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学乐旅-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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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爬了起来,还好没摔坏,只是左肘被水泥地蹭破了皮,火辣辣地有点疼。外卖袋被摔在了十米开外。天色已暗,我看不清那人模样,只看见黑暗中他的牙齿雪白,枪管上折射着深篮色的金属光泽。他把枪用力在我胸上一顶:“把你钱包给我!”
我指指外卖袋:“钱都在那边。”
他往那边一摆头:“去给我捡过来!”
我慢慢地往外卖袋走去,他跟在后面,枪顶在我背上。周围黑黝黝的,有几家房子里透出点微弱的灯光,但路上一个人也没有。我把外卖袋捡了起来,从里面掏出钱给他。他咧嘴一笑,低头把钱往裤兜里揣。我想:“这厮也不知抢过多少中国外卖郎了,竟这等轻视我等李小龙的同胞。”趁他分神,枪口也微微下垂时,猛的一拳打在他持枪的右手上。
慑于黑人兄弟长期以来的威名,我这一拳用尽了全力,他又疏于防备,“啊”的痛叫一声,枪被远远打落在一旁。我飞快地从外卖袋里抽出手枪,扑身向前,左手揪住他领口,右手持枪顶住他脖子:“不要动!举起手来!”
他条件反射地举起双手,身体都惊得僵了,只会反复说:“嗨,嗨,easy,easy!”
“操你妈的easy!”我骂道,“现在你倒说说,谁是中国佬?啊?黑鬼!”
“嗨,嗨,那只是个玩笑!”他挤出一丝笑容说,“你是我的中国朋友。我把钱还给你,让我走吧!”
“现在想走了?!”我抬起左肘,在他脸上一阵乱拍,将上面的血都涂抹了在他脸上,“你个黑鬼,说,抢过多少中国外卖了?”
“没有,没有!你是第一个!我向上帝发誓!”他慌乱地将钞票又递给我,“我从来没抢过钱的,这是第一次!我也是没办法,兄弟,我有孩子要抚养,迫不得已才这么做的!”
“放屁!”我从小就听惯了评书里小贼们的“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岁小儿”,哪里会吃这套,一边拿过钱,一边喝道:“没抢过?把你钱包掏出来!”
“我,我……”他嚅嗫着说,“我没有钱包……”
我伸手在他身上搜了一下,还真没找到钱包,但在一个裤兜里掏出了几张钞票,里面还夹着一个塑料针管、一副小耳机。我扔掉针管和耳机,把那几张钞票塞入我的裤兜。
“嗨,兄弟,你不会拿我的钱吧?”他一脸无辜地看着我。
“我当然要拿你的钱,还有这个,”我顺手又给了他脸上一拳,“是代所有被你抢过的中国外卖郎还你的!”
“嗨,”他悲愤地喊道,“我说过我没抢过中国外卖郎!”
“好了,快滚吧,黑鬼!”我朝他踢了一脚。毕竟这是在黑人区,我也怕夜长梦多。
他咕哝着说:“你怎么能拿走我的钱呢?我要给孩子买吃的……”一边向他的枪被打落的地方走去。“嗨,你想干什么?”我抬枪对准他,还用力拉一下枪栓。这“喀嗒”一声吓了他一跳,不由自主地又把双手举起来:“别紧张,别紧张,我只是拿回我的枪而已。”
“什么你的枪?”我蛮横地说,“从现在开始,那就是我的枪了!”
“什么?”他失声叫道,“你连我的枪也要抢?可是这把枪不是我的,他们会……”
“少废话!我不会再讲第二遍!你要聪明的话就快滚,黑鬼!”
他扬扬手,还想再说什么,但最后只是叹了口气,摇摇头走进旁边的街道。我目送他消失在黑暗里,赶紧收起那副蛮横模样,三步并成两步地去捡起他的枪,和自己的枪一起放起外卖包里,扶起自行车,没命也似地骑回饭店。路上风一刮,衣服都贴在身上,冷嗖嗖的。
回到饭店后,大家见我衣衫凌乱,左肘上鲜血淋淋,都吓了一跳。老板脸色煞白地说:“啊?被抢了?你没报警吧?”
