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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部分

胭脂与杀将-第98部分

小说: 胭脂与杀将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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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侯家次子一马当先,率军急追,他径直冲向对方尚未来得及收起的吊桥,可惜那座吊桥是经过改造的,上颢为了实施此计,特意派人用朽木搭桥,桥下的护城河里则暗插着密密麻麻的枪戟,每一根都锐不可挡。
  侯显章率先冲上吊桥,奈何人与马的重量太大,枯朽的木桥承受不住,他行至中央,桥便断裂开来,人与马纷纷跌入河中,被尖锐的枪戟戳得满身窟窿,鲜血瞬间便染红了整条护城河。
  雪国军队见主将身死,顿时没了方向,纷纷勒马停滞不前,苍璧城趁此机会迅速关闭城门,敌军在城下挥舞着刀枪,乱成一片,最后七零八落地往来时的路上退去。
  侯显章之死让雩之国军队精神大振,可同时他们也尝到了大败亏输的滋味。
  前不久,埋伏在山间用以截断敌军粮道的队伍遭到了围剿,其中有好几位军官有着二三十年的军龄,经验之丰富连上颢都望尘莫及,却仍然栽在侯天傲手上成了俘虏。
  边疆守军中,良将本就稀少,若任由亏损,最后能上阵的恐怕也只有残兵小将了。由于境况危急,上颢不得不亲自出动,他带上了闻澈将军以及麾下一队人马,准备夜闯敌营救援。
  巧的是,他们出发当夜,被俘虏的军官们正也密谋着脱身之计,他们已经偷偷溜出了关押囚犯的帐篷,正互相搀扶着往外跑,于是一方救援,一方出逃,不偏不倚在黑黢黢的敌营中邂逅了。
  然而,他们前脚逃离营地,后脚敌军便追了出来。
  皑皑雪地上,救援小队催马急奔,闻澈在最前头开道,上颢在队尾压阵,雪国军兵四散开来紧追不舍,但一见到断后的人是上颢,便不敢轻易上前搦战。
  狂风冲关起,白雪乱飞扬,一逃一追的两支队伍距离越来越近,漫无边际的雪地上空,乌云四合,雷声涌动,暴虐的寒风呼啸而来,马背上的将士眯缝起眼睛,迎着风雪连角弓都拉不开。
  追击的队伍中有一骑格外醒目,那是一名体态威武,须发斑白的将士,手持一柄闪亮的描金月牙戟,在黑夜中熠熠生辉,上颢回身飞射出一支羽箭,他蓦地认出了那人——他是雪国老将侯天傲!
  老将军今夜亲自出动,他带着银光凛凛的头盔,夜幕中的面容依然透着刚毅无畏的气概,当他骤马冲向上颢的时候,脸部的肌肉不可遏制地微微颤动起来,仿佛正努力压抑着强烈的悲愤之情。
  上颢知道这悲愤的来源——他的两个儿子都折在了雩之国的手里,一个为了敌方的女人;一个中了敌军的诡计。
  此时上颢要面对不仅是一个行事老辣,能征惯战的将军,还是一个充满仇恨,渴望为子报仇的父亲,念转于此,军人迅速从腰间抽出了战刀,催马狂奔。
  奔腾的铁蹄踏出一阵阵白色的雪浪,侯天傲的白马驹宛如一道雪夜中的闪电,直扑向上颢的黑马,两位名将顿时战到一处,双方并马飞驰,长戟刚刃你来我往。
  骏马在风雪中飞驰,掠过平原,冲上了一处平缓的山坡。
  上颢与侯天傲战得正酣,却蓦地瞥见离他最近的地方,有一名受伤的军官摇摇晃晃地从马背上跌了下来,军人眼明手快,他挥起钢刀阻挡对手,同时腾出左手抓起伤者的衣领提到自己的马背上。
  在这短短瞬间,一名雪国小兵急于邀功,他瞄准了机会,斜刺里一刀砍去,上颢饶是再敏捷也无法在救人的同时躲过双面攻击,只见他快速闪避,但后背仍然中了一刀,军人闷哼一声,整个人失去了平衡,跌下马去。
  侯老将军高声大骂了一句,未料上颢反应极快,落马的同时伸手抓住了侯天傲的长戟,连带着将对方一起从马背上揪了下来!
