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与杀将-第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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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烈皱起眉头看着她,仿佛以前从没见过她,然后便笑了起来,带着嘲讽和轻蔑,“这么晚了,你上哪儿去了?”
“妾身睡不着,上回廊走走罢了。”云裳说着屏退了随行的侍女。
“哦,原来是这样。”苏烈似乎并没有追究的意思,他悠悠转身面对着整洁的床榻,左手摸索着按在腰间凸起的刀柄上,拇指开始轻轻抚摸一颗血红色的宝石,“本王重伤多日,你是一点都不记挂,对吗?”
“王爷何出此言?”云裳在他背后说道,她的声音永远都很温柔,很顺从,只是她的眼神是冷的,冷得像冰窟窿一样。
听到这话,苏烈突然转过身来,他勉强维持的漠然表情一下子被打破了,五王爷的脖颈涨得通红,额头上暴起的一根根青筋,他大步向她走来,表情分外狰狞,“你这个妖女究竟在做些什么?给本王说实话!”
他突然拔出了腰刀,笔直往女郎身上刺去!
云裳的身子在微微发抖,可她站在原地没有动,照旧用冷漠又高傲的眼神望着他。
苏烈的刀停在了半空中,距离云裳的心口不过一寸的距离,他死死盯着她,“你瞧不起本王,本王第一次见到你时就知道,你是个目中无人的女人!”
五王爷最恨她这副骄傲漠然的神情,她高昂的头颅,挺立的身姿都让他感到自己正变得卑微,可明明他才是高高在上的王爷,她只是低至尘埃的俘/虏,她的生死存亡全都取决于他的一句话,她凭什么看不起他?她有什么底气自以为是?
云裳冷冷地望着他,忽然笑了起来,她笑得轻幽幽的,满是不屑,“我看不起世间所有靠武力征服女人的男人,王爷您是吗?”
苏烈的刀依旧停在她心口没有动,“我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只要你还想要保住这条命,你就要老老实实地呆在这里任人摆布,比如现在。”
云裳微微皱起了秀眉。
“跪下。”苏烈用一种轻柔又轻慢的声音说道。
女郎站在原地,僵持了许久,终是昂着头,带着一种高傲的顺从,缓缓跪了下来。
苏烈看着她跪在自己面前,阴鸷的眼睛里露出几分失望的神色来,他向她伸出手,轻轻抚弄着她鬓边的几缕发丝。
“云裳,我很了解你的本性,你是个高傲的女人,耽于曲乐却自以为卓然不群,从不轻易屈居人下,而现在,你居然那么轻易就对我下跪。这意味着什么?”他突然用力捏住了她秀气的下颔,厉声道,“这意味着你心里有鬼!”
云裳僵硬地挺着背脊,她不知道接下去会发生什么,只是现在除了这样跪在他面前,她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应付,苏烈的手渐渐从她的下颔上挪开,女郎的脸色苍白却一言不发,她并不是个巧言善辩的女人,云裳的个性中倔强的成分要远远多过圆滑。
苏烈一声不响地看着她,她觉得时间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镇洋王突然挥手一拳打在她脸上,他的拳头很硬,毕竟是个好弄枪舞刀的男人,力气一点也不比当兵的人差。
云裳被打得整个人都翻倒在地,她的嘴里吐出一口血,刹那间头晕目眩,整个脑袋嗡嗡作响,脸上火辣辣得仿佛烧起来了一样,苏烈慢慢走到她跟前,俯身抓住她的一条胳膊,将她提起来粗暴地扔在了床上。
