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梦令-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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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念掀开帐幔,望着软榻那端倚窗而坐的瘦削身影,心,疼得快要滴出血来。他轻唤了一声:“菡儿……”
田妙菡似乎并未听见,毫无回应。
伏念提高了声音:“菡儿!”
田妙菡身子一震,缓缓收回了望月的目光,望向身后。她的眼睛并未适应倏然变换的昏暗,便摸索着爬至伏念身边,伸手摸了摸他的脸庞:“子念?”
伏念借着暗暗的灯火,望着那张憔悴的面容,心痛地抱紧她:“菡儿……”
田妙菡安心地跪坐在榻上,回抱着伏念:“你怎会前来?果真是来了么?!”
伏念似是忖度良久,下决心般:“随我离开罢?”
田妙菡望着伏念,微笑:“浪迹天涯么?”
伏念哑然,他明白田妙菡此话的深意,而,终是狠下心道:“子路可将小圣贤庄大小事务均处理得当,我……”
田妙菡掩住他的唇:“不必再说了。我明白,你必是痛定思痛。不过,我已决定安心地嫁与姜允了。”
伏念沉默了,眸中有隐隐的泪花。田妙菡偎在他那散发着松香的怀中,亦是沉默。两人沉默了一夜,终究再无言语。伏念在田彧的安排下,在王宫里小住几日,时常去陪伴田妙菡。田妙菡的病渐渐痊愈,伏念知道,自己再无留下的理由了。
伏念欲辞行。
田妙菡拦下他:“有一样东西,我欲托你交与盏儿。不过,可否待我出嫁,你再离去?每一次我离开,你均未有过挽留,哪怕是尝试着挽留,甚或一个短暂的回眸,亦无。故,此次,可否看着我离去?”
……
这是冬季的最后一场雪,待雪化尽,她便要出嫁了。她默默然,仅是一夜一夜地立于窗边出神,她喜月夜,一直命人将榻靠近窗户,这样总是伴着月光入眠,会睡得更安稳。她恢复了那些记忆后方明白,不论怎样,她都是不属于这里的,无谓强求。
至于伏念,她心中虽满是愧疚,却是真的用了诚挚的感情,亦算是一种弥补罢?她越想越觉着凄凉,自己迷恋着那个人,同处一个时代后,却发现本就本不该有此念想。自己是该清醒了啊!这一去,所有的念头,都将化为乌有,算是真的可以放得下了……
冬季就这样与最后一场冬雪一齐消散了,雪化尽后,天气渐渐转暖。
伏念明白,田妙菡嫁与姜允与死了并无区别,而她仍旧毅然地选择了守活寡么?是因为怕自己殃及小圣贤庄而愧悔终生么?这个女子永远决断得不容任何人插手,亦是决断得令人心痛不已。看着最爱的人穿上华美的嫁衣,美丽不可方物,几欲灼伤自己的双眸。伏念脑中晃出一个大胆得近乎疯狂的想法,踌躇良久,终于决定实践它!
“公主,婢子出去了,将军在大堂招待客人,许一个时辰后方可来。”红衣婢女阖住门,转身离开。
是了,姜允一家仅余他自己与儿子,老子的婚礼,总不能由儿子去接待宾客吧?何况,姜允亦不愿过早地看见自己对他使脸色吧?
田妙菡倚窗望着月亮出神,没由来地想起那日与伏念月下对饮,微醉,便依偎在他怀里。那日的月色,此生难忘。而此刻,门吱呀一声开了,继而是熟稔的脚步声。田妙菡还未转身,腰便被来人紧紧环住:“菡儿,跟我走!”
她靠在伏念怀里,仰首望了望他,轻轻掰开他的双手,走到几案旁跪坐下来,将酒盛满。她对着他笑得异常灿烂:“我心意已决,你与其劝我离去,不若陪我饮酒罢。”
酹酒一觞,伏念只觉得近乎肝肠寸断。
田妙菡轻声道:“有些闷,替我将窗户打开罢。”
伏念转身去打开窗扇,月光便倾泻而下。回身却见田妙菡已倒在地上。伏念慌张地抱起她:“酒里有毒?”
