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妾-第1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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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走几步,他轻快地踏下了最后一级长阶。微吁口气,又转过身笑向红衣道:“母亲晚些会来府里,我就先不去长秋宫了。宫宴无趣,我们回家。”
“好……”红衣轻点了点头,忍着心中酸涩,将手递到他伸过来的手中。细思之下头一回觉得想参加那宫宴了——因为正如他说的“宫宴无趣”,她便会觉得那段时间漫长一些。然后,自欺欺人地相信,与他相处的时间得以长了那么一点儿。
还有二十六天……
她侧首望向身边的人,他微垂着眼帘似乎正思量着什么,依稀能从眼底寻出几许笑意来。仍是稳健生风的步子、仍是英姿不减的身形……让她愈发不敢想象,在未来的二十六天里,他会饱受病痛的折磨摧残,然后带着或多或少的遗憾,再一次英年早逝。
“来。”他轻一示意,再度扶着她上了马车。万般心绪搅得红衣顾不得席焕也在旁边,坐定后便钻进了席临川怀里。
马车缓缓驶起,她愣愣地回想着这样简单而和睦的相处有过多少次。也不难记起最初的时候并不是这样的——那时候她怕他怕得要死,头一回同乘马车时,以满心的防备心态正襟危坐了一路,直坐得身心俱疲……
。
除夕夜,府里自是比平日热闹。
听闻顾南芜的母亲的病已大好了,又可能多少碍于礼数,她便回了席府来。早在席临川和红衣回来之前便领着下人们一起上下打理妥当,写了春联剪了窗花、笼灯也皆换了新的,让府中一片喜气。
夜幕降临时,府中年纪小些的婢子们耐不住性子,又不太敢自作主张,就有胆子大些的撺掇着席焕去点了第一串鞭炮。火光闪动着向上窜着、噼里啪啦的声音震得耳朵疼,而后就如打开了闸门一般,各色烟火愈加夺目。
院中传了歌舞,红衣和席临川坐在亭中看着这片盛景,说不准心中是喜是悲。
红衣远远望去,席焕和小萄不知又因为什么事情追打起来。一如席临川待她一样,席焕与小萄玩闹时也是一边逗她惹她、一边又忍着护着,他分寸拿捏得合适,这四个月下来小萄的心事便轻了许多,笑容一天比一天真切。
遥遥传来一片问安声,二人举目看去,歌舞也正停下。
是陈夫人来了。
所过之处歌舞姬依次见礼,她搭着婢子的手径自走到亭中来,席临川一揖、红衣一福:“母亲新年大吉。”
“娶了妻,越来越不像话。”陈夫人冷着脸,目光凝在红衣面上,“连宫宴也敢不去,半点规矩都不讲了。”
相见便是这样的面斥,一时弄得气氛尴尬。二人相视一望,谁也没来得及谢罪,陈夫人便清冷又道:“宫宴就罢了,好好给我把年拜了。”
他们怔然间她已落了座,从袖中取出的两个用红线穿成、下面还坠着平安结的铜钱串子,往案上一搁:“谁先来?”
两人互一拽衣袖,再度互看一眼,默了一会儿,一齐跪了下去。
“母亲新年大吉,来年一帆风顺。”席临川下拜道。
红衣紧张地想了想,添上一句:“双喜临门。”
“……”席临川挑眉,斜眼一睃她,“三阳开泰。”
……这什么节奏?!红衣发着怔脱口而出:“四季平安”
席临川的声音四平八稳:“五谷丰登、六六大顺。”
他连说了两个,她没意识到“阴险之处”,开口就续上:“‘妻’贤子孝……不对!”
话一出口方知不合适,哪有祝女人“妻贤”的!扭头怒目而视:“你故意坑我!”
