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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部分

胭脂与杀将-第93部分

小说: 胭脂与杀将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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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意思是,如今复国道路上的唯一障碍,便是那位曾经率军侵占晔国河山的将军。”老人的笑容中流露出不可置疑的冷酷神色。
  “侵占晔国河山的是雩之国皇帝,将军只是奉命行事。”
  老人默默地注视着她,面带微笑却不言不语,这种无形之中压迫人的能力只有在官场上摸爬滚打久的人才会拥有。
  云檀仿佛被人捏住了死穴,既不敢反抗也不敢答应,只是不断向后瑟缩着小声问,“你们……你们想要我做什么?”
  “我们的要求很简单,”老人复又开始言语,“上颢如今身在北关,虽然手中的兵力不多,却是整个雩之国的军心所向,若要光明正大地除掉他,必然会大动干戈,即使派出军队也未必能成功,但有一个人,我们相信她兵不血刃就能让上颢永远消失在这个世上,那个人就是你——云檀姑娘。”
  云檀怔怔地望着他,恐惧让她的手脚发麻,她闭上眼睛复又睁开,好确定这不是一场梦。
  “不,我做不到……”片晌,她轻声道。
  说着,女子垂下眼帘,老人逼视的目光令她心孤意怯,她的语气中带着卑微,这种自惭形秽的情绪只在她母亲面前才出现过,而如今却为了已故的旧国再一次涌上心头。
  “你们来得太晚了,若是早个十年,我或许会答应,但如今是绝对不可能的。”
  十几年的相依相伴,早就让国仇家恨在时光中淡去,云檀已经变成了一个平凡的,笃爱夫君的女子,为国赴难的热血和冲动早就被岁月磨灭得一干二净。
  “云檀只是一介草民,虽然故国覆灭,我也曾流离失所,伤心欲绝,但如今事过境迁,我只想过简单平静的日子。如果有朝一日,晔国得以复立,云檀必定为之骄傲,但若要我为光复旧国而设计杀人,恕云檀无能,委实办不到。”女子嗫嚅着说道,声音低不可闻。
  她无疑是心中有愧的,在一干肱骨旧臣面前毫无底气可言,但他们若是强行逼迫她谋杀爱人,她也定然会反抗。
  “左相大人何必与之多言?”不远处,另一个黑袍人站了出来,他的声音比左相更年轻,更洪亮一些,“一个软弱的女人罢了,居然对敌人动了真心,既然她这般贪生怕死,直接给她服药便是,我倒要看看,在生死关头,她能对敌人有多忠贞!”
  云檀原本心怀愧疚,词钝意虚,若是他们柔言相劝,倒能加深她的愧疚之情;但若恶声恶气,以狠话相逼,反而会令她心生逆反。
  “软弱?”这个词戳中了她的痛处,她不由自主地抬高了声音,“晔国的男人保护不了自己的土地和女人,却要反过来怪她们软弱?当初我家园被侵,家人被杀时,有多少官员军士望风而逃,留下城中百姓任由敌军糟蹋?你们这群高官重臣自然有卫兵护着全身而退,到了安全之处再放出豪言来光复旧国,而百姓们却早已横尸遍地——”
  “好不要脸的女子!”水潭边的黑袍人蓦然打断她的话,大声呵斥,“当初侵你家园,糟蹋百姓的是雩之国军队!你不同仇敌忾已属叛逆,还敢强词夺理,反戈相向,指责故国旧臣,简直丧尽天良!”