田妙菡只觉得肺腑皆疼痛难耐,颤抖着抱住他,却笑了:“有毒的并非酒,是酒樽……姜允要的,无非是与王族的亲属关系……无论我与你如何亲密,只要不为外人所知他便不会为难……所以,我便嫁与他……王兄在请你来之前,曾欲助我溜出王宫,可惜被姜允发现了……若是区区姜允便罢了,奈何于小圣贤庄,我曾给过后溪脸色……便……”
田妙菡的声音逐渐颤抖起来,唇角乌黑的血缓缓流下,滴在华丽的嫁衣上。她浅笑着,伸手抚着他的面容,道:“我复姓闻人……名妙菡……原是为与赵国和婚而出现……我本不属于这里……迟早会离开……你勿忘允诺我之事……”
望着她殷切的眼神,伏念心碎道:“我,会好生照顾自己,你且安心。”
田妙菡笑着自衣襟中取出一支竹简,递给伏念:“把这个交与盏儿……告诉她……春心莫共花争发……一寸相思……一寸……灰……”
伏念接过那支竹简,虽说仅有五个字,除了有一个像“雨”字,其他的自己是一个都不认识。于是,他似乎明白了:“这字……你待盏儿如至亲,莫非……”
田妙菡张了张口,想要继续说下去,终是没有力气,在心底轻吟着:伏念,我迷恋的那个人,是那个千古流芳的男子,是那个运筹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的男子。却怎么都没有想到,我循着记忆辗转至小圣贤庄,爱上的人,竟是你。不为别的,我只是觉得该回去了,不必要再留恋了。故而,在这新婚之夜饮鸩而亡。我是爱你的,是迷恋他的,但最终,我都放下了。我们不是同一个时代的人,我原就不该这样执迷不悟啊……
都说女生是喜欢白日做梦的一种感性动物,果真如此呢!只是,梦醒得太早便会遗憾,醒得太迟便会迷失了自我。原来,拿得起放得下,亦非易事啊!我几乎用尽了此生的生命去领悟,近乎迷失了来路。但总归,看得通透了。只是雨儿,你何时才会明白……
伏念怔怔地望着田妙菡缓缓阖上的双眸,抚着自己的素手亦渐渐滑落,那最后一滴眼泪自颊边滑落。他紧紧抱着怀中已然委顿的身躯,泪,顺着双颊滑落,滴在失却生气的玉颜上。伏念静默许久,将田妙菡抱至榻上,为她拭去唇角的血液。而后,静静地离去。他无法将她带走,她亦不许罢?
待姜允推门而入,却不见田妙菡驱逐之,心下觉得好奇,来至榻边,望着那玉人安然在榻,想来是她倦了,先睡了罢。转身的刹那,方觉察那人……
姜允跪下身,伸手探了探她的鼻息,心下一沉,愠怒地将帷帐扯开,却落下一小册竹卷。姜允拾起了竹简,赫然是田妙菡留下的遗书。遗书中将所有身后事写得非常明确,姜允为了这个与王族亲属的关系,只得妥协了。他顺从着田妙菡的遗愿,将她的遗体烧化,骨灰托付田彧交与伏念,告知田妙菡最后的心愿。欲在三月后,公开田妙菡久治不愈的病逝消息。而在姜氏陵地中,准备为田妙菡建一座衣冠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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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圣贤庄。
伏念回庄已经数日,除了授课看书,再记不起需要干什么别的事情。
一日,颜路忧心道:“师兄,庄内无事,你且去桑海城内散心罢?”伏念似乎终于记起了什么,转身入了卧房,再回至堂下,手中多了一支竹简。颜路有些迷惑,欲开口询问,却闻伏念轻声道:“盏儿可在?”
颜路摇头:“她随着良一处去玩耍了,不过出庄有些时辰了,应快要归来了罢。师兄有事找她?”
