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水长流-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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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想回去,家里真的只有我一个人,我跟我妈妈说,我在同学家住,过得很开心,她说,那你就住满一个暑假再回来吧……阿成,我回去会很孤单的。”
趁着他发愣,小溪赶紧跑上前去,亲热地挽住靳妈妈的手臂,拉长了声音喊道:“阿姨——我们回家咯!”
靳妈妈忧心地问她:“你们刚刚是不是吵架了?”
“不是的。是阿成他欺负我!阿姨您知道吗,阿成他在学校的时候就经常欺负我的,您说,他一个大男生,怎么就不知道害臊,欺负我一个女孩子!”小溪越说越委屈,越说越委屈,就差没楚楚可怜地哭了。
靳妈妈叹了叹气,埋怨道:“唉,他怎么这样呢!都不知道让一下女孩子的!”
小溪小脸一扬,很得瑟地:“就是!”
听着小溪越来越纯熟的家乡话,跟在后面的靳成完全傻掉了!他那个气愤啊,双爪用力地抓了抓,恨不得上前去把那个满嘴谎话的小人撕个稀巴烂!
靳成真是无奈到家了,他怎么就对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一场夏雨过后,泥土松动,刚刚完成收稻子的农人又开始热火朝天地拔花生了。拔完花生又要收玉米,收完玉米又该第二季的播种……
也许,农人就是这样子一年四季都偷不得闲的吧。不知道多少人,像靳妈妈这样,年年月月操劳着,斑白了头发,累弯了腰。
小溪以为拔花生很容易的,至少不需要什么技巧,只出蛮力就好。可是当她连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那花生苗还是嵌在地里纹丝不动的时候,她差点就想叉腰做悍妇状对那花生破口大骂了:哎,你怎么这样子,我都这么用力这么努力了,你好歹也要给点面子是不是,你怎么能这么欺负人呢!你迟早都是要被榨成油的,何不早死早超生!
如果她有周星驰能把鱼从大海里骂跳出来的神功的话,她决计是不会顾什么淑女形象的。
可是她不想泄气,他不想靳成不要她来地里,她想成为一名能跟靳成匹配得上的山村野妇。哦不,还是先做山村野姑吧。
可是,终于第一次,小溪觉得想哭,尝到了艰辛的滋味。才一个上午,她就感觉双手都不是自己的了,回去的路上,那种十指连心的痛,简直是要了她的小命。
回到家,她舀来一瓢清凉的井水,蹲在墙角,不想让人看见她手上的伤。
轻轻缓缓地取下手套来,可是,磨破的水泡和棉手套的丝线粘结在了一起,轻轻一扯都觉得撕心裂肺地疼。
等到手套完全脱了下来,小溪已经疼到双眼泛满泪花。
“早叫你回去了,何必在我这里受苦?”靳成不动声色地站在她的身后,脸上都没什么表情。
这是他的无奈。
他现在连她的双手都无法呵护周全,他有什么资格拥有她!
