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与杀将-第7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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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苏烈死死瞪着她,目光凶恶,“我记得你说过,你的心里只有音律,对吗?你的歌声才是你的生命,是不是?”
云裳冷冷地瞅着他,她在不顾一切地发泄后,突然感到一阵恐惧从脚底蔓延上来,“你想怎样?”她顶着一头蓬乱的长发,咬着牙发起抖来,“你到底想怎样?”
“来人!”苏烈冷笑一声,他的目光像匕首一样牢牢扎在云裳的脸上,只听他切齿道,“把这个女人给我拖下去,让她吞炭,吞烧红的炭!本王倒要看看,没了这副百灵鸟般的歌喉,她还能自以为是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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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洋王府内的乱子刚告一段落,敌军便再次大肆进攻,艨艟战舰纷纷如蚁,乘风而来,军中有高人吹笛,控制海中异兽,闹得天水城哀鸿遍野。
好几次,眼看着敌军就要攻破岸堤,璇玑海一带的百姓纷纷弃屋而逃,城中乱成一片,各个城门都挤满了逃亡的人,水军各营都遭到了严重的侵袭。
上颢每天接到的战报数不胜数,敌军本就擅长水战,深谙声东击西的策略,让人分不清究竟哪里才是主战场,放眼海上,入目尽是硝烟,没有一处安宁。
他已经连续三天三夜没有回行馆了,军营里忙得不可开交,上颢已经料到回去以后,一定会看见一个满怀闺怨的少妇,云檀最擅长玩这种把戏了。
记得有一次,他外出征战,走了两个月才回来,云檀一看见他便腰肢款摆着迎上去道,“哟,这位军爷好生俊俏,我家夫君已经很久没有回来了,不如你来陪陪我吧!”
每次念及女子的音容笑貌,军人的脸上总会不自禁地露出笑容。
营帐外的战鼓声接连不断,他正寻思着要不要出海,刘都尉挺着圆滚的肚子没精打采地走了进来。
刘都督自从腿摔折后,手下的人为他打造了一副木头拐杖,可即使如此,他也没法乘船打仗。
“将军,让我上船吧。”他恳切地对上颢说道,“我这样留在后方怪难受的,不如上阵杀敌来的痛快。”
上颢抬起一双因为熬夜而布满血丝的眼睛,“你可以去,不过去之前最好想清楚,要是一浪打来,你一个人掉到海里去也就罢了,如果有下属为了救你而白白搭上一条命,那可划不来。”
刘都督听后相当气闷,他将双杖往地上一扔,单脚立着,昂首道,“将军看不起我呢!”
“刘都尉胆子真不小,敢冲上将军发火!”
这时,姜少安风风火火地冲了过来,他的形容十分狼狈,身上的戎装被撕烂了一大片,左臂上有一道三寸长的伤口,鲜血流得整条胳膊都是。
“姜校尉这是怎么了?露着血口子给谁看呢?”刘都尉立刻将满腔憋闷的怒火转移了过去,大吼道,“这里没有美人儿为你掉眼泪!”
姜少安满头大汗,他一边扯下衣上的布条包扎胳膊上的伤口,一边急切地禀报道,“将军,不好了,防线被冲破了!”
上颢皱了皱眉,“步兵可有阻拦?”
“闻将军正率人死战。”
“我也去一趟。”上颢说着起身,匆匆随姜少安离开了大帐。
这处战火四起,将士们抛头颅,洒热血;那处的王府却是悲悲戚戚,白幔低垂。
云裳被关进了大牢,这所牢狱是天水城最肮脏的地方,里面关押的罪犯,几乎人人都背负着好几条人命。
连日来,云裳受足了刑罚,她躺在干草垛上,皮肤是冰冷的,身体里却像在被人焚烧。
烧红的炭被人用铁钳强行塞入她的口中,滚烫的温度像把火,从咽喉开始烧,一直烧入了五脏六腑。
她张开嘴,想听听自己的声音,可入耳的只有一种嘶哑恐怖的怪音,她不相信这是她的声音,于是试了一遍又一遍,试到最后她发疯一样哑声乱叫,将身下的干草拨得乱七八糟,热泪从女子的眼睛里滚落出来,染满了整张脸。
胃部的剧痛让她弯起了身子,她感到自己的内脏在滚烫的温度中逐渐融化,血变得越来越粘稠,越来越干,云裳痛苦地抬起头,她看见了石墙上的高窗,稀薄的光芒从那里透进来,她可以望见灰白的天空正渐渐被黑暗吞噬。
那片浩大沉寂的天空下有什么?
