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独孤-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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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进来,拎起桌上的桂花酒,瓶子在手中转了个圈,仰起头,喝了一口,眉头瞬间微微皱起,“一个人喝闷酒,怎么不喝点好的?”
我抢过他手中的酒瓶子,又倒了一杯,自斟自饮起来,他饶有兴趣的四处打量,视线落在架子上的那排书上,他收起折扇,抽出那本《诗经》,像发现惊天秘闻那样,跳着脚:“呀呀呀,四哥就给你教这个?”
我一脸淡定地点点头,又摇摇头,“怎么了?”
他把书放回书架,脸色似乎有点微红,讪讪地道:“没,没怎么。”
这个人是怎么了,举止这般反常?
我拿出一个瓷杯,也给他斟了一杯酒,两人一人一杯喝起来,不多时,阴沉沉的天竟下起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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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过得真快,一载时光又悄无声息地溜走了。
北周乃鲜卑族所建,本没有过年一说,但明帝宇文毓为了笼络汉臣,对汉俗也十分重视,正月十五元宵节那天,大雪覆盖了长安城,大红色的宫灯沿着金砖御道直挂到紫极殿。
明帝宇文毓心情却并不轻松,他刚接见完宇文邕,得到了突厥王悔婚的消息。我这才知道,宇文邕神不知鬼不觉消失两个月,竟是去了突厥王庭,可惜了,阿史那木杵收了聘礼之后,在迎娶之日突然反悔,将公主嫁往北齐。
北齐和北周向来水火不容,这样一来,北齐有了突厥作后盾,一时肆无忌惮,时常派兵进犯两国边境,妄图挑起战争。
在这种压力下,宇文毓日夜为国事操劳,身体日渐消瘦,姐姐看在眼里,心里难受,私下里常进御膳房,亲自为丈夫熬煮药膳。我时常跟着她,帮她洗洗菜什么的,天长日久,也学会了简单的菜品。
大概是姐姐生了个小皇子之后,姐夫的心情才好了一点,他还专门给小皇子置备了满月酒,邀群臣来贺。
也就是在这场酒席上,我才看到了众人皆畏惧的权臣宇文护,他看上去五十多岁,留着一把花白的胡子,面容慈祥,看不到半点坏人的影子,也难怪,真正大奸大恶之人,面上绝不会显出半分。
宇文护的旁边坐着他的几位公子,相貌都很出众,却不知他们的名字,侧坐靠近宇文邕的位子,斜身坐着两位公子,一位眉宇间满是骄纵,是宇文直,另一位自始至终把玩着一串黑玉珊瑚,从表情来看,似乎觉得这酒宴十分无趣。
文臣武将分成两列东西盘腿而坐,父亲独孤信坐在武将首列,文臣以宇文护为首,他旁边紧挨着大司徒李贤,以及他的女儿李馥郁。
事情过了那么久,这个姑娘见到我,还不忘狠狠瞪上我一眼,但接下来她的惊艳一舞,连我也不得不刮目相看。
“啪啪啪”,皇帝带头鼓掌,李馥郁却只把目光投向对面的宇文宪,她丝毫没注意,刚才那个骄横王子的眼神,也望向她。
姐姐抱来了小皇子,我在摇篮旁逗小外甥玩,铃儿递给我一块玉佩,我正奇怪是哪里来的,她支支吾吾地指着远处坐席上的一道蓝色身影,宇文邕,他似乎没看见我,倒是旁边的宇文宪举起酒杯,遥遥地敬了一下,自个儿喝了一盅。
晚宴后,皇帝早早离去,众臣闲聊了一阵,也都陆续散去,我和铃儿还没玩够,奔奔跳跳地往御花园走,十五月圆,不赏月,实在辜负了大好景色。
月色如水,夜凉如冰,我和铃儿走了没几步,冻得发抖,赶紧放弃了风雅的想法,灰溜溜往寝宫跑,跑得急了,脚下一个踉跄,趴一声跌倒,倒下的瞬间抓了一把铃儿的衣袖,孰料她竟然比我还不济,也跟着带倒了。
半空中伸出一只手,白皙修长,腕口处一抹蓝色衣袖,宇文邕站在那里,脸色比上次见时黑了一些,他幽幽开口:“我做了什么,让你见了我,紧张得就要逃走?”说着手一用力,将我拉起,又伸手去扶铃儿,铃儿一副承受不起的表情,简直是鲤鱼打挺,迅速爬起来了。
他嘴唇轻抿,摇摇头,抬抬下巴,又摇摇头,自地下捡起刚才掉落的玉佩,递给我道:“不喜欢?”
