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与杀将-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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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夜,华灯初上,星月交辉。
烛光耀耀的厅堂内布置得金碧辉煌,富丽异常。
佳宴雀屏,锦幢绒单,宾客们纷纷入座,只见圆桌上玉杯象箸,银盘金碗,横陈罗列。透过绮窗绣帘,可见簇拥的花灯,可闻喧闹的鼓乐,回廊上一对对侍从们华裳加身,手执纱灯,飘然来去。
女侍捧着首饰嫁衣前来为新娘子梳妆,云檀望着府邸内随处可见的金玉宝鼎,玉轴牙签,心中大是疑惑——区区一介偏将,成个婚能让那么多人前来道贺?
可她根本来不及细想便被披上了嫁衣,遮下了盖头,由侍女领着去往前厅拜堂。
傧相簪花披红,高声唱礼,新人拜过天地,又行了对拜礼,被人簇拥着送入了洞房。
入夜,新房内红烛高悬,夫妻于床边坐定,侍女端来合卺酒,二人交杯饮讫,按礼掷盏于床下,恰好令其一仰一覆,仆妇们见状顿时笑开了眉眼,“大吉大吉!此乃夫妻相谐之意!”
言罢,她们嬉笑着放下了床边的红纱帐幔,鱼贯而出。
上颢揭下了云檀的盖头,烛光掩映下,少女容色鲜妍,宛如雨后桃花,但见她乌发白肤,红唇贝齿,满头珠钗散发着熠熠明光,云檀偷眼瞧他,却见他也正细细打量着她,不禁害羞起来,面上泛起了一阵红晕。
军人握住少女交叠在膝上的手,只觉凝脂般的肌肤如水一样冰凉,不由低声问道,“怎么?你害怕?”
“没有。”云檀摇摇头,嫣然一笑。
他发现她的眼底有一抹淡淡的愁韵,便低声道,“有什么不高兴的事,你直说,我不会动气。”
“今日是你我大喜之日,岂会有不高兴的事?”云檀加深了面上的笑容,佯装温柔可人,“夫君,夜深了,妾身为你宽衣可好?”
“我自己会宽衣,”他抓住了她的手,眼睛依旧审视着她的表情,“既然你选择跟我成亲,有什么难处就该直说,你要相信我可以理解你。”
少女深深望了他一眼,心中涌上一阵暖意,她轻声道,“我只是有些伤怀罢了,看这合卺之夕,满屋红影彤彤,爹娘却不在身前,得不到他们的祝愿,心里终有几分凄凉。”
“原来是为了这事,”上颢微一思索,“其实我随时都能带你回门,只要你高兴,明日也行。”
“不,不要,”少女顿时露出惊惶的神色,“不要带我回去,爹娘不会乐意见到我的。”
上颢见她这般慌乱,心里隐约吃惊,却并不想强人所难,“既然你不肯,那我自然不会勉强。”
“好。”云檀这才垂眸一笑。
接下去,两人相对无言,沉默半晌后,气氛变得微妙起来,女儿家害羞,始终垂首不语,军人只能率先打破沉默,他看着她秀丽的容颜,乌黑的眼睛不禁比往常要明亮了几分,“夜深了,我们就枕罢。”
云檀点点头,拿眼偷偷瞧他。
他们曾有过同处一室,朝夕相对的时光,那会儿他始终彬彬有礼,冷静自持,而现在,他的眼里隐隐绰绰闪动起火花来。
云檀走到屏风后,哆哆嗦嗦地脱下了外袍,又卸了妆容,拆下头饰,感觉自己就像一只待宰的羔羊。
准备就绪,她重新坐回床边,他慢慢地解开了她的衣带,又褪去她的中衣,军人对宽衣解带的事似乎不太熟练,云檀紧张又笨拙地伸手帮他。
床幔垂落下来,红烛幽幽地燃烧着。
云檀本想乞求他温柔一些,却难以启齿,她将新婚之夜视作女人生命中的一场灾难,作好了逆来顺受的准备,未料过程中竟没有承受太多痛苦,反而渐渐地体会到一股甜蜜圆满的滋味。