云裳只觉得浑身骨头都在那一刻散了架,之后的事情犹如一场酷刑,到处都是破碎的衣衫,床上是毫无温情的肢体纠缠,粘腻的汗水从交叠的身躯上流淌下来沾湿了衾被,她咬住嘴唇扭过脸去,觉得趴在自己身上的男人就像一头发情的野兽,原始,肮脏,下流,愚蠢,所有低劣的词汇都很适合这一刻的男人。
当晚,苏烈并没有在她的寝宫中过夜,等到一场欢情结束,镇洋王便披了衣裳,拂袖而去,云裳听见宫门砰地一声合上,终于长长地吁出一口气。
她没有立刻穿上衣服,而是赤身裸体地躺在锦绣堆叠的卧榻上,目光迷离地望着流苏帐顶,云裳的胴体是一片无瑕的雪色,她的容颜和身体都将女人的美丽发挥到了极致,可她自己却毫不在意。
云裳为人所爱,却从不爱人,她不相信人世间存在真正的爱情,她认为那是欲|望的代称,或者更美好一些,它是长久不变的感激之情。
她曾经细细地想过,如果有一个男人愿意长久地善待她,一心一意,体贴周到,她也许会出于感激而表现出善意,并且对他永远忠诚。
所以,在云裳眼里,世上至高境界的爱情也不过是感激之情,她对此毫无兴趣,与其让她爱一个男人,倒不如让她爱自己的小妹妹,云檀显然要比那些污浊的男人可爱多了。
不过,那些人,那些事都不足以让她上心,这世间唯一能激发出她热情的东西便是音律。
云檀不久前曾好奇地问过她,“姐姐,既然你只爱唱歌,那又何必渴望自由?留在这座宫殿中并不妨碍你谱曲弹唱。”
“不,这妨碍到我了。”云裳那时摇了摇头,烦躁地将手伸入长发里,将发髻胡乱地打散。
没有自由的日子确实削弱了她在音律上的造诣,只是这样的感觉该如何与云檀解释?她又如何能明白?
云裳爱的不仅仅是唱歌那么简单,她热爱阴天,热爱暴雨,还热爱电闪雷鸣,狂风巨浪,她热爱一种怪异的,介于虚妄与真实之间的意象,那种意象来源于大海,以及海中那个神秘寂静的世界,它看不见也摸不着,却能激发她那潜在的热情。
这股热情是异于常人的,而她曲艺上的天赋也确是举世罕见。
从小,云裳的世界便充满了袅袅余音,树木的婆娑摇摆,花儿的盛放凋零,那都是一首首完整的乐曲,它歌颂着枯荣流转的生命,从初章至终章都磅礴又绚烂,她似乎能听见花言柳音,鸟声兽语,她的脑海中永远都飘浮着各色各样的旋律,一闪即逝,新陈交迭。
秉异的天赋让她尝到了一种超脱凡俗的乐趣,同时也削弱了女子作为常人的情感,她渐渐对凡夫俗子,红尘琐事都丧失了兴趣,并时常被一种深深的,无法排遣的寂寞笼罩,因为世间没有一颗心灵能与之相通,她的天分有多高,寂寞就有多深。
如今,苏烈囚禁了她,她无法回到海边,无法置身于浪涛,更无法自由自在地追逐探索那些神秘的意象,所以她恨他们,恨他们妨碍她拥有活着的唯一乐趣。
深夜,云裳裹了一条丝绸床单缓缓从卧榻上走了下来,宫室里一片漆黑,朦胧的月光隔着纸窗透了进来,女子没有点蜡烛,她的眼睛向来只望向高高的云天,不需要将这真实的人间看得太清切。
今夜,在遇上苏烈之前,她偷偷见了小世子苏虔。
云裳几乎是看着这个少年长大的,她刚来的时候,苏虔才十三岁,镇洋王当他是个孩子,等到他十六岁的时候,苏烈依然将他视为孩童,只是一个孩童怎么会用那样的眼光去注视父亲的姬妾?
云裳时常在心里默默地嘲笑这对见色起义的父子。
苏虔从十六岁起就开始迷恋她,他敢涉险来这片禁地看她,愿意为她出生入死,干杀人越货的勾当,甚至敢于背叛自己的父亲,她从小世子的身上看到了一丝希望——或许她可以利用这个情绪极端又热烈的少年来摆脱镇洋王。
于是,云裳引诱他,给他尝到了甜头,让他陷得更深,反正她向来不在乎自己的贞洁,这具皮囊与身外之物无异,必要时完全可以贡献出来用作交易,而且她不用担心会怀上孩子,因为苏烈一直都让人给她喝凉药。
镇洋王虽然对她爱不释手,却也十分地倨傲。
他瞧不起她,因为她是个卑贱的,出身于商贾之家的亡国人,是他的战/俘,他的女/奴,他怎么会让一个奴/隶怀上皇族子嗣?