小溪忍了忍眼泪,回过头来直直地看着他,满脸的倔强。
她何尝不懂他的心思,可是,并不是他的心思她就要接受。她喜欢他,喜欢他的一切,她不觉得跟他吃这点苦是遭罪,反而觉得是一起承担了生活。这是她想过的生活,平淡,平凡,甚至还会为生计发愁,她觉得那样的日子才真是活色生香。
可惜,男人并不会这样想,他们大概是真的不愿意自己心爱的女人受一点点伤。
靳成在小溪倔强的眼神中败下阵来,重重地叹息了下,然后蹲下来,一手执起她的手,一手撩来水,轻轻地擦拭着没有水泡的地方。
她的双手本来莹白得剔透,现在指间却布满了大大小小的磨烂了的水泡,触目惊心的伤。
他想起元旦晚会彩排的时候,他到音乐学院给同学送服装道具,经过一间教室,里面传来了悠扬的钢琴声。他当时不过是好奇就从窗口探头进去,就看见小溪那样安静地坐在黑色钢琴旁,修长莹白的手指像灵动的精灵俏皮跳动在黑白琴键上。冬日的和煦阳光从窗外打进来,洒在了她的身上,样子安静而美好。
这是一双在琴键上跳动的手啊,它本该娇嫩,本该优雅,本该完好无损,现在却因为他,满目疮痍。
清凉的井水不小心触碰到水泡,小溪就如被细针刺到般反射性地缩手,疼得直吸气。
终于把手洗干净了,靳成拿起放在地上的创可贴,小心翼翼地贴在伤口上,把小溪的十指缠得跟受了满清十大酷刑似的。
“下午你和阿妈在家摘花生吧,不要去地里了。”帮她包扎好,靳成冷硬地说。
“哦。”手都伤成这样子了,铁定干不了什么活了,干脆识趣地不给他添麻烦。虽然如果执意要去,可能会引得靳成一阵阵心疼,但是,不作死就不会死这句话她还是有所耳闻的。
☆、第十三章
小溪手上的水泡渐渐消去,她又开始屁颠屁颠地跟着靳成下地去了,任他怎么说她,骂她,赶她,冷眼看她,她都不理不睬,还嬉皮笑脸地一副“我去哪关你什么事”的欠揍表情。
他不让靳妈妈下地,只在家里摘花生,那么多地,他一个人要做到什么时候?她也只是想陪着他而已。如果他干活累了,一回头,发现,诶,居然还有她这么个清新可人的小美女在身后,是不是就可以如燥热空气里的一缕清风,拂去他身上所有的疲惫。
靳成只好让她在一旁玩泥巴了——把粘在花生上的泥土抖掉。
有时候天气阴的时候,人们就会在地里干上一整天,赶在日头再次把土地暴晒坚硬之前,尽量抢收,因为他们不知道,下一场雨,又是什么时候。
这时候到中午,小溪就会跑回家去,把靳妈妈准备好的午饭,拎到地里。靳妈妈喊她在家里先吃了饭再给阿成送饭的,她没听,拎起保温盒又回了地里。
在一棵可以遮阴的树下,两人坐在埂上。小溪打开保温盒,小心翼翼地把两人的食盒拿出来,然后拿起其中一个,双手举到眉头,恭恭敬敬地递到靳成面前。
靳成一窒,顿在原地,看着那个举到她眉头的食盒,久久不知该作何反应。
小溪稍稍挪开饭盒,探出头,期望地笑看着他,脸上竟然还有一丝丝狡黠。
“你吃那个吧,我吃这个就好了。”靳成从地上拿起另一个饭盒,不再看她,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瞧,事情总是这样,她想举案齐眉,他却不是梁鸿,她也不是他的孟光。
小溪望着他不看她的样子,嘟嘟小嘴,也不怎么在意。她不过是忽然想起那个典故来而已。
吃过午饭,小憩了会,又该开始干活。
不知为何,下午的天气开始变得阴沉沉的,闷热无边,透不进丝丝凉风来。
这大概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兆。
小溪直起身来,抬头,却发现天边不知何时竟然已乌云压境,黑团团的,似乎要把人压得喘不过起来。
“阿成,好像要下大雨了!”
靳成抬头,眉头也跟着紧紧地皱了起来。
“快走,这种雨下得很急的!”草草收拾了花生地里的东西,靳成急走过来,拉起小溪就跑。
可是,还没跑几步,豆大的雨滴就成串成串地打了下来,打在人的脸上,生疼,然后便是倾盆而下。
“看来是躲不过了。”
注意到旁边别人家的玉米地里堆起了一大垛玉米蒿子,两人跑过去,绕到背雨面,雨势才被挡弱了一点。
玉米蒿子是立着扎成一个大垛子的,像立体的椎体,底盘宽阔,顶端尖尖的,上面还用稻草盖着,不仅可以防止被风吹倒,还可以防止里面的玉米蒿子被雨淋到。
靳成稍稍扒开了底部的玉米杆子,竟然形成了一个可容身的小洞,然后把小溪塞了进去,半蹲在了她旁边。
小溪蜷缩在里面,竟然几乎淋不到雨,不由得直感叹,劳动人民的智慧真是伟大啊。
可是,阿成好像一直被雨淋到哎。
“阿成,你要不要进来一点?”小溪看着雨水在他的长臂上肆意流淌,倒像是把雨水引导了出去。
“没关系,反正已经淋湿了。”
小溪瞧了瞧他身上,衣衫已完全湿透,濡粘在他的背上,有力的背部线条就这样呈现在她面前。
小溪把头埋在膝盖里,不敢再看。可是,脸好像越来越烧灼的样子,为什么呢,为什么呢,为什么呢!