席临川忍笑不语随她发火,端坐在席的陈夫人被他们方才的一唱一和弄得神情都僵了……
缓了好一会儿才回过味来,陈夫人一声轻咳,蹙着眉头让二人起身,红衣暗搓搓地细细打量,看出她也是一副绷笑绷得艰难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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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般一同熬过了旧岁、守到了新年,各自回房就寝时已是后半夜。
红衣和席临川一同回到广和苑,疲惫地栽倒在榻,不过多时便已睡得昏沉。
再睁眼时,天色已明。四下看看,却是在自己的南雁苑中。
眉头一蹙,红衣唤了人来,眉头轻皱:“半夜把我弄回来了?”
“是……是公子吩咐的。”那婢子屈膝一福,回话的神色有点不安,“昨日主子睡下后,公子去沐浴,刚出了房间不知怎的就晕过去了,很快便是高烧,烫得厉害……”
红衣心中皱紧。
那婢子又说:“过了半刻才醒过来,睁眼便说立刻送娘子回南雁苑来。后来……又请了郎中,清晨时太医也来了,但方才奴婢去打听时烧也还未退。”
“我去看看!”红衣翻身便下了榻,伸手抻过衣衫,便要一边往外走一边穿。走了两步,却被那婢子侧身一挡:“娘子别去……”
红衣神色一厉。
“公子下了严令,不让娘子去广和苑,一步也不许进。”婢子小心地观察着她的面色,稍作停顿,又说,“所以……娘子您就算去了,那边的人也不会让您进去见的。”
红 衣栗然呆住,听得她又说:“对陈夫人、少公子和小萄姑娘也是一样,且还有更奇怪的吩咐——平日里服侍的人大半也换了,目下在里面侍奉的,都是昨晚齐伯连夜 新挑的。说是……说是孤儿不可、家中独子独女皆不可、有婚约的也不可。光这样说能用的人也还不少,但听闻齐伯将人召齐后又按公子所言说了些什么——没人敢 透出话来,只是泰半人听了之后就不肯去了,气得齐伯大怒……”
这安排是什么意思,倒是不难理解。是他不想拖累别人,但病中又不得不有人照顾,只好去挑牵扯少些的、且自己愿意涉这险的。
依席临川的性子,做出这样的安排并不奇怪,但……
红衣完全没想到,甚至完全没有去想,他会不许她去见他。
他从来没有跟她说过这个打算,一个字也没有提。
她默了良久,没有与眼前婢子辩什么,只说:“我先去看看母亲,晚些时候,请太医到我房里来一趟。”
☆、第159章试解
????红衣清楚,自己这对此早已有心理准备的一时都难以接受,陈夫人只会更加心焦。
走过熟悉的小道,红衣进入安然居时,便分明地感觉到周遭一片肃然。
婢子们皆候在外面,一个个的面色皆有些发白。见红衣入院,齐齐一福道了声“娘子万安”,而后,有掌事的婢子上前,低眉顺眼地告诉她说:“公子那边似是情况不好,夫人她……不想见人。”
“她是临川的母亲,我是临川的妻子。”红衣目光望向房中,轻声一喟,“还是有劳通禀一声。”
“诺……”婢子屈膝一福,应得有些犹豫,但见红衣面色亦是不好,仍只得进去禀了。
片刻后,她又出来回了话,伸手向里一引:“娘子请。”
红衣颔首,继而便移步入内了。这陈设精致的正屋似是变得压抑了些,陈夫人就在正屋坐着,请阖着眼,身子倚在靠背上,保养得当的面容上带着前所未见的憔悴。
“母亲……”红衣垂首福身,陈夫人睁开眼来,看一看她:“坐。”
侧旁置着席位,红衣想了一想,却是径直行去了陈夫人面前的案桌边,在一方软席上坐下,紧接着便拿起茶壶要给陈夫人添茶。
手初一拎,便觉得那茶壶格外的轻,显是空的。未及她起身去沏新的,就听陈夫人叹息沉重:“这安神的茶……我已连饮了数盏了。”
红衣微滞,遂将那茶壶又放了下来,轻声劝说:“母亲放宽心些,安神的东西也不宜多饮的。”
“‘放宽心’……”陈夫人无奈一笑,摇一摇头,“怎么‘放宽心’?御医来过了,说是疫病的症状,但谁也说不清楚好端端的怎么染的疫病……眼下高烧不退,又还有许多朝中之事要先说个清楚,已连续差人递了几本奏章进去,连安心休息也不能。”
陈夫人絮絮地说着,发沉的话语中带着无尽的疲惫和绝望,再度一声长叹后,又看向红衣:“你可去看过他了?”