云裳垂下一头及膝的乌发,裹着丝绸床单缓缓走到窗边,夜风带着海水的腥味迎面吹拂进来,黑夜浓得化不开,她听见了海浪声,却什么也看不见。
今晚,苏虔见她的时候十分反常,他处心积虑的谋划似乎被外人发现了,那个人的身份很高,高得让他不知该如何抗衡,她看着这惊慌的少年扑倒在她的腿边,将脸埋进她宽大的裙幅里哭着忏悔,说他再也不愿做伤害父王的事了。
云裳当时既没有反驳也没有责备,恰恰相反,她像个温柔长姐一样,轻轻抚摸着少年的头顶,柔声道,“傻孩子,别再为我做那些事了,我又没有拿刀逼着你,从今以后,你若是想我,偷偷来看我便是,只要你的父王不知道,我们仍然能在一起。”
当她说完这番话的时候,小世子的眼泪已经消失了,她温柔的声音简直比天籁还要动听,等到苏虔抬起头,对上女郎充满关怀与怜悯的眼波时,他心中的恐惧与悔恨统统都不见了,眼睛里只剩下在黑夜中闪闪发亮的倾国之色。
“不,我一定会让你离开这里。”少年握紧了两只汗涔涔的拳头,指关节发出了咯哒响声。
云裳没有再多说一句话,只是对他绽开了笑容,笑容中充满了母性的关怀与恋人的柔情,这样的笑她从未对镇洋王展露过,小世子激动得浑身发抖,他腾地站了起来,热切地望着她。
可惜苏烈就在那时候带着随从来了,苏虔一惊,矫健地跃入了黑压压的草丛里,而云裳则施施然顺着回廊走向宫室。
此时,云裳立在窗前静静地等待着黎明的曙光。
她闭上眼睛,依稀听见远方传来规律的浪涛声,她想起了小时候凫水嬉戏,肆意玩耍的日子,那些盘桓在脑海中的旋律,由狂风暴雨猛烈地伴奏着,让她的心灵跟着激荡起来。
每当这时,傻得可怜的小世子和暴戾阴冷的镇洋王就会化作了天边的浮云,风一吹就在她的脑袋中消失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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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姐姐表示天才总是寂寞的~
☆、生命如雨
海边的腥风吹动着海浪,呼啸的风声像是野鬼们阴戾的嚎叫。
傍晚时分,璇玑海岛国再次来袭,他们趁着月阴云密布,太阳无光的时刻乘风而来,依然是火攻为上,快船开浪,战舰你来我往,不是接舷跳帮,便是撞杆相拼。
天水城施行了严格的海禁,坚壁清野,将士们擐甲执兵,水上各营排兵列阵,牢牢守住各大行道海峡,上颢分发各营督军一支令箭,倘遇紧急军情,允许他们一面飞报上级,一面调度各汛口的兵力。
出海作战以气象为先,可惜这些日子老天爷似乎想好了要跟雩之国对着干,潮水与风向一个劲儿地往天水城扑,敌军顺水顺风,十几艘点燃了膏腴油脂的小型火船轰轰烈烈地窜入了雩之国的军阵,那速度快如离弦之箭,一路点燃了好几艘楼船,焰光随着他们的行进明晃晃地亮了一路,烈火四处迸射。
舰队里的水手们齐心协力,吆喝着从船上伸出长木,左勾右挑,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将突入阵列的火船一一打翻,与此同时,东西两营横向杀出,直攻敌军两翼,试图截断璇玑岛国的船队,使他们应接不暇,双方迅速陷入了僵持,刀剑相接,互不相让。
谁料祸不单行,天上忽然下起暴雨,宛如银河倒泻,海上浊浪滔天,狂风大作,由于水面上战乱频繁,船只相撞的巨响惊动了海中异兽,这些体格庞大的动物咆哮着从波浪中冒了出来,四处攻击战船,狂性大发。
沿岸的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