  两人同时摔倒在雪地上,尔后爬起来扑向对方一阵扭打,奔跑的战马从厮斗的人身边飞驰而过,溅得他们的脸上身上满全是白雪和泥砂。
  侯天傲戎马一生,他的资历足以让上颢俯首系颈,现在两人贴身肉搏,老将军由于经验丰富,格斗的花样层出不穷,而上颢则有一个非常大的优势,那就是他比他年轻,年轻人的体力要远远胜过上了年纪的人,尤其在打持久战的时候。
  上颢抓住对方的领口恶狠狠地将他砸倒在地,侯天傲挥起拳头反击,军人的脸上挨了一记,他满不在乎地吐出一口血丝,抓住奋力挣扎的老将军,一个翻身骑到他身上,抡起胳膊砸了下去,一记接着一记。
  激战时刻,忽然有人高喊了一声,“不好了!雪崩了——!”
  话音刚落,只见远处的高山上,有巨大的雪块宛如流水一样冲了下来,两支队伍乱成一团,将士们四处逃窜,奔马驮着受伤的主人疯了一样到处乱跑。
  崩塌的雪块下滑的速度猛涨,简直是飞腾而下,裹挟着一股股冲击力极大的气浪,一路扫荡。
  上颢当时回过头,只看见白雪像汹涌的波涛般翻涌,紧接着一股巨大的力量扑面而来,他跟侯天傲互相拉扯着飞了出去,一阵天旋地转后,他便眼前一黑,什么也不知道了。
  *************
  上颢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身处一座狭小的洞穴内,狭窄的洞口被大雪封住,积雪凝结成冰,宛如一道坚固的高墙,将洞穴封得密不可破。
  军人缓缓坐起身,这个动作牵动了背部的伤口,他蓦然感到一阵剧痛,不禁咬牙咝了一声。
  距离他两尺外,侯老将军正昏迷不醒,他的铠甲上覆盖着一层冰霜,上颢小心翼翼地靠近他,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发现他还活着。
  于是,他抽出了随身携带的短剑,握着剑柄,将银亮的剑尖对着昏迷的老将军,却并没有立刻下杀手。
  他若有所思地呆在原地,打量着老军人的面容。
  老将军有两道浓黑的剑眉,鼻梁端正,脸颊痩削,他的头发已经全白了,额头上的皱纹格外深刻,每一道都记录着风刀霜剑的过去,侯老将军和上铭一样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架势,只是上铭常常给人以凶险阴沉之感,而他却是明朗而刚正的。
  上颢从小就没见过亲生父亲,如果让他幻想父亲的容貌,他脑海中的形象恐怕会与侯老将军不谋而合,即使他心里明白,他的父亲只是一个书生,多半属于清俊的一类,但他从小在战场上长大,理想和追求自然会有所变化。
  就在军人思绪变换之时,侯老将军悠悠转醒,他茫然地睁开眼睛,躺在原地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半晌,他开始左右四顾,突然发现身边有人时,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
  “是你!”