门口忽地响起一个欢快的声音:“兄长~”颜盏扑进颜路怀里。
颜路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并未抱她,只道:“师兄有事寻你。”
颜盏睁着疑惑的眼睛,瞅着伏念:“伏兄长,有何事?”
伏念将竹简递与颜盏:“菡儿临终前嘱托我将此交付与你,并托我带一句话——‘春心莫共花争发,一寸相思一寸灰’。我不知她乃何意,但,既是说与你,想必你会明白。”
颜盏莫名地挠了挠头,尴尬地笑了笑,然后默默地望着竹简,不解的神色渐渐显得茫然无措。
张良亦跑来,望着竹简上奇怪的字,问道:“盏儿,这几个字,你可认得?”
颜盏抬头,迷茫地盯着张良,薄唇微启:“雨儿,该醒了。”颜盏莫名地望着竹简,径自踱出屋外:“这,究竟是何意……妙菡姐要说什么?‘春心莫共花争发,一寸相思一寸灰’?很是熟悉的诗,乃何人所作呢……”
颜路有些担心,伏念轻声道:“我安好,你且去看着盏儿罢,勿要出事。”
张良道:“大师兄,你多注意身体。我先去藏书阁看书了。”
张良知道,现下的情境,大师兄需要时间来愈合心伤,而颜盏,有二师兄在,自己便无需担心,不若去藏书阁!
颜盏默默然走到荷塘边,头痛欲裂,昔日与田妙菡嬉戏的情景如闪电一般切入脑中。在头痛得几欲抓狂的同时,记忆有如潮涌般袭来,近乎将自己吞噬掉。她始终未昏迷过去,终于忍不住,欲撞向身边的枫树,却被制止。颜盏哭起来,开始拼命地砸头。颜路心痛地抱住她,将其双手负于其身后,欲点其睡穴,而她忽然昏了过去。颜路抱起她,急急回了风雪小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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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兄,盏儿还未醒来么?”站在颜路身侧许久的人问道。
颜路只专注地望着颜盏偶有皱眉的表情,淡淡回道:“嗯。”
张良又道:“那,有危险么?”
颜路望了望张良:“你已在此站了一日了,去歇息罢。若她醒来我会说与你。”
张良低首咬了咬下唇,点点头默默离开。盏儿已昏迷三日了,二师兄从未如此焦虑过,终日守候在她身旁,寸步不离,眉目间已显露出几丝疲惫。大师兄那边呢,似乎亦是因为盏儿的病,稍稍割却了些许痛楚,照顾着二师兄。自己呢?可以做什么?只能等待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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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日日暮,颜盏终于醒了过来,眼神中浸透着迷茫。
颜路轻声唤着:“盏儿?”
颜盏回神,眼睛一瞬不瞬地瞅着颜路,开口道:“你是谁?”
颜路愕然,柔声道:“颜路。”
颜盏回味似的说到:“颜、路……”
颜路期盼着她可以记起来:“盏儿,可还记得我么?”
颜盏仿佛一直在愣神,盯着屋顶。
两个时辰后,她再次望向颜路,那张极其忧慌的面容尽是疼爱与怜惜。颜路坐在榻边,温柔地望着她。她眨了眨眼,不再若先前那般呆痴,点了点头:“颜路,儒家二当家颜路,颜盏的亲生兄长。”
颜路方将悬着的心搁下,而突然,颜盏口中喷出一大口鲜血来。颜路惊震,急忙扶她坐起来,若她躺着会被呛死的。颜路抱着她,欲为她诊脉。颜盏却轻轻推开那只手,抚着胸口任鲜血一口一口涌出来。她只觉着快要将整个心脏都吐出来了,心口抽痛,倒在颜路怀里呻吟起来。随即,昏迷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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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兄,盏儿怎样了?”
“我欲前往药仙山,将盏儿交托与药仙师傅。”颜路眉头紧皱,近乎打成一个结。
张良蠕动着嘴唇,问道:“师兄别无他