  云檀听罢,微微苦笑,“当年晔国盛行阴柔之风,军心涣散,官宦文弱,主德昏聩无能,本就已气数将尽,如今即使有精兵十万也难与敌国抗衡,光复旧国无异于逆天道而行。恕云檀愚钝,着实看不见胜利的希望。”
  “老夫已经说过,人少自有人少的方法,姑娘只须对付敌国杀将便可。”石床边的黑袍老人再一次开口。
  “我也已经说过,我做不到,”云檀低声回答,“云檀只是一介草民,只想在乱世中安身立命,没有杀人复国的野心,劳烦诸位将民女送出此地。”
  “这可由不得你,”黑袍老人的语气还是这般平稳悠缓,听不出喜怒哀乐,“来人,把云檀姑娘带下去,让她好好思索一番。”
  话音刚落,黑暗深处闪现出两个披盔带甲的身影,他们快步走来,一左一右抓住云檀的胳膊,将她拽下石床,往漆黑的甬道中拖,云檀拼命挣扎,大声叫嚷,皆无济于事。
  甬道里凹凸不平,起起伏伏,随处可见废置的壁龛,灶坑,还有洞壁上被沙土半遮半掩的奇异浮雕,云檀被粗暴地关进了甬道尽头的石室中。
  那里头肮脏不堪,浑浊的污水顺着石壁流淌下来,顺着一条水槽向外流去,洞壁顶上有个小窗,隐约可以望见一角碧蓝的天空,云檀使劲拍打着坚硬厚重的石门,徒劳地大喊着让人放她出去,可惜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她叫唤了半晌,终于感到累了,只能缴械投降,找了一处干净的角落,抱膝坐在地上。
  云檀闭起眼睛,将头靠在石壁上,希望自己可以快速睡着,最好醒来的时候发现这只是一场噩梦,自己仍然安安稳稳地躺在遥玦山庄里,哪里也没有去。
  可惜,人生在世本就是一场梦,梦来梦去依然还在原处,约莫半炷香的功夫过去,云檀睁开眼睛,不得不接受自己已经失去自由的事实。
  接下去的三天,她没有得到任何食物,每天清晨与傍晚,那个黑袍老人会走进来给她一碗水喝,然后询问她是否已改变心意。
  云檀执着己见,不肯答应,到了第四天,已经奄奄一息,而且很不巧的是,她来了月信。
  虽然生了旋儿之后,她来月信再也不疼了,可石室中什么衣物器具都没有,鲜血将衣裳石地都弄得一塌糊涂,云檀心中是火急火燎,可身上却半点力气都没有,她琢磨着就这样死了也未免太不值得,于是思来想去,决心屈打成招,先答应他们的要求,想办法离开这个鬼地方再说。
  然而,事情并不如她想象中那么简单。
  她虽然答应了所有要求,保证三个月内取走上颢的性命,但这些晔国老臣岂会如此天真地放过她?
  “前三日,姑娘每日清晨喝的水中都洒有瘟癀粉,姑娘此去暗杀敌将,时限三月,若三月后不成功,便会毒发身亡。”黑袍老人说着递给她一个蓝色陶瓷小瓶,“这瓶中的药丸每日服用一粒,可保你三月性命无忧,待姑娘大功告成,吾等自会送上解药。”
  云檀这下是彻底落入他们的圈套了,她的脸色惨白,因为连日没有进食,而体虚神弱,险些当场昏倒,她勉强维持住清醒的神志,低声问道,“那……事成之后,我上哪儿去找你们?还有……若是中途出了岔子……我又能找谁求助?”
  黑袍老人递给她一枚编织成海棠花样的兰色流苏,“找衣上绣此海棠之人,出示这枚流苏,自会有人接应你。”
  “上哪儿找?”
  “不用找,很快他们就会出现在你身边。”老人又是微微一笑,看起来格外诡异。
  云檀收下了流苏,再也不发一言。
  临行前,他们总算是开恩,给她喝了一小碗粥,然后又令她闻过一种草药,未过多久,云檀复又昏昏沉沉地睡去。
  等她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一间客房里,行李细软都在床边,一件也没少,女子虚弱地走下床,打开门唤来一名小厮,细细打听了一番。
  原来这里是星洲城的一间客栈,她是被人用马车送来的,车夫替她结清了房钱,但样貌他记不得了,于是云檀吩咐他煮一碗粥来,再打几桶热水。
  由于饿了三天三夜,她不敢胡吃海喝,只慢慢用下一碗粥,又从头到脚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换了干净衣裳,才又倒回床上休息。
  回想前几日发生的事,她心中仍然残留着几分震惊。
  这些年竟然有晔国人在暗中使劲,实施复国大计,她简直无法想象他们是如何暗中操纵的,那些人口中的精兵十万到底驻扎在哪里?他们又是如何练成的?今日她就这样被放走,难道那些人不怕她将晔国的企图泄漏出去?