“哪有啊”我拿过玉佩,用衣袖擦了擦,捏在手心里,他看了看天空,想说些什么,却被一个声音打断了。
“四哥,”宇文宪依旧拿着那把扇子扇着,喘着气,“我一不留神,你就不见了,却是在这里。”并且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
我打了个喷嚏,哆哆嗦嗦地摸出帕子擦鼻子,声音都有点颤了,“五公子,您……您说什么,我……我”话还没说完,身子一软,晕过去了。
☆、紫藤院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病,不过是感了风寒,御医诊过脉,开了些将养的草药,休息了几日,也就没事了。
铃儿说,我养病的这几日,宇文邕托人送过来一本《论语》,我翻开一看,崭新崭新的,又过了几日,又送来一架古琴,说是等我病好了之后,要开始学习音律课,多么敬业的老师啊,我一听脑袋大,真希望自己一直病者,才好呢。
倒是宇文宪比较识趣,他送来一瓶酒,窖藏几十年的梨花春,我偷偷尝了一口,果然香醇异常,但被姐姐知道了,埋怨说,五弟的性子跟沁儿太像,不像四弟,那么沉稳。
为了不让五王爷形象在姐姐心中大打折扣,我便乖乖地养病了,没事就翻翻《论语》,大多数时候是用书当枕头枕着睡觉。
这样过了几日,小皇子生了一场病,姐姐要到寺里祈福,皇帝的意思是,宫里面有 佛堂,没必要长途跋涉去山里,但姐姐的意思是,只有足够虔诚,佛祖才会垂怜,赐予恩泽。
姐夫拗不过姐姐,只好派了一些人,护送姐姐去西城郊的永福寺。
祈福一共三天,前两晚无事,第三晚却闹出一件行刺事件,幸亏宇文毓派去的侍卫都很得力,姐姐才能有惊无险。
而在这场变故中,功劳最大的,莫过于一位叫小安子、大名叫鲁海的御厨,他善做素菜,姐姐斋戒期间,日常膳食都是他主厨。刺客的利剑朝姐姐刺来,电光火石间,鲁海替姐姐挡了一剑,反应迅速敏捷,救主毫不犹豫,令姐姐十分感动。
回宫后,皇帝嘉奖了鲁海,让他当了御膳房的总管。
许是姐姐的诚心真得感动了天地,小皇子的病渐渐好了,而且越来越活泼可爱,我真羡慕他那么小,无忧无虑地,自己却仍然逃不了学这学那的命运。
我每日下课后,就跑去姐姐那里逗小皇子玩,有一回玩过头了,等气喘吁吁地跑到书房,宇文邕冷眼坐在那里,将手中的一本《古琴曲谱》扔到我面前,说了一个字“弹”,声音冷得像万年寒冰。
我知道他生气了,便乖乖的坐下来,或许是有些紧张,亦或是故意和他作对,总之十首曲子,有八首都弹错了音,他抿了口茶,冷冷地说:“像你这样的性子,能干成什么?”似是无奈,又似是责备。
“哐当”,古琴推倒的声音,我站起来,强忍着怒气,倔强地道:“我不想干成什么,我不像你,活得那么累。”说完,想极潇洒地夺门而出,临走却脚步不协调,带倒了了他桌上的半杯茶,弄脏了裙子。
他眼中有丝毫情绪,只冷冷地看着我,我努着嘴,拖着湿裙子走了。
我虽然脾气不好,可不喜欢背后告状,宇文邕也是个寡言之人,是以我们俩这次吵架,谁也没有告诉皇上和大姐。
已经有好几天没有去上课,夜里睡不着,觉得我即便再这么任性,便成了刁蛮,我似乎,得跟他道歉。
顺着用到走来,黑夜里一扇半开的紫藤木门,正好容下我半个身子,眼前的小院别有洞天,花木玲珑,相映成趣,远处假山瀑布下,宇文邕正侧身而坐。纤细的手指正在抚琴,弹的是古曲《阳春白雪》。
他走过来,从袖子里掏出一方丝帕,及其仔细地开始擦石凳,擦了一遍还不够,又擦第二遍,第三遍,第四遍……本姑娘看得咬牙切齿以致忍无可忍,于是上前,拿袖子当抹布在那方已经被擦了无数遍的小小石凳上又狠狠地抹了一遍,然后及其挣扎地挤出一抹浅笑,冲这位白衣神仙说:“四公子,您可以坐下了,这石凳可以当镜子使,不信您借着月光照上一照。”
他轻轻撩起前襟坐定,又整了整那黑丝般的长发,轻描淡写地说:“找我什么事?”
