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梦令-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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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节方罢,柳色青青。风雪小筑四周均被水雾笼罩,烟波袅袅。
颜路早课归来,颜盏欣喜地扑入怀中:“兄长!”
颜路宠爱地抱起幼妹,眉心微蹙——她的身子远比良轻了许多,虽说良乃男孩,却不应差距如此之大,是因体弱多病之故么?几许忧虑笼上心头。
颜盏眼神锐利,伸手抚着颜路紧锁的眉头:“兄长,一愁白了头哦~”颜路不禁笑出声:“何处得来此语?”
颜盏瞪大双眸瞅着他:“我时有锁眉深思,叔翁便道:‘若再蹙眉,当心白了头!’。”
颜路望着那副惹人怜爱的认真面孔,不由哑然失笑:“那,我不愁便是了。”
……
不远处,张良望着这原本属于自己的怀抱被陌生的女孩抢了去,怅然所失。二师兄素来温和,却不似这般宠溺他人,自然,除了自己。这个弱不禁风的女孩,仅是两月多,便可将自己多年来在师兄心中的地位比将下去,果真血浓于水么?心中别是一番滋味。而颜盏见着颜路宠惯张良时,吃醋,亦是有的。
只是她不若张良一般会将心中之委屈说与颜路,她不忍兄长于自己及张良间抉择,她宁愿兄长宠及张良多一点。在颜盏看来,张良是一只狐狸,不论眼光或直觉,均极其敏锐;其次,不论才学或思维,皆不同于三省院的那群同龄儒生。兄长宠他,因他有可宠之处罢?
……
一日,张良在颜路面前一反常态地板着面孔:“二师兄多日未去良处,良处满是碧苔了!”
正跪坐几案旁看书的颜路抬眼望了一眼张良,搁下儒简,起身道:“我去阁楼上看看盏儿,若她入眠,我便陪同你翻阅古籍罢。”
颜盏正坐在阶梯上偷偷观望,听闻颜路此言,急忙跑至榻边,随意躺卧着,慌里慌张地盖上被子,闭上双眸佯作假寐。脚步声渐渐近了,颜盏竭力屏息凝神。
张良亦跟了上来:“师兄,她已安睡了呢!”颜路明显看出了调皮的小丫头乃佯装,欲回绝张良,张良却先抢道,“罢了,师兄陪着盏儿罢……”
此言一出,颜路还有何选择?只得随着张良一同前往其处……
那一夜,颜路未归来,颜盏闻着二人渐行渐远,不由轻啜起来,迷迷糊糊地睡熟,翻了身,跌至木板上亦不觉痛。直至翌日辰时,颜路回至楼阁,发现颜盏躺在木制的地板上昏睡,已是浑身发热,双颊潮红。趁着颜路煎药的时候,张良立于榻边,带着些许埋怨,道:“你莫要装病了,利用师兄对你之关怀来……”
颜盏昏睡着呻吟一声,眼角滑落的眼泪令张良住了口。年幼的张良有些许慌乱,跪坐在木板上,伸手为其拭泪,连连道歉。昏迷中的颜盏却误以为是颜路,握紧了那只手:“兄长……我身极弱,若有一日我离世,你可会伤心……”
颜路此刻立于屋内,心如针刺。虽一处生活仅个把来月,但好歹乃骨肉至亲,听得此语,如何能不心痛?张良听得此言,早呆住,他自然无法料想,一个人的寿命若仅有11年……
颜路搁下汤药,坐于榻沿,将颜盏的手放入被褥中,扶起她娇软的身子,披好衣服抱至怀中:“良,替我将药端来。”张良忙起身,谨慎地端来药碗,颜路接过,一手端着药一手执勺,轻轻喂入其口中,见其咽下才安心。颜路柔声道:“盏儿,不许胡言乱语了,可听见了?”
他想说:你日日称我“兄长”,长兄若父,我却未能尽职尽责地照料,如何担得起这一声声“兄长”?又如何忍心看着你的精神日渐颓委?