上颢时刻顾虑着她的感受,待她温柔又克己,少女乃是娇芯嫩蕊,宛如玉软花柔,跟他久经沙场,刚强精悍的体魄迥然不同。
他从未跟人那么亲密过,眼前的身躯柔软又弱小,简直无从下手。
两人探索着搂抱缠绵了许久,才终于尝到了欢情的滋味。
军人一时迫切又狂乱,他反复地碾压着她,将脸埋在她的秀发里,亲吻她的颈窝;情到浓时,他撕咬着揉皱的床单来,不敢用力碰触她,生怕一不小心就弄伤了身下的柔肤弱体。
云檀支离破碎地呼吸着,她仿佛化成了水,渐渐跟他融为一体。
次日清晨,少女起床之时感到神倦体乏,浑身无力,她看见床席上沾着点点血迹的白帕子,这才真正意识到自己的纯真已经被人夺走,再也回不来了。
云檀神思飘忽,突地双膝一软,险些跌倒在地,好在有人从身后及时扶住了她。
上颢刚披上一件衫子,尚未系好衣带,云檀被他搀扶着站稳了身子,眼角的余光瞥见他宽阔的胸膛,一张俏脸顿时涨得通红。
她模模糊糊地回想起昨夜的情形,想起自己意乱情迷时,曾羞怯地伸手在他□□的肩膀和手臂上抚摸,当她抚摸到他的胸膛和背脊时,可以感觉到一条条结痂的伤疤,横斜不依地挂在他身上。
她并不知道这些伤疤是从哪里来的,因为她还不够了解他的过去,少女忽然感到一阵不安。
她抬头飞快地看了他一眼,军人的目光已经恢复了惯有的清醒和冷静,与昨夜温柔深情的样子大相径庭,从他的神态上,她已经看不出他们曾是多么亲密了,少女不由惊惶又难过,仿佛被人欺骗了一样。
“怎么了?”军人低下头打量她的神色。
她看上去非常可怜,上颢原本是十分满足的,因为她终于成了他的人,往后他每天都能看见她春花般的笑靥,可她惴惴不安的神色又为他满足感蒙上了一层罪恶,仿佛打破她纯洁的外壳是世间最不可饶恕的过错。
“我们会一直在一起吗?”少女抬起头,眼中既带着担忧,又怀着渴盼,“若是日子久了,你会厌烦我吗?”
“我们自然要在一起的,”他伸手抚摸她的秀发,“我是一个很无趣的人,只要你不厌烦我就好,我怎么会厌烦你?”
云檀这才笑逐颜开,她投入他的怀抱,像只归巢的燕子一般。
未过多时,仆妇进屋伺候,她们见云檀晨起时娇娇怯怯的模样,故意开她玩笑,“新夫人真是纤巧,我瞧着都喜欢,昨夜新郎官没有太孟浪吧?”
云檀羞得抬不起头来。
接下去的三天,她连直视上颢的勇气都没有,只要他走得近了,她便害怕含羞;若军人的目光无意间落在她的腰上胯上,她便浑身发烫,不知所措。
这变扭的日子持续了好一阵子,少女才渐渐习惯已为□□的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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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幸福
此番的私定终生,对于上颢而言,是一个很大的挑战。
他一向是个冷静的人,很擅长控制自己的行为,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会循规蹈矩,上老将军从他十八岁起便开始筹谋婚事,上颢知道上铭想要的无非是个家世雄厚的儿媳妇。
他向他提起过好几位艳名远播的名门闺秀,还给他看过画像,可上颢一个都看不上,倒不是因为眼高于顶,他那会儿对于娶谁都无所谓,因为他谁也不爱,而他之所以拒绝,只是厌恶凡事都为上铭所控。
毕竟任何人,即使是性格极其懦弱之人,若是长期遭人剥夺意志,抵背扼喉,无法讫情尽意,都会心生叛逆,更何况上颢是个敢想敢做,甚至有些一意孤行的人。