靳成微微一动就碰到了她的手臂,小溪像触电般轻颤了下,下意识地就往里缩了缩。似乎从来都没有靠他那么近呐。
近到在呼吸相间。
小溪眼都不眨地盯着他的侧脸,轻抿着的唇角,很坚毅的弧线。
他若有所思的模样,她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你盯着我看什么?”靳成冷不丁地突然转过脸来。
小溪迅速撤回自己的视线,把下巴搭在膝盖上,笑意盈盈。
她整个人都蜷缩在了这个小小的玉米杆子洞里,湿答答的头发熨帖在脸上,越发显得小巧可怜。
两人不再说话,望着这一方小天地之外,安静地等着一场暴雨离去。
如珠的雨线争先恐后地打击在泥土上,又迅速地渗入干涸里。土地喝了水,舒服地丝丝呼出气来,直至暴雨终将,才满足地腆着肚子,咧开了嘴。
这种骤然而至的暴雨,也会骤然而去,不一会的功夫,乌云已尽数散去,风雨停歇,被大雨清洗过的天空更是干净蔚蓝,太阳公公笑眯眯地挂在天边,不同于往日的气势汹汹。
靳成站出来,伸展了下手臂,仿佛为暴雨终于过去所庆幸。回过头来,小溪仍蹲在玉米垛子的小洞里,娇小的身躯蜷缩着,脸颊上雨水嗒嗒滴着,整个人都可怜兮兮的。靳成瞧着她,心,一点一点被牵动起来,嘴角的弧度不知不觉地柔和了。他伸出手,把她从小洞里牵了出来。
小溪搭手握住,掌心抚触到他掌心的茧,那是经年累月积累而成的茧子,见证了他的艰辛,从而也必将厚实。从垛子里钻出来,被清新的空气所感染,两人的心情也格外明朗。
“阿成,我们还去继续干活吗?”她问。
“不了,衣服都湿了,而且地里也积水了,我们回去吧。”
小溪长长舒了一口气,终于可以稍微休息一下了。
说实话,拔花生挺累人的。
雨后回家的路,泥泞不堪。从山坡上流下来的雨水漫过了大马路,注入低洼之处。
小溪穿着凉鞋,故意淌着那些漫到脚踝的雨水,清清凉凉的,觉得很好玩。
靳成却看不下去了,皱着眉又说她。
“任小溪,别玩了,我们快点回家吧。”
哦,他说,我们快点回家吧。
小溪嘴角又漾开了一个好看的弧度。在水里抖了抖脚洗去上面的泥渍,跳到干净的路面,把裤管撸下来,抬头,小溪突然抓住靳成的胳膊尖叫起来。
“阿成,快看,是彩虹啊!”
七色彩虹,那么近在眼前。
小溪撒腿就拼命向彩虹的方向奔去。
“任小溪,你又干嘛啊!”靳成实在头疼,总是不知道这妞下一秒又想干什么。
“阿成,你快过来,我们跑到彩虹底下去!”听到他大喊,小溪回过头来,也朝他大喊。
未等他慢慢走近,小溪又死命往前跑去,可是她发现,再怎么跑,彩虹依然是看着就在眼前,却怎么也触及不到。
她终于泄下气来,剧烈的奔跑使得她双手撑着膝盖上,不停地喘气。
“你傻啊,这彩虹……看着很近,其实很远。”靳成终于慢悠悠地走到了她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