  云檀可谓一头雾水,不过她人微言轻,又拿不出任何证据,即使说了也不会有人相信,而她恰好也没有大肆张扬的打算。
  目前唯一一桩棘手的事情,便是她身中奇毒,惟有杀了上颢才能活过三月。
  其实她要杀上颢容易得很,只要找到他,然后在他的饭菜里下毒,他绝不会有任何疑心。
  可这怎么可能呢?他若是死了,她活着也是受罪,跟饮毒身亡又有什么分别?
  天色渐暗,客房中没有点蜡烛,室内阴晦无光,云檀心乱如麻,她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半合着秀目,将一头潮湿未干的乌发凌乱地铺散在枕头上。变生不测的命运杀得她措手不及,女子只觉前路宛如黑漆,而她已行至微末之途,一星半点的希望都看不见。
  无论如何,她不能让上颢知道这件事,他已经为她付出了很多,她不能让他为救自己的性命而再次作出牺牲,至于三个月后,她是死是活,全凭天意,她一无所求。
  心意已决,云檀不再胡思乱想,她闭上眼睛,摒除杂念,打算好好睡上一觉,次日拂晓便出发赶往北关,如果她真的只有三个月可活,她希望最后能死在上颢身边,而不是孤零零地一个人命归黄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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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老将军

  北关的大雪就像璇玑海上的细雨一样连绵不绝,雪白的大地在蔚蓝的天空下舒展蔓延,积雪半融成水,泛出一闪一烁的圣光,若有心拨开这层洁白无瑕的地毡,深埋其中的尸骨便会暴露无遗,谁能想像得到这片圣洁的雪地,其实是一座天然的坟场呢?
  五天前,雩之国守军在新将的带领下进行了大规模反击,雪国大军仓皇后撤五十里,此举惊动了高居莲花帐的侯老将军。
  今日,年逾六十的老将亲自披挂上阵,欲图重振昔日长盛不衰的雄风。
  侯天傲叱咤疆场半生,平息了雪国内部大大小小,数不清的战乱,因而赫赫威名远播在外。十年前,由于国中安泰,他渐渐远离了战场,而这一回,为了满足国君扩张领土的野心,侯老将军主动请缨,重操旧业。
  半个月前,侯老将军的三子中了敌军诱杀之计,活活被擒,平苍王曾以该子为条件要求侯天傲退兵,可惜这傲骨嶙峋的老将军竟是宁可丧失一子,也绝不愿为父子亲情而妨害国事,他照旧驱兵大进,屡屡进犯雩之国边界,状势竟比以往更甚。
  为人俘获的小将军显然是继承了父亲宁折不弯的性子,重刑三日,不发一言,第三日晚,趁着看守打盹之际,咬舌自尽,等到人们发现时,他已满嘴鲜血,浑身冰凉。
  今日,雪原上飞霜弥天,密集的征云宛如横浮高空的铁马金戈,万把刚刀,千枝标枪,恰似龙首冲天,豹尾向日。
  黑压压的两军如同两只蹲伏对峙的老虎,杀气腾腾,蓄势待发,战鼓声滚滚响起,浩荡人马相互逼近,宛如两股奔流的浪潮,一旦相遇便融合在一起你撕我咬,搏命扑杀。
  平原上的队伍已经战开,侯老将军屹立在战车之上,由一队护卫包围着时不时地下达指令。
  这位老将军的仪态威严昂扬,凛凛大红披风和烁烁金色盔甲在雪地中醒目异常,他的天庭饱满而宽广,须发斑白,鼻梁端正,炯炯有神的眼睛里透着清明坚定的光芒。
  此时此刻,他正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雪原上的战况,只见双方你来我往,冲锋如猛虎下山,人撞人,马撞马,军士伤残,战袍挂红;刀剑入腹,脏器横流;金鼓擂动不止,将士追南逐北,伤者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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