“没,”我把外卖袋往桌上一扔,拿出两把枪来,拍在桌上:“嘿嘿,抢钱的老黑给我打跑了,我还把他的枪给抢过来了!”大家都惊叹一声,围上来看。
我把过程讲了一遍,得意地掂着缴来的那把枪说:“看看,是把白朗宁呢!”
十五
白朗宁这名字,我从小就如雷贯耳,那些西方惊险小说里,几乎是主角专用,人手一把,都快成了手枪的代名词似的。我在逛枪展时,也去看过白朗宁的柜台,枪确实都很漂亮,但价格也都很对得起这个牌子,少说也得三四百。至于缴来的这把枪,是强力标准型(Hi…Power Standard),9毫米口径,13发弹匣,我在枪展上也看到过这个型号,很是喜欢,可惜它太贵,要八百美元,所以只好去买了那把六十块钱的Davis。没想到这次却得来全不费功夫,凭空缴来一把,哪怕是二手货,也足够让我爱不释手了。虽然它来路不正,但我自己的那把枪说到底也是非法拥有,因此我最终还是经受不住它的诱惑,决定以后带它去上班。
第二天我一觉睡醒,才觉得不对劲,抢来这么好一把枪,那老黑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可我要把枪还给他,也找不到人哪,看来这几天我还是绕着黑人区走比较好。这天我到了店里后,就说昨天把腿摔坏了,送不了外卖,只能一瘸一拐地在厨房里打下手。老板的脸色有些难看,我也没理他,心想:大不了炒我鱿鱼,老子把白朗宁卖个几百美元,还能对付一个月呢。
晚上我正在厨房里忙活,忽然听见门口一阵忙乱,老板在那里一迭声地说:“厨房重地,客人免进!厨房重地,客人免进……”我抬头一看,是两个老黑,伸着脖子往厨房里闯,老板拦也拦不住。他们进来后,摇摇摆摆地东掂起块大蒜看看,西拿起只盘子敲敲,两眼把厨房里每人都上下打量一番。老板手忙脚乱地跟在后面,拉又不敢拉,说又没有用。他们看到我后,交换了个眼色,又盯着我看了一阵,就摇摇摆摆地出去了。
下班后我坐地铁回家时,在地铁站里又看见了这两个老黑。我一上车,他们就跟了上来。我看势头不好,转乘到30街下车。那是费城的火车总站,人来人往,还有警察巡逻。他们俩也跟着我下车,不远不近地盯着我。我一横心,干脆在大门口找了个灯光明亮的地方坐下,从包里拿出专业书来看。他们也在不远处坐下了。
我看一会儿书,抬头望望他们,眼看着他们从警觉到惫懒,到哈欠连天,到目光呆滞,最后竟当众流起口水来。我一开始还有些气愤:这俩哥们也太不给面子了,难道我就这么没劲,看我比看计算机书还催眠?转念一想,才明白过来,他们是犯毒瘾了。又过了一会儿,便见他们俩低声商量了一下,挣扎着爬起来,狠狠看我一眼,摇摇晃晃地走了。我心中暗笑,也收起书坐地铁回家了。
可是躲得一时,躲不了一世。其实我倒不是怕他们来抢我,反正我也有枪,又发现了他们,他们肯定也不敢跟我拼命。我是怕被他们发现了我住处,以后我明敌暗,太容易被他们伏击。不过我苦思冥想了一夜,也没想出什么好主意来,第二天只好硬着头皮又去上班了。
这天照例11点多下班,我小心地走出唐人街,来到地铁站。周围一个人也没有。我一手握着包里的枪,靠着墙边走进地铁站。刚推开外面那扇玻璃门,还没下楼,忽然背后一紧,一个硬梆梆的东西顶在我背上。一个人影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贴在我背后,低声说:“不许动,不要叫。”