我低着头,声音小得跟蚊子一样,“上次的事,是我错了,我不该冲你发脾气,还摔坏了琴。”
说完这些话,我心内顿时轻松,人人都会做错事,但不见得每个人都有勇气承认,可一旦认了错,负面情绪就会转移,眼前这个人,看不出他脸上有什么表情,只冷冷地说:“这点小事,犯不着牵动肝火,”又站起,将刚才弹奏的那架琴递还与我:“断掉的弦,我让乐师换了新的,不过,可能音色不如从前”又看着天,“回去早些休息,以后自己用心。”我抱了琴出来,回到房间,对上姐姐探究的眼神,待看见我抱着琴在那里笑,便没说什么,叮嘱我赶紧休息。
我性子倔,本来连道歉的话都想好了,可他临行那天,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一句话,他也只是淡淡地看了我一眼,便骑上马,策马扬鞭,出城去了。
送他的文武大臣很多,唯独大冢宰宇文护不在,来的是他的二公子,我认出他来,正是上次在酒席上把玩珊瑚手链的男子,那手链他今天戴在腕上,他注意到我在看他的链子,便问:“姑娘也喜欢黑玉珊瑚?”
我摇摇头,笑说:“只是不讨厌罢了。”说完疾步离开,跟着姐姐走了。
回到内宫,姐姐将我拉到身边,叮嘱我一番,大意是宇文护家的公子相当危险,尽量保持距离。姐姐说的时候神色凝重,完全不像是开玩笑的,我也就默默记在心里。
就这样过了大半年,宇文邕会时不时的送来雍州的土特产,顺便附上两封家信,一封是给皇上的,汇报当地民情,另一封说是给我的,主要讲些当地的风土民情,语气诙谐活泼,一点不像他平时的为人,我想,他那边的日子看来还过得不错,心情很好嘛,有机会我倒想出去看看。
日子轻快如烟,转眼又到年末,屈指算来,宇文毓登基已近三年,腊月十五,我的生辰,大姐送我一只银钗,我将头发高高地挽起,在铜镜前憧憬未来。
“铃儿,我们出去走走吧。”
铃儿又惊又喜,两只亮亮的小眼睛盯着我看,“小姐,去哪里?”说着在柜子里开始找啊找,找了半天,终于找了件半旧的狐狸毛大氅给我披上。
我随手拿了只花瓶,笑嘻嘻地道:“你看外面的梅花开得多美,我们偷偷摘两枝去,这屋子太没生气了,咱们得给它增添点色彩。”
☆、秋海棠
我随手拿了只花瓶,笑嘻嘻地道:“你看外面的梅花开得多美,我们偷偷摘两枝去,这屋子太没生气了,咱们得给它增添点色彩。”
铃儿忙掩了口道:“可是小姐,外面在下雪,你还生着病。”
我没等她说完,一把拉着她出来,安慰她说:“就是因为下雪才要出去啊,雪花红梅,多好的景致,怎么能错过呢?”
铃儿点点头,我在她尖尖的鼻子上点了一下“这才对嘛,人生苦短,须珍惜光阴知不知道。”
信步踱到栖梅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