张良在一旁忽地跪下,声音几乎无法听到:“师兄,我错了,你罚我罢,无论是何惩罚,我均接受。”
颜路不言,只悉心遮掩住颜盏的身体,以免再受凉。张良跪在一侧,不再开口,等待颜路命令。颜路望了他一眼,扶起他:“若就此罢了,你心中歉疚无法消。既然事关盏儿,我将此事告知盏儿,若盏儿原谅你,此事作罢。”
张良不知颜路此言何意,只认真地照料颜盏,等待颜盏清醒后,给与责罚。
终于,颜盏不负两人用心,次日便醒来。见着长自己一岁的张良亦在身侧,不由惊讶。待颜路说明,颜盏望着一旁垂首认错的张良却轻笑起来,只道:“子曰‘惟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莫非你当真认为所有女子皆如此了?”
颜路唇角展露着笑意,他之所以拖着此事,一是为张良求得一份心安,二是为向张良证实自己所认识的颜盏,确实生得体贴宽忍乖巧懂事。
张良自知,国破家灭后,自己对任何人任何事,均想得过于复杂了,并非所有人、事皆如此啊!
颜盏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抛过此事,只问:“可愿同我做友人?”
张良深深地点头:“多一挚友,不亦乐乎!”
颜路笑着离开,这两个幼子定是有许多话说罢!
……
暮春的天气黑得渐晚,百花落了一重。
夕阳下,颜路在书院中看书,颜盏跑去一边拿了扫帚,来到院子,开始打扫残花败叶。颜盏将落花埋入树坑或者花根下,颜路问其故,她只道:“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
颜盏只觉得这句话好奇怪,不似此时盛行的诗句,但自己却如此顺口?虽然很莫名,却也不作理会。颜盏望着在一旁看书的颜路,问道:“兄长,传闻儒家文安邦土武定天下,不知兄长可会剑法?”
颜路不禁问:“会。不过,怎的问起这些?”
颜盏眸中似有星光闪烁:“兄长教我剑法罢?我欲强身健体啊!”
颜路略微思量,搁下书简,折下一支竹递与颜盏,她握在手中。颜路另折下一支柳,一招一式地教与她。她很是聪慧,学得很快,颜路不禁在心下感叹。此后,每日清晨,颜路早起去往闻道书院或藏书阁时,颜盏已在院中舞起了剑法。亦不知是否真的有效果,只是颜盏未再着凉发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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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倏然,弹指便已入秋。
这一日,颜路见着她在一旁舞得极为认真,每一招每一式都甚是准确,折下柳条试着与其切磋起来。颜路每招均会稍有容让,颜盏尽力想要赢他,却皆是为其所避,心中虽然有一丝气馁,却更多的是不服气。她练习颜路教的剑法已有半年了,似乎还是只会胡里花哨地舞个样式出来而已。颜路的剑法如其人,温和不带杀气,却是暗里犹自透出一股淡淡的儒雅与霸气。
颜盏不禁想着要赏其剑,请求后,颜路却道:“待日暮罢。”
颜盏不明所以,但还是按捺住了好奇之心,一直等待着。直至夕阳西下时候,忽见颜路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柄剑,惊奇道:“这柄剑好奇妙呀!”
颜盏缓缓拔出剑,剑锋清鸣,甚为悦耳。她不由地摸着剑刃,不甚划破了手指,一滴血自剑刃分作两半滑过剑脊,而后落下。颜路立刻收起了那柄优雅至极的剑,问道:“剑总归是凶器,会伤人。手很疼罢?”
颜盏摇摇头,问:“伏掌门的佩剑为太阿,兄长的剑,可是承影么?”
颜路对于颜盏的诸多见闻深感佩服:“不错。我之剑,确乃承影。你见识颇多,我亦偶感不及。”
颜盏听得兄长夸奖,羞涩地低眼,道:“兄长过谦了!我不过乃一介孺童,兄长高抬了!”