会不会是大海呢?
她拼命扬起脖子,想要透过高窗,看外面的世界,她希望那片广阔的天空下是灰蓝色的大海,那里似乎有一种的东西,和她与身俱来的灵感一脉相承,她不能失去它。
沉重的牢门被人迟缓地推开,火把上的烈焰在沉寂中竖立着燃烧,照亮了潮湿的石壁,苏烈走了进来,他衣冠楚楚,面沉如水,好像已经从前几日的暴怒和绝望里缓过气来了。
云裳躺在那儿一动不动,她的眼神是空洞的,仿佛根本没有看见苏烈进来。
镇洋王居高临下,眼神如针,“你都变成这样了,却还是那么骄傲。”
云裳的脸上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
“只要你服个软,跪在地上向本王求饶,本王可以放了你,甚至给你安排一个安生立命的地方。”镇洋王神色倨傲,其实他与云裳一样都是骄傲的人,只是他们引以为傲的东西截然相反,苏烈为自己的地位权利而傲,云裳则是看不起一切俗世陈规。
“你知不知道,本王现在就能让你死?”苏烈一字一顿地说道。
“那就尽管来。”云裳缓缓开口,她故意用嘶哑的声音对他说话,每一个字都说得很慢,她现在不仅看不起他,还深深地痛恨他。
“要不要本王拿一面镜子,让你瞧瞧自己现在的模样?” 短短几日内,云裳饱受折磨,她原本丰盈的体态变得消瘦,纤细的脖子暴露出一根根青筋,绝世的美貌也被污垢掩盖得风华全消。
“不劳王爷费心,妾身有的是自知之明。”女子冷冷道。
“那你还有什么底气不把我放在眼里?”苏烈忽然狂吼起来,“你这个贱|人!”
这是他多年来最想不开的地方,这个女人的命被他捏在手里,可她却对他不屑一顾,顺从的举止永远配合着高傲的面孔,他有时甚至觉得她的顺从是一种讥讽,她在嘲笑他的无能!
云裳看着镇洋王失态的模样,肆无忌惮地大笑起来。
这是一个男人统治的世界,女人只是弱者,可弱者却能让强者匍匐在她们的脚下只求一眼的垂青,还能让他们像条发了急的狗一样狂吠乱叫,造物主果然神妙无比。
云裳很享受这样的感觉,折磨一个自己憎恨的男人,本就是一件非常痛快的事。
“好,既然你目无下尘,那我就把你高高在上地挂起来,让你俯瞰整个璇玑海,”苏烈逐渐平静下来,他的目光阴冷,透出几分狠毒,“来人呐!把她给我吊起来!吊到悬崖上示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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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云裳姐姐就是如此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让一票男人爱之成狂,充满了主角范——的配角~~
☆、险象环生
自从云裳被打入大牢后,王府中便将这件事传开了,仆人们起初大为吃惊,镇洋王盛宠云夫人那么多年,竟在一夕之间将她打入大牢,让她不仅失了宠,还成了罪人,当真是毫不留情,侍从们个个如履薄冰,别说伴君如伴虎,就是个普通权贵也有在自己家中为所欲为的权力,当下人的更要谨言慎行才是,否则便如这云夫人一般,稍有不慎便跌入深渊。
翠吟去王府外转悠了一圈,回来便给云檀带来这么一个不幸的消息。
当时太阳已将近落山,一轮红日西斜,海上依旧战鼓雷鸣,双方的酣战似乎有愈演愈烈的趋势,云檀匆匆命人备了马,准备去大牢探视云裳。
“夫人,近来外头不安定,天色晚了,你还是别出去了,等将军回来再说。”翠吟焦急地劝道。
“将军这几日不会回来了,我怕等久了,又会出新的岔子。”云檀利索地换上一身轻便的窄袖裙,又拿出一件缎子披风。
“夫人你去了也没用的,那是王爷的家事,你根本管不着。”翠吟不明白自家夫人为什么对别人的姬妾那么关心,听说她们是朋友,可也不过相熟几日罢了,如何就急成了这样?