比如,他想远离上府,独自外出闯荡,便会毫不犹豫地放弃皇城中优渥的日子跑去边关;又比如,他看上了一个姑娘,知道一旦错过,就不会再有,便立刻将她娶走,毫不在乎她的出身。
不为人知的身世时常让上颢感到与同一阶层的人格格不入,他习惯用批判的眼光去审视同流甚至是他自己,他鄙视他们骄奢淫逸的作风,贪得无厌的野心,却也始终保持罕言寡语,从不将真情实感付诸于口。
上老将军不了解小儿子独特的心思,上了年纪后更是刚愎自用,上颢与他顶嘴的下场便是一顿毒打,因此他打小便养成了先于行,后于言的习惯,这次干脆来了个先斩后奏。
成亲后的日子安详宁静,并无波澜。
上颢是一个对欲望很有节制的人,虽然新婚燕尔,却并未放任自己沉迷于少女的鲜媚之姿,他喜欢静静地看着她,那目光好像在欣赏一幅失落已久的宜人画卷。
白天,两人常常是一个在城郊,一个在军营。
上颢正在大力整饬西容散漫的军风,不仅撤去了张将军的职位,更在营中加强了练兵。
他几乎从不得闲,回到帐子里也是翻阅文书,处理笔头上的公事,疲惫时便靠坐在椅子上,望着堆积的案牍出神。
云檀喜欢鲜花青草,军人便收集了一些废弃的木料,小憩时拿出来雕成各种花朵的形状带回去给她玩,少女见了爱不释手,有一回还温柔地打趣道,“从军太辛苦,你若是改行当个木匠,我也是欢喜的。”
她偶尔也会故意问他一些天真傻气的问题,比如“你何时喜欢我的?”“为什么?”“在遇到我之前,你有喜欢过其他姑娘吗?”
…………
他的答案听上去总是很教人满意,但是不是真的,云檀就无从得知了。不过她并不打算追究,只想捉弄他几回,上颢平常总是不苟言笑,但对她却相当包容,她能随心所欲地跟他撒娇嬉闹,他绝不会摆出军官的架子来要求她规行矩步。
他每次回来都已夜幕降临。
云檀白日里放情丘壑,听风听水,到了晚上便做几道家常菜,静候良人归来。
他们面对面坐在木桌边吃饭,少女暗自庆幸上颢对于食物并不挑剔,因为她的厨艺着实没有过人之处。
用罢晚膳,两人一起收拾完碗筷,云檀东拉西扯地说着白日里的见闻,上颢则一向寡言少语,少女将话都说完了,便自顾自唱起歌来。
她的声音柔和,让人听着听着便沉醉起来。
每次唱完,她总是挂起一张柔媚的笑脸问他好不好听,他自然说好,于是她立刻偎入他怀中,将额头凑到他跟前,他刚低下头,她却突然抬起脸,吻住他的嘴唇,然后风一样飞快地跑开。
军人被她逗得露出笑容,她便调皮地冲他眨眨眼睛。
她喜欢看他笑,因为他平常总是绷着一张脸,看上去若有所思。
云檀时常默默地猜想,到底是什么原因会让一个二十岁的年轻人变得那么安静,难道父母早逝的人,都比较热衷于静思默想?
她还发现上颢很喜欢听她说话,可对于自己的事却只字不提,她猜不透他的心思,而他的脾气似乎也总是紧紧箍着,从没有真正在她面前展现过。
“跟我说说你从前的事吧?”有一回,她笑盈盈地询问他。
“从前的事情……”他锁眉沉思了片刻,“没什么值得说的。”
“怎么会呢?你娘是个什么样的人吗?小时候你爱不爱溜出去玩?有没有遇上过有趣的玩伴吗?”少女笑容可掬。
“我娘性子高傲,有些愤世嫉俗,但对我很好。”他并不乐于回忆往事,但由于发问者是她,他便耐着性子作答,“至于玩伴……我没有什么玩伴,只有共事的同僚。”
“连玩伴都没有,你是怎么长大的呀?”少女半开玩笑似的说道。
“怎么长大的……”军人低声重复了一遍,他还真把这句玩笑话当作了一个问题,沉思了半晌才说道,“从小我就开始为打仗做准备,十五岁正式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