“我就是为此事来的。”红衣锁着眉头,轻一抿唇,“原是想直接去看他,但被婢子拦了下来,说他下了严令不许我去,就算到了广和苑,外面的人也会挡着……”
她的目光定在陈夫人无力的面容上,话音未落,便见陈夫人面上的无奈更甚:“跟我也是这么说的。他这是怕拖累我们……罢了,他既有这心,就顺他的意。若真是疫病传给了你……”陈夫人面上隐浮起一抹淡笑,“他本也是万不肯让你陪葬的。”
“母亲且听我说。”红衣垂首,斟酌片刻,续言道,“临川担心我会染病这顾虑没错……但我们毕竟是夫妻,看他一个人熬着,我不安心。纵使有下人服侍在侧,终究也比不过自家人尽心。”
陈 夫人听着,眉心便皱得又深了一分,红衣一哂,未待她反驳,便又说:“我不是想硬逆他的意思、搭上自己的命也要去看。方才来母亲这里之前,我着人请太医去我 房里了——一会儿太医会为我把脉,如若太医觉得我身体情况尚可、应是不会染病,母亲可愿替我说说话,把那一众听命挡我的下人摒开么?”
陈夫人微有讶色。
红衣自认并不是很勇敢的人——就算并不“怕死”,也还“贪生”呢。
但 “传染病”这事,也得分两面说,席临川担心她被传染自然有道理,毕竟数千年来,人类饱受各类瘟疫的折磨,这事不容小觑。可换过来讲,红衣也是从那有过禽流 感、病毒型性肺炎、h1n1、n7n9……以及埃博拉等各种传染病的年代过来的人,对这些病的恐惧感难免,同时,也具备常识。
注意卫生、好好消毒、做好防护措施,都是时常听到的日常防疫方法,再者,是否会被传染,和身体素质的关系也不小,并不是说“传染病可怕”就可怕到“谁碰谁就死定了”的。
这样看来,席临川把他们都“隔离”在外的做法多少有点过。红衣觉得还是理性点好,先让太医来给她“检查”一下,再说能不能去看席临川的事。
见她神色坚定,陈夫人怔然片刻后点了头,俄而一喟:“还是你更明理些。那个顾氏,规矩倒是规矩,昨晚守了岁,今天早上也没忘了来给我问安——但听说了临川的病,就只会哭哭啼啼的,帮不上忙不说,还瞧着心烦。”
红衣听言,不自在间下意识地一吐舌头:“顾姑娘是夫人交出来的人,若论规矩,我怕是这辈子也比不上她。但我和临川既是夫妻,出了事就必是互相扶持才好,眼泪又不能给他当药使。”
陈夫人苦笑,遂又点点头:“你去吧,等太医把完脉,情况如何着人来回一声,咱们再做打算。”
“诺。”红衣欠身一应,遂拎裙起了身,回自己的南雁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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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医“望闻问切”四步皆做得仔细,初时,红衣见他蹙眉只心下有点疑惑,但待得把完脉后,这疑惑得以揭开,却成了满心的纠结。
“夫人,可要臣去禀将军一声?”太医询问得小心,红衣摇摇头:“不急……大人让我想想。”
她便倚在榻上静思起来,心里乱成一团,目光也有点恍惚。识趣的婢子在外一瞧,便径自请了太医离开,而后再看一看她,轻轻阖上门,不做打扰。
红衣这一思量,不知不觉间就思量了许久。
直想得头脑发懵,好像有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