我没想到他们敢在地铁站里下手,一时僵住。他们选的地方不错,这里是个死角。又有两个老黑冒了出来,一个是上次抢我的那个,我们且称他为黑A,上来一把夺过我的包,把他那把枪摸了出来,欣喜地拿在手上挥舞说:“你们看,就是这把!”另一个老黑B低声骂道:“他妈的收好!”黑A连忙点头,将枪插入裤袋,又把我上下搜了一遍,搜出我的钱包,得意地向那两个老黑挥了挥,交给了黑B。黑B一偏头,和黑A一起靠在我两边,说:“走。”
拿枪顶在我背后的老黑C低声说:“中国佬,识相的就乖乖地跟我们走,敢玩什么花招,我就给你六颗花生米吃吃。”
我只好在他们拥挟下往外走。有个白人从外面进来,对我们看也不看一眼,匆匆地走过去了。他们带我走了半条街,来到一辆车前。黑B说:“进去。”径自打开驾驶位的门,坐了进去。我看情势不对,问道:“你们要带我到哪里去?”黑A骂道:“叫你进去你就进去,罗嗦什么,中国佬!”当胸就给了我一拳。
我挨了他这一拳,乘势往后一个大趔趄,身体脱离了黑C藏在衣服口袋里的枪口,然后转身便钻进旁边的一条小巷,撒腿狂奔。老黑们立刻追了上来。我边跑边喊:“救命!救命啊!”可不但没人出来,有几扇窗户本来还开着的,反倒“啪啪”的立刻都关上了。我这才认出来,我是在往唐人街的方向跑。
刚跑过Arch街,就听见后面脚步追上了我,然后背后一沉,一个三百磅的身体撞了上来,大概是个橄榄球式的阻截。我被撞得往前一扑,没有摔倒,但马上就被他按到街边的墙上。刹那间我想:“他奶奶的,这黑人跑得快还真是名不虚传!”那时刘翔还没有出名,不然大概我会想:“他奶奶的,要是街上有几排栏杆就好了!”
“不……不许……不许叫!”按住我的又是黑C,把枪顶在我头上,气喘吁吁地说,“不然我……我打破……你的……头,你个……个婊子养……养的!”
我只顾挣命般地喘气,哪里还叫得出来。另两个老黑也喘着气追到了,黑A又是二话不说,就要上来再给我一巴掌,可这时旁边一扇门忽然开了,出来个人影,往这边张望着,大声用福建话问道:“怎么回事?”
三个老黑当然听不懂,粗声用英语回道:“不光你事!快滚开!”
“什么?”那人好像没听懂,转用口音浓重的英语喝道,“你谁?干什么?”
老黑们相互望了一眼,不知道这个牛逼哄哄的家伙是谁。黑B说:“喂,我们干我们的事,跟你没关系。”
“什么?你说什么?”那人已经走近了。黑C慌慌张张地说:“嗨,别靠近,我要开枪了!”把枪从我的头上移开,对准了他。
“枪放下!”那个人指着黑C喝道,继续大摇大摆地走近,“啊?你们抓人?中国人?放了他!你们黑人我们唐人街?这里我们的!”说着他撩起T恤衫袖子,那扇门透出的微弱灯光下,可以看见他臂上黑乎乎的一团。
“青龙!”黑B悻悻地说。
“Arch街,”他转身指着Arch街,比划着说,“这边,我们,那边,你们!你们不这边,我们不那边。明白吗?”
黑B示意C把枪收起来,声量恢复了正常:“他抢了我们人的枪和钱,我们只是来追还而已。”
“什么?说慢点!”他已经走到我们跟前,一把将黑C推开,把我拉到他旁边。老黑们面面相觑。我活动了一下刚才被黑C压得刺痛的颈椎,赶紧用中英文各说了一句:“我来翻译吧。”也不等他们同意,就对那个中国人说:“他们说我抢了他们的枪和钱,但其实是我去黑人区送外卖,先被他们抢的。就是那个老黑。但他没抢过我,我反而把他的枪抢来了。”
“哦,你不错嘛,所以他们就追到这边来了?”他笑了笑,用带福建口音的普通话问我。我这才看清楚他不过二十一二岁的样子,个子不高,身材精瘦,头发剃得很短,眼睛不大,但很有精神。
“不是。他们是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