要拔营后撤,第二道旨意又追来了,命将士们按兵不动。
将士们当即就起了躁动。这是发生什么事了?怎么上午刚刚要撤军,下午又要按兵不动。十万兵马的行动,难道是儿戏不成,能说走就走,说留就留吗?
虽然这一路招讨大军,最后还是遵从第二道旨意,将刚刚拔起的营帐,又扎了回去。但是军心浮动,已是不可避免的了。
大家东猜西想,在不安中度过了两天。第三天下午,突然有消息称,皇上御驾亲临崇州,这才让军心安定了下来。
安抚军心,只是行晔急着赶来的一个目的。他还有另外一个重要的目的,便是在边境布置防线,堵截贲允炎。
他一入崇州,连口水都没喝,便召来韦汉鼎部署防线一事。
今天四十五岁的昭勇将军韦汉鼎,本是太后韦荣慧最小的一个弟弟,深得行晔的信任。这两日他正为两道圣旨的事纠结,行晔的到来,使他的压力骤然减轻了。
他领了旨意,开始调动兵马,在边境一线拉开一张长长的网,以防贲氏从隐避处潜回陈国。
不想魏军兵马一动,陈军那边便有所察觉,全军涿水关从倾巢而出,在涿水河的北岸布下阵式,也魏军形成对峙。
两军箭拔驽张,边境气氛紧张,战争似乎一触即发。
就这样僵持了两天时间,正月三十一日那天的傍晚,行晔正在崇州府衙内用晚饭,突然有人来报,说是在出城往东二十里的玉章山上,发现了南陈皇帝贲允炎的踪迹。
行晔当即跳了起来:“他们一行有几个人?其中可有一位女子?”
“随行有六男一女,六个男人,应该都是陈宫侍卫高手,至于那位女子……”
来人话未说完,行晔已经跳起身来,冲出去翻身上马,往崇州城外奔去。
等他与亲随出了崇州城时,天色已经擦黑了。他们快马加鞭,往东赶到玉章山时,暮色微合,群山连绵如巨兽潜伏。
守在山脚下的魏军见皇上来了,纷纷跪下见驾。
行晔心急如火焚,根本没有耐心受礼。在领头的军官还没有跪下的时候,行晔就一嗓子将他吼了起来:“快说!人在哪里?”
那军官刚一屈膝,被这一嗓子震住,赶紧站直了身子,回话道:“启禀皇上,南陈皇帝如今被堵在山顶断崖上,但是他手中扣留了一位女子,据陈国的侍卫宣称,那女子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