“我自然无法左右王爷的心意,只想最后见那夫人一回,她若有夙愿未了,我或许能帮得上忙。”云檀说着匆匆走下台阶。
“夫人,要不翠吟同你一起去,路上好有个照应!”
“大牢就在天水城外,我不会走远的,而且你也不会骑马,好好守在行馆里吧!”
云檀飞快地奔出行馆,小厮已经为她牵来了马,那是一匹白溜蹄马,性情温顺机敏,擅长走夜路,天水城的大牢就在郊外,穿过最热闹的街衢,大约再行个十里路就到了。
这座大牢阴气惨惨,它面朝树林,背靠重叠群山,监房低矮而规整,通道只有一面,云檀到达的时候,天已完全黑了,她方靠近监门便闻到一股腥臭味,守夜的牢吏听到响动,从内里走出来,嘴上骂骂咧咧的,显然是被人扰了清梦。
一束月光穿过云层投落下来,将女子细细长长的身影投落在地上,云檀站在铁门边,抬手揭下了风帽,她的脸苍白又秀丽,牢吏举起风灯照了照,口中的谩骂立刻停止了。
“那么晚了,姑娘有何贵干?”牢吏的声音粗嘎,风灯照亮了他的脸,这人脸上有颗黑色的大痣,他塌鼻梁,厚嘴唇,眼睛眯成一条缝,隐隐约约流露出一种贪婪阴险的神情。
“我是来探监的,这位大哥开开恩,放我进去见个人,盏茶功夫就好。”云檀展开了妩媚的笑容,好像一点都不嫌弃他。
“姑娘要见什么人呢?”
“云夫人。”
“啊……是镇洋王的云夫人?”
“正是。”
“要见这个人可不容易,镇洋王吩咐了,谁都不许靠近她。”牢吏咧开嘴笑了,露出一口黄中带黑的牙。
“大哥行行好吧!”云檀从衣袖中取出一锭银子,从铁门外递了进去。
那人立刻接住了,同时还将云檀的手牢牢握住不肯放,云檀心中泛起一阵恶心,面上却依旧挂着妩媚的微笑,“这些若是不够,妾身这儿还有,望大哥笑纳。”
牢吏嘿嘿一笑,刚要开口提要求,却听得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紧接着便有一骑风驰电掣般从黑压压的树林里冲了出来,马上的军校在一丈开外处猛然勒停了奔马,翻身而下。
这牢吏慌忙松开了云檀的手,只见那军校大步走来,同时高声问道,“云夫人如何了?”
守夜的牢吏不甘心地瞥了云檀一眼,咽咽唾沫道,“镇洋王昨夜派人把她带走了,据说是带回王府了!”
云檀转过身,借着模糊的月光看清了来者,那是姜校尉,他曾去行馆见过上颢,云檀跟他有过几面之缘。
“姜校尉也来了!”云檀略微有些吃惊。
姜少安这才把目光落到她身上,同样也是大为惊异,“夫人怎在此地?”
“我正要找云夫人,”云檀没时间与他多话,转身欲走,“既然她回了府,我去趟王府便是。”
姜少安微微一怔,紧接着突然跑了上去,拦在云檀跟前,“夫人,夜里危险,海上又战火连绵,你不能一个人乱跑。”
“我没有乱跑,只想去趟王府。”云檀心里有点儿不耐烦,脸上却仍是微笑着。
“镇洋王近来闭门谢客,你见不到云夫人的,不如让末将送你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