  侯天傲一认出上颢便如老虎般扑了过去,那凶猛的势头好像恨不得将他撕成碎片。
  但侯将军毕竟老了,他刚刚遭遇过一场雪崩,身上的武器全都没了,头脑又尚未清醒,此时视线模糊,老眼昏花,上颢挥起胳膊一拳将他打倒在地,一个翻身骑到他身上,一手死死将他按住,一手握着短剑横在他的颈前。
  “侯老将军,这山洞逼仄,施展不开拳脚,你若执迷不悟,非要一分高下,那我现在就能送你去见阎王。”军人低沉的声音在洞里发出了回响。
  老将军瘫倒在地,直喘粗气,半晌,他突然笑了起来,抬高了嗓门道,“高下已分,不必再斗,这地方被封死了,想要再斗恐怕得去阴曹地府才行。”
  上颢这才放开了他,他站起来,退至洞穴一角,靠着石壁坐了下来。
  军人感到精疲力竭,背上的伤口随着脉搏一跳一跳地发疼,幸好北关天寒地冻,有利于伤口愈合,即使没有及时包扎也不容易感染。
  侯天傲也缓缓地坐起身来,他在原地盘腿而坐,山洞内十分昏暗,洞壁上有小孔,几束洁白的光芒透了进来,隐隐约约照亮了洞内的情形。
  雪崩后的两位幸存者隔着五尺的距离相对而坐,地上散落着大大小小的碎石,灰色的尘埃静止在空气中,上颢的短剑已经收回腰间,他的后背受了刀伤,只能微微转过身,将一侧的肩膀抵在石壁上,闭起眼睛养神。
  山洞外,寒风肆虐,呼啸的风声宛如狼嚎鬼哭,洞内却是死一般的寂静。
  封住洞口的冰墙正以肉眼察觉不到的速度缓慢地融化,微小的水珠流淌下来,悄声无息落在地上,上颢很疲惫,却因为寒冷而无法入睡,他的左手不动声色地按在腰内侧的剑柄上,谨慎地提防着不远处静坐的敌将。
  这场雪崩来得突然,两方人马恐怕都有损失,不知道那些冒死逃出敌营的军官是否还活着。
  军人静静地思索,不知名的山洞内有一条甬道不知通往何处,上颢抬起头向那里张望了一眼,发现甬道身处什么光亮也没有,心中便是一沉。
  此番,他们怕是要葬生在这洞中了。
  上颢很想睡一觉,但他知道,一旦自己睡着,恐怕就再也醒不过来了,只能竭力维持住清醒的神志。
  “小子,这一回,咱们恐怕出不去了。”对面的侯老将军叹了一口气,突然说起话来。
  上颢无动于衷地看了他一眼,他本想说自己不小了,已经三十有四了,但强烈的疲惫让他没有开口的欲望,他累得连求生的意志都已消磨殆尽,对于近在咫尺的死亡,连本能的恐惧都感觉不到。
  “喂,小子,你今年几岁了?”见他不说话,侯老将军反倒是笑了起来,“我们说不定要死在一块儿了,既然生死已定,何必继续敌我分明,冷脸对人呢?”
  “侯老将军方才还想致我于死地,怎么那么快就想开了?”年轻军人不得不睁开眼睛,开口说话,“我今年三十四,不小了。”
  “在我眼里可小着哩,”老将军回答,他的形容跟上颢一样狼狈,脸上更是全无血色,说话的时候口中不断冒着热气,“听说,你是雩之国上家的人,我知道上家,它跟侯家一样,一百多年前就开始为帝王打江山了。”
  上颢的身体微微动了动,他的眼睛看向对方,虽然没有立刻接话,但显然对这个话题有了几分兴趣。
  “其实,北关这片土地在一百年前是属于雪国的,”侯老将军说着,渐渐露出了沉思的神情,“如今我奉命率军前来,算不得侵占,而是收复失地。雩之国边关兵弱将寡,即使有上将军在此,恐怕也无力回天,你们不如割地求和,让两国各自太平,岂不美哉?”
  军人听罢,不以为然地笑了笑,“北关一百年前是雪国的,那两百年前,三百年前又是谁的?照老将军这么看,此事永无定论。但无论如何,北关如今是属于雩之国的,雪国发兵强攻,便是不折不扣的入侵,北关的将士宁死也决不会割让一毫一寸的土地。”
  听得此言,侯天傲的目光中流露出几份钦赏的意味,他点了点头,“你们都很有骨气,我想……这大概就是雩之国内乱不断,却依然强盛的原因。”
  上颢没有继续说话,他注视着前方,沉默地倚靠在石壁上,眼里既没有神采,也没有光。
  “其实,我方才该拼命杀了你的。”老将军看着他,面容渐渐地冷肃起来。
  “为什么?”上颢抬起眼睛,“因为你的儿子?”
  老将军嘴唇紧抿,目光阴沉,没有答话。
  “侯将军何不问问自己,你又杀过多少人家的儿子?”军人面无表情地说道,“打仗无非是这家的父亲杀了那家的儿子,那家的哥哥杀了这家的弟弟,虽然可怕,却也理所当然,况且你的两个儿子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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