颜路心下已然知晓她的回答,愈加觉得此妹颇为难得,如此见多识广,又乖巧谦逊的妹妹,任谁都会异常喜爱的罢?即便是那个冷若冰山的大师兄伏念,亦是对幼妹另眼相看。颜路不由地想起那日,师兄来自己的风雪小筑饮茶闲聊,这小丫头说得头头是道,虽说有许多纰漏,师兄却甚是赞叹其见地不俗。而最终,伏念离开了,颜盏方问颜路:“他乃何人?”
颜路无语道:“日后你便知晓了。”
……
颜路收剑后,伏念恰好来风雪小筑欲与其闲谈。
颜盏早已上楼,手捧书卷,望着不知名处出神,轻声念道:“坎坎伐檀兮,置之河之干兮,河水清且涟猗。不稼不穑……”
伏念心下惊异,这首《伐檀》,乃《魏风》。伏念抬眼望向声音来处:颜盏站在楼阁上,临窗而立,一头乌黑的秀发仅用一条发带挽着三分之一,随意束在脑后,披散开来的青丝则在风中飘飞。
颜路望见了伏念疑惑的眼神,便解释了一番:原本他要给颜盏梳上所有女孩惯用的双丫髻,而颜盏哭闹了许久,总是不肯。无奈,只得遂了她的心意,随意披散着。
伏念此刻深觉:兄代母职,真不容易!
颜盏仿佛感觉到了目光,低眉望向院中人。她未见过颜路身边的男子,虽然很是陌生,好歹转身跑下楼行了一个正式的礼:“见过伏掌门。”
伏念稍稍吃惊,问道:“你如何知我乃伏念?”
颜盏有些莫名,望了望四下:“兄长方才不是称你为‘师兄’么?此处似乎无他人了呢!”
伏念眉间略有笑意,不动声色道:“你熟识《国风》?”
颜盏摇头:“日前兄长教过而已。”
颜路有些懵,却见着颜盏朝他眨了眼,心下已知其用意——才不外露。
而恰好,这一幕伏念看在眼里。然,伏念不予理会,只转身向屋外踱去,对颜路道:“路,良今日身有不适,你可去看过了?”
颜路轻声回道:“我方才去看过了,不碍事。”
颜路望着伏念离开,回身行至院内。
颜盏调皮地笑着:“兄长,方才怎么脸色好难看?因我拿你当了盾牌么?”
颜路摇头:“我只是觉着,你与良一同嬉耍久了,倒是有些像他了。”
颜盏撅着嘴,道:“我才不要像他呢!他简直是一只狡猾的狐狸!”
颜路挑眉,笑道:“怎有如此深的感慨?莫非,他捉弄过你?”
颜盏撇了撇嘴,望着门口突然出现的身影,跑到别处,甚至去打扫深秋的落叶,亦不要见到门口的人了。颜路望着逃命似也的颜盏,心下好奇。还未询问,门口的人先唤了一声:“师兄好啊!”
张良跑到颜路身侧,亦不说是何事,只道是找寻颜盏。而颜盏避而不见,心内愤愤。
颜路一头雾水,只想着是嬉闹罢,不多思量。继续沉浸在书海之中,偶有所思,或提笔标注,或翻阅其他书籍查阅。深秋的树叶萧萧而下,几欲落尽,只待寒风凛冽而至,便刹那凋尽了罢?一夜寒气,可以令多少生气褪却呢?
不多久,忽闻颜盏哭起来,颜路去阁楼上寻了一番,不见其人。
……
☆、3。萧瑟秋风今又是
前往后院,只见张良有些无措地站在颜盏身侧,颜盏泪光点点地望着颜路,楚楚可怜,也不言语,仅是那样无辜地望着他。
颜路将颜盏衣衫整理好,用疑惑地眼光打量着张良:“怎么回事?”
张良挠了挠头,第一次看见颜路这般严肃的表情,语无伦次道:“师兄,我……不是……盏儿……呃……”
颜盏哭声愈响,抱着颜路:“兄长……”
颜路眉头紧锁,只望了一眼张良,便抱着颜盏朝阁楼走去,轻轻将幼妹放在榻上。
颜盏只道:“兄长出去罢,我倦了。”
颜路心中甚是担忧,现下未至戌时,怎就乏困了么?若问